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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馨以為是又換了什麼新茶，可她看了看茶葉的顏色、形狀，卻跟以前喝的一模一樣，又抿了一小口，還是沒發覺有什麼大的不同。“這個茶葉還是咱們以前常喝的那種，茶色、味道也都差不多，女兒沒有分辨出這碗茶有哪裡不同，還請母親指示。”
“茶葉還是那個茶葉，煮茶的水還是一樣的水，但是燒茶用的柴卻不同了，而且保證你猜不到燒的是什麼。”
芷馨聽後笑道：“這有什麼猜不出，不是用的木柴，那就是用炭，難不成咱們府裡還像農家小戶一樣燒柴草嗎？”
石老夫人搖搖頭：“既不是用的木柴，也不是用的碳，更不可能用柴草，而是用的蠟。”
“將蠟當柴燒？”芷馨驚詫不已。她當然要驚詫，在汝陰生活的那十多年，家裡的照明就是一盞低廉的多的小油燈，而且不到天十分黑了，還不捨得點。至於蠟燭，根本就從沒用過，不光她家不用，其他人家也不用。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一般人家用來燃一點燭火都不捨得，石家居然用來當柴燒！
“對，以蠟代薪，不光用來燒茶，做飯也是。”
芷馨在石府生活了四五年，見識了石家的各種奢靡，也漸漸習以為常。不過她今日實在弄不明白，如果說為了誇富，可以錦衣玉食，可以用香花椒塗牆，可以用錦做一條五十里長的步障，這還能讓人理解，但用蠟當柴來燒算什麼？要知道，蠟雖然比柴貴千百倍，但若論喂灶君的嘴，它的效果恐怕要比木柴差得遠啊。“這又是為什麼？難道又是因為跟王愷鬥富？”
“當然啦。要不你阿翁怎麼會做出這種荒唐事。你父親聽說那個王愷家裡刷鍋不是用水，而是用昂貴的飴糖。”
“王家用飴糖刷鍋？”
“所以啊，你阿翁為了將他比下去，就命令家裡燒火一律不用柴，而是改用蠟。”
“可蠟根本就不是做飯的材料啊，怎麼當柴燒？”
“先用一點木柴引燃，當作底薪，然後不斷地將蠟扔到燃著的木柴上，這樣一來，火自然旺得不得了，只是做飯的火候不易掌握。燒茶還好些，但有時做出飯來，味道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肯定的啊，一物有一用。蠟是用來照明的，不是用來做飯的，所以做不出最好吃的飯來。同樣，飴糖是用來吃的，而不是用來刷鍋的，刷鍋只有用水才能刷得乾淨。這樣的盲目鬥富已經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了，有什麼意義？還要持續多久？”
“你阿翁和那個王愷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們不過是逞一時之氣罷了，勁頭過了，自然也就回復常態了。”
石母表面說得很平靜，但芷馨卻聽出她的語氣中滿是無奈，無力阻止丈夫的肆意不羈，和因此所引起的對石家安危的無限擔憂。芷馨雖然對這種鬥富充滿厭惡，也同情老夫人的心境，但她卻沒有任何能力阻止，她所做的只能是陪其多說會兒話，吃過飯再回宮裡去。
施家的那處田園在洛陽城的西北方向，北邙山下，有三百畝左右。在城外，到處都是成片成片的田野，要準確地找到一塊指定的土地是非常困難的，不過施家的這處土地卻非常容易找尋，因為它緊鄰著洛陽城的一處著名地標——大富豪石崇的金谷園。按照比玉的指示，舒晏和小默輕易就找到了施家的田園，見到了田園中的田騶。田騶因為提前有了比玉的授意，所以並不敢怠慢二人，將早已劃分好的一片十畝土地指給他們。
小默看了看這塊土地，比較平坦，不凸不凹，土壤鬆散不粘，還略帶沙性，正適合葡萄的種植，於是便很滿意地對舒晏道：“舒大哥，想不到這裡的土壤這麼好，真的太適宜種植葡萄了。”
舒晏茫然地笑了笑道：“我不怎麼懂，你說好就好了，別看我自小長在農家，但我對於種植葡萄的技巧一無所知，一切都聽你的，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當然要先刨土了，你先用钁頭將土地刨鬆軟。”
“這好辦，別的不會，刨地我在行。”舒晏說完，拿起钁頭先將長在地上的雜草清理乾淨，然後就刨起地來。
小默將剪好的葡萄藤蔓取出，這些藤蔓都是小默親自剪取的。栽植葡萄，藤蔓的擷取很關鍵。這些藤蔓的長度都在六七寸左右，每支藤蔓上面都要有兩個芽節點，以供發育，藤蔓的一端被剪成斜尖狀，便於插進土壤。
