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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守泰又重新坐到了大堂上,更是一番欣喜若狂,趾高氣揚,忽見了舒晏三人來到,猖狂地道:“來得正好,我們一同到洛陽去,去面見陛下,就在朝堂上,我跟你們好好理論理論!”
“你一個貪贓枉法的大碩鼠,有什麼臉面到朝堂上去面見陛下?”
舒晏的這一句話可把邱守泰給氣炸了:“舒晏,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能走出汝陰,全虧了我,我對你怎樣?別人誹謗我也就罷了,連你也這樣對我?你既這樣對我,那麼我也不對你講情面,第一個就參劾你!”
“你對我是不錯,除了想要我的命之外。”
“你說什麼?”邱守泰當然不明就裡。
“當年,你讓我活著離開汝陰,卻不想讓我活著去到洛陽,而且還很費心,派了水陸兩撥殺手。”舒晏用眼瞪著他,又看看大家,道,“我這樣說,也許你們都不明所以,以為我在胡說,除非我拿出證據。也罷,上證據。”
舒晏一聲令下,丁氏二雄被帶了上來。
“哎呀。”邱守泰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但他不愧是一隻老狐狸,只瞬間就鎮定了下來,拍案道,“你們這幾個居心叵測的東西,前番為了汙衊我貪贓枉法,偽造了多少人證物證,見扳不倒我,現在又偽造人證來說我謀殺你,故技重施!你以為我還是你們的籠中之鳥嗎?”
舒晏乾笑了一聲:“我就知道,僅憑此一項,你肯定不會認帳。不過,我還掌握了你真正的命門,就由不得你耍賴了。來呀,上帳簿。”
隨著邱守泰驚愕的眼神,兩名差役將一隻大木箱抬了進來,舒晏揭開蓋子,滿滿的全是帳簿。
“你,這是......從哪裡找到的?”
“你的書房地板下。”
“啊?”邱守泰瞪大眼睛,“不可能的,知道此秘密的除了我之外,只有周郡丞和黃主簿。周郡丞已死,黃主簿他絕不肯說,你們怎麼會知道?”
話音未落,就見一人走上堂來:“哈哈哈哈,邱太守,你只顧損人利己,就忘了我這個故人了嗎?”
邱守泰惶恐地端詳著來人,認了出來,他萬沒想到唐回會回來:“唐回,原來是你,你居然會被他們利用!”
“善惡到頭終有報。我早已浪子回頭,併為我的罪行彌補了多年,而你還是不肯收手,執迷不悟,難怪會有今天!”
片刻之間,荀寶經歷了從頹喪到狂喜的轉變,他一把將邱守泰從上座拉了下來,自己和舒晏、比玉都坐了上去,並大聲斥道:“人贓俱獲,你還不將你的罪行統統如實招來!”
“哼哼,我招什麼?我乃一郡太守,平日都是忙於郡國內的大事,此等田賦、帳務之事是由郡丞、主簿負責,我向來不過問。”只要有一線之路,邱守泰還在推卸責任。
“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荀寶一拍几案,“帶黃主簿上堂。”
“黃主簿,你想說什麼?”邱守泰努力保持平靜的神態對被帶上來的黃主簿道。
“呃......”
經過唐回的勸說,黃主簿已經答應當堂指證邱守泰了,但一見到他本人,又打了退堂鼓。
唐回情急道:“黃主簿,你可要想清楚,你現在若不如實供述,以後就沒有機會了。若真是那樣的話,我就是你的前車之鑑,甚至你的下場比我還慘!”
黃主簿再三衡量,唐回的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遂不再猶豫,將邱守泰的所作所為當堂如實做了供述。唐回又給他作補充,將以前勞軍、建庠學等項事也一同抖了出來。大家這才得以瞭解了邱守泰貪弊的來龍去脈。
汝陰自大晉建立之初,一直是作為皇族的封地,但領主並不固定。先是司馬炎的一位叔祖,後來是司馬炎的小兒子司馬謨。司馬謨受封汝陰王之時才只有三歲,到十一歲夭薨後,由於沒有子嗣,汝陰便被朝廷除國設郡。這八年時間內,他這個汝陰王完全是掛名的,所有權利當然是掌握在國相邱守泰手裡。作為封地的郡與其他一般的郡相比,本身就是有一定的行政自主權的。邱守泰就利用這個特殊性,在汝陰一手遮天。既然一手遮天,當然不可能不為自己謀取利益:先是變賣勞軍之物;後來侵吞籌建庠學款;大的方面,在戶調賦稅上向朝廷多報不納賦戶和半納賦戶,少報納全賦的成丁戶,攫取差額;小的方面,拖欠庠學助教薪俸等等。
可為什麼舒晏費了這麼多心思卻在瞞報賦稅和拖欠庠學助教薪俸方面查不到足夠的證據呢?原來,自從司馬謨一死、尤其是那次除國設郡時,舒家莊的戶調之制存在很大漏洞被舒晏發現之後,邱守泰就意識到必要收點手了。小的方面還可以遮掩一些,但在戶調賦稅方面做手腳那可是大罪,所以他就利用幾年時間,將汝陰偷瞞的戶調情況逐漸做實,所有的上報朝廷的田賦成丁情況全都與實際相靠攏,到今年為止,正好全部洗白。等到舒晏他們查帳之時,當然是一點誤差也沒有的。至於庠學助教的事,為什麼有那麼多助教站在邱守泰一邊呢?其實那些人都是邱守泰為對抗若馨等助教而用脅迫收買手段弄來的,迫使他們昧著良心為其作偽證。不但有一套統一虛假的說辭,且在人數上佔有優勢,以求壓倒舒晏這一邊。
“我還有一事不明,要問一下你。”荀寶看著大勢已去、有氣無力的邱守泰道,“據我瞭解,除了戶調的帳簿以外,其他的帳簿全都是我們到來的前夕匆忙間弄好的。這必定是京師中的某個朝臣向你走漏了朝廷要稽查你的風聲,快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
“呃......”
“你不要跟我們說只是巧合或是你有先見之明之類糊弄小孩子的話。”
“隨你怎麼想!”
“是賈恭對不對?”
在這種場合,沒有掌握足夠證據的情況下,直接將懷疑的大臣說出來,是很忌諱的。大家誰也沒料到比玉居然這麼直截了當。
邱守泰更是一時呆住了,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他直勾勾地盯著比玉,憤怒道:“我邱某執掌汝陰的這些年,不管是汝陰國還是汝陰郡,確實是沒少搜刮汝陰的百姓,但對你們施家向來是敬而遠之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父親為何這樣陷害於我?”
“既然你已知道參劾你的人是我父親,你不承認朝中有人向你報信也不行了。”
比玉這麼不痛不癢的話,使邱守泰更加憤怒:“你以為你父親是什麼好東西嗎——我邱守泰就此大堂之上,當著朝廷欽派的廷尉官的面,檢舉施惠,且現場就有證人:他施家竊取了汝河兩岸的大量良田,其中就有舒晏家和韓若馨家的田地;建設水碓,在量器上做手腳,以多收取老百姓的錢財,舒晏當時在場,唐回也親眼所見;在處置勞軍物品時與我同流合汙,郡署所貪的那些勞軍之物最後全都是折價賣給了施家,黃主簿和唐倉曹當時經手......”