舒晏根據藤蔓的數量，刨好了一塊二分大小的地。小默將平日收集的馬糞撒進土裡，又讓舒晏將大一點的土塊用钁頭全部釘碎，形成一層均勻細密的有肥力的土壤。
“想不到你這麼用心，連肥料都準備好了。”舒晏放下钁頭道。
小默得意道：“那當然，別看我平時馬馬虎虎，但只要是我在意的事，我想得可週到呢。”
舒晏點點頭，然後問道：“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我來扦插，你去打水。”
“我看這土壤溼度正好，因為前些時剛下的雨，還需要澆水嗎？”
“當然要澆水，這個土壤的溼度對於播種來說也許正合適，但扦插不比播種，沒有大量的水的話，藤蔓就會乾枯，是不易活的。”
舒晏答應著去打水，小默就開始蹲下身扦插。她將藤蔓的尖端插進土壤，大部分沒進土裡，只留一個芽點在地面以上。下端用以紮下根鬚，吸收土壤裡的養分；上端以便吸收陽光，長出枝葉。她按照標準的行列距離將這些藤蔓全部插完，就幫助舒晏去打水。忙了一個多時辰，兩個人將這些葡萄藤蔓全部扦插完畢。小默看著這一小片整整齊齊的藤蔓，很是滿意，彷彿看到了一串串甜甜的葡萄，一桶桶香香的葡萄酒。
“你呀。”舒晏突然道，“栽這些葡萄只用了這麼一小塊地，還不到這十畝地的百分之二，剩下那麼多的地豈不是浪費了嗎？”
“當然不能浪費了，我早就想好了用途了。”
“什麼用途？”
“我要將這十畝地分做兩片。這一片呢全部用來栽種葡萄。我們利用同樣的方法，等這些葡萄藤長大了，擷取一些藤蔓進行扦插，年復一年，就可以形成一片葡萄園，然後結出很多很多的葡萄，釀出很多很多的葡萄酒，讓你喝個夠。”
舒晏笑道：“我們兩個怎麼能吃得了那麼多？”
“吃不了可以送人啊，你可以送給葉舂兄，我可以送給十七公主還有馨博士。”
“十七公主和新博士？就是你所說的新進宮的石家的那個女博士？”
“沒錯，十七公主就是當今皇上的一個小女兒，馨博士就是新來的女博士，但是馨博士的‘馨’不是新舊的‘新’，而是她的名字中帶有一個馨字，馨香的‘馨’。因她不喜歡別人稱她為‘石博士’，又因為她的名字中有一個字犯了當今皇后的諱，所以別人都叫她‘馨博士’。”
舒晏思索了一下，道：“當今皇后名喚楊芷，莫非這位博士名叫石芷馨或是石馨芷嘍？”
“石芷馨？”小默木了一下，“她具體叫什麼我倒不知道，不過提起‘芷馨’這個名字，我怎麼發現你有些小小的悸動？是不是想起韓芷馨姊姊了？”
“怎麼會，天下同名的多了，況且芷馨這個名字聽起來這麼清新高雅，非常適合女子，當然有很多父母願意取了。”舒晏沉默了一下，“不要說我，我且問問你，你一個珍饈令，怎麼會跟這兩個女人混得這麼熟的？”
“因為緣分和巧合吧。十七公主早早就沒了母親，在宮裡面沒有什麼親人。我呢，因為遠離家鄉，思念親人，所以經常會吹吹笛子。她的性格跟我相仿，又經常聽我吹笛，笛子的曲調恰合她的心境，就這樣，我們就慢慢熟識了。至於馨博士呢，因為她跟十七公主在進宮之前就相識，她做這個博士就是與十七公主有關，關係自然很好。她和我都是公主的好友，所以透過十七公主，我們就熟識了。”
“一個男人跟兩個女子走得這麼近，嘖嘖，我總覺得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小默暗笑了一下道，“你懂什麼？”
“哦，也許是的。”舒晏好像領會了小默的話，“你們宮裡面的關係我們外人確實不懂，像你的這個特殊身份，那些女人們應該不用怎麼忌諱吧。”
“哦？呵呵，你說得對。”
“這一半土地用來做葡萄園，那剩下的一半土地用來做什麼？”
“做你的靶場。”
“我的靶場？”舒晏看了看不遠處的那一大片地方，那裡是施家新開闢的一片跑馬場，專門用來練習跑馬射箭的。
“對。”小默看了看舒晏，“你不覺得你有點冷落了那把曾經救過你命的硬弓了嗎？這塊場地跟施家的相比是小了點，可你也不需要很大不是嗎？”
確實是啊，自從來到洛陽之後，由於沒有合適的場地，自己從來都沒有拉過那把弓了呢。當初，自己曾把參連、井儀等各種射箭的技法練得爐火純青，如今即便是單箭射靶，也不一定能夠射的中了，確實是該練習練習了。
舒晏笑著點頭，打定了主意，下次來的時候就按這麼辦。自此，每逢舒晏休沐的日子，他們二人就來到這裡，先為葡萄苗澆水除草，修整一番，然後舒晏就開始練習射箭。而且他還騎上小默的馬，練起了騎射。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