“不錯,你說的我一樣也不否認,全都是我父親做過的,連我都覺得可恥,但又怎麼樣呢?我家是佔了汝河岸邊大量的良田,可每一畝都是交易得來的,沒有明搶;你說我家在水碓量器上做了手腳,可為何你們無論是郡裡還是縣裡,當時都沒有對我家水碓經營做處罰?沒做處罰就證明沒問題,當時沒留下證據,現在提這些還有什麼用?至於說你把那麼多的勞軍之物折價賣與我家——這我可要問問你,除了我施家,全汝陰有幾家能有這個消化能力?你堂堂國相張了嘴,我父親好歹也要給你個面子,況且你又沒有言明那些是百姓們的勞軍之物。以上你所言的這些,哪一條犯了律令了嗎?若沒有,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荀寶斜眸了一眼比玉,想起在舒家莊渡口上岸時看見的那一大片令人羨慕的良田,心內想道:施家的巧取豪奪是肯定存在的,但哪個豪族不去憑藉勢力使用這種巧取豪奪?這也不足為奇!遂慢悠悠地道:“這些陳年舊事,與本案沒有直接關係,本官沒閒工夫去管這些,休得再提。”
邱守泰知道自己已然成了喪家之犬,此時說話沒有半點分量,只得閉口不言。荀寶與舒晏等人又花了幾日時間,挖出一些從犯,掌握了這些人的家產,將整個案子審理完畢。根據大晉律,對一眾從犯直接當堂做了宣判,該抄家的抄家,該判刑的判刑。邱守泰則需要另行帶到洛陽去處置。
汝陰貪腐案成功告破,除掉了邱守泰這個大碩鼠,包括夏春、若馨在內的汝陰百姓無不歡騰雀躍。解決掉了多年以來的大心結,舒晏也屬實大感暢快。他跟夏春、若馨、唐回、舒金等人一一珍重道別,與荀寶、比玉一起押著邱守泰回洛陽去。
在舒家莊渡口上船,向北進發。正是隆冬天氣,北風凜冽,舒晏坐在船艙內,雖然這官船遮蔽嚴密,且生著火,卻依然感覺絲絲冷意。他不知道現在到了哪裡,走出船艙,站在艄頭觀望。呼嘯的北風迎面吹著他的衣袍,河面兩側靠近岸邊的地方都已結了冰,只留中間的一條窄窄的航道,越往北行就越是如此。前面就是遇見小默的那個渡口了,他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寤言不寐,願言則嚏。”與別人分別時都是互道珍重,而他們兩個每次離別時卻以此句詩代替。雖然這句詩更適用於戀人之間,但小默是個大大咧咧、不拘禮節的人,舒晏也不十分在意。
“這是小默在想我嗎?”舒晏突然打了個寒顫:跟我互道這句詩的除了小默,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芷馨,兩相比較,芷馨則含蓄得多,只說過一兩次。然而......
他又打了個噴嚏,望著眼前的這片水域,“我雖然不知道她具體在哪裡翻船落水,總是逃不出這條河的,如此嚴寒天氣,這麼冰冷的河水......我此次回來,將所有的先人逝者都祭奠過了,怎麼會單獨忘了我的芷馨!”33
轉身走到船艙內,對比玉拱手道:“比玉兄,求你件事,想必你一定能辦到。女子所穿的裙襦可曾有備用的?”
比玉很覺意外,詫異笑道:“尚仁兄,你一個大男人,要女子裙襦作甚?”
“呃......我自有用處。”舒晏也覺得不好回答。
“這個不難,我的兩個愛婢隨身帶了不少衣物,你可以向她們去借。不過,你必須告訴我你的用途。”
恰巧阿妍從內艙中出來,舒晏忙上前道:“恕在下冒昧,敢問姊姊身邊可帶有多餘的裙襦?”
“我的裙襦?你一個大男人要我的裙襦,意欲何為?”阿妍覺得有點難為情,詰問道。
也是啊,一個大男人要一個女子所穿的裙襦,這是很無禮的。“誠不敢褻瀆姊姊,也不是非要姊姊親身穿過的,未經沾身的最好,只怕沒有。”
“怎麼沒有?只怪你不先言明。”阿妍這才放鬆下來。
“啊?是嗎?那再好不過。”舒晏又驚又喜,“煩請姊姊拿給我,不勝感激。”
阿妍走到裡面,取出那身新裙襦來,“這衣服是來汝陰之前特做的,由於備了多套,這套還未及沾身,你就拿去吧。”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