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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備鹿車!”
比玉傳出命令,又令人取出一錠金來謝這位諸葛先生。誰知這位諸葛先生卻不肯受。比玉也不慣跟別人客套,將他送出府門,鹿車也正好牽了過來,遂攬轡登車直奔皇宮而去。
宮城東門雲龍門,施家的尚主納吉之禮正在舉行。
王衍依禮拜誦道:“經加占卜,卜曰吉,王衍敢告。”
禮官亦依禮拜誦畢,接下來,駙馬一方需要將所備禮物奉上,納吉之禮就算完成。王衍從侍者手中接過雁籠,正準備將大雁等禮物親自奉予禮官,忽聽有人疾聲大喊道:“且慢——不可以!”
眾人都愣了。皇宮之內,是禮法規矩最嚴格的地方。在平日裡,每個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十分謹慎的,在舉行典禮的時候則更是嚴謹。在為公主行納吉之禮的時刻,居然有人高聲叫喊著“不可以”,這簡直不可思議。
施惠也十分驚詫,他隨大家的目光一起都側目向雲龍門外望去,卻見這個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子。
禮官雖然認出比玉就是將要尚主的駙馬,可是在納吉之禮上,駙馬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且進了雲龍門就是禁內,所以比玉被侍衛們擋在門外。
比玉闖不進去,就在門外大喊:“不可以!不可以!”
王衍手裡捧著雁,正要向禮官交接,被比玉這一鬧搞得一頭霧水。
此時施惠早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比玉面前,隔著門厲聲責問他道:“你幹什麼?什麼不可以?”
“占卜不吉,此婚不合,納吉之禮應即行終止。”
施惠氣得簡直要吐血,左拳錘著右掌,若不是在皇宮之內,早就衝比玉打下去了。“你說什麼瘋話?卦象上明明是吉利,你自己沒看見嗎?”他強忍著,還不敢高聲,唯恐別人聽見。
“我剛剛在府門前遇到了一位術士,這位高人給我指點的,說此恆卦雖吉,卻不可求姻緣,於婚姻上不可有動。”
“什麼狗屁高人?懂個什麼!這些人慣常故弄玄虛,不過是想騙你的錢罷了!”
“我給他錢,他分文未取,騙我什麼錢!”
“分文未取?”施惠納悶地尋思著:不為錢財,卻主動找上門來為別人卜筮吉凶,他圖個什麼?看兒子這麼急匆匆的樣子,一定受其蠱惑非小。而偏偏是在這個緊要時刻,莫非是有什麼圖謀嗎?
施惠想不出,也沒工夫想,他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自己成為皇親國戚。他借過侍衛,出了雲龍門,將比玉拉到一邊。比玉以為父親要聽自己詳細地說一說剛才術士解卦的情景,便跟隨父親到門闕處。
施惠卻沒跟比玉說話,只跟等在這裡的自己家的一干奴僕小聲地耳語了幾句。那些人便都衝比玉圍過來,走到近前,不由分說,一個人捂住比玉的嘴巴,三五個力壯的將比玉扳倒,直接抬到一輛犢車內。
“把他押回府內,鎖起來!”
目送著犢車出宮而去,施惠放心地回到雲龍門內,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令公子幹什麼來?怎麼聽他說什麼‘不可以’?”禮官問。
“說起來慚愧。”施惠不慌不忙地道,“關於納吉所備禮物一事,在下曾與小兒有過一番爭論,在下主張一切按照禮制而來,可小兒卻認為禮物太輕,需要依今禮再加五匹帛才行,所以他才喊‘不可以,不可以’的。”
禮官聽了哭笑不得:“今禮也好,古禮也好,無可無不可。只是令公子這麼一鬧,實在是有傷大雅。駙馬可不是好做的,一切都要講究禮法,要是親迎那天也是這個樣子,還了得嗎?你回家之後,千萬要好好教誨教誨他才行!”
施惠擦了擦額角的汗,低頭頷首連連答應著:“諾諾諾,謹遵告誡。”
王衍繼續行了納吉禮,一如納采、問名一樣,吃了皇家賜的御宴,才跟施惠回府去。
施惠回到府中之後,很覺得此事蹊蹺,再問問比玉當時的詳細情況,比玉卻什麼也不說。他心內想道:如果那個所謂的術士真的是以遊方算卦為生的,必定是一路走,一路算的。既然來到了人口眾多、富庶繁華的洛陽城,應該不會著急離開,肯定還在城內。
“派下五十個人,滿洛陽城給我找,找到這名術士者有賞。”
府內僕從眾多,當下就抽調了五十人,滿洛陽城暗訪查詢這名術士。誰知一連找了幾天,都一無所獲。
怎麼可能?一個靠算卦為生的術士,基本都是如閒雲野鶴一般,走到哪裡算哪裡,慢悠悠,樂悠悠。為何這個術士卻來去匆匆,只半天就不見了蹤影?這很令施惠納悶和疑慮。
他不知道對方是何居心,也不管對方是何居心,總之,自己這邊呢,只有一點,就是必須儘快促成尚主才算穩妥。於是便趁熱打鐵,趕緊著手進行下一環節——納徵。
相比前三禮納采,問名,納吉,第四道環節納徵要顯得重要一些。這裡的“徵”就是成的意思,納徵就代表婚事已成,相當於訂婚。這是敲定婚禮的關鍵一步,所需準備的禮物也最多,不能像前三禮那樣麻利地連續辦下來,太急了不符合禮制。然而施惠不能等,直接將所有禮物一總備辦齊,成了納徵禮。m.
又經過請期儀式,敲定了婚期,在兩個月後的十月十八日。事到如今,施家一口氣走完了婚禮的五道環節,只等到了親迎日迎親就算萬事大吉了。走到這一步,施惠這才稍稍安了點心,專心籌備這場對於本家族意義重大的尚主婚禮。
男婚女嫁。忙碌的不光是男方施家,皇宮之內永安長公主等一干人也在忙碌著。但是皇家子女眾多,每年都會納幾個王妃,嫁幾個公主。除了皇太子大婚屬於國家級的重大典禮之外,其餘人的婚嫁,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稀鬆平常得很,在宮內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雖然算不上什麼重大典禮,然而其排面之大、嫁妝之奢還是常人無法比擬的。
晉時普遍流行一股奢華鬥富之風,不光在士大夫中間,皇家也不例外。就拿皇子的聘禮、皇女的嫁妝來說,單單用絹一項,其數量就比前朝增多了幾近一倍,從曹魏的不到兩百匹直接提升到如今的三百匹。當然,這些事項後宮中都有專門人掌管著,依規定而行。然而永安長公主沒有母親,甚至沒有一個知近的人,芷馨和小默少不得要操些心。尤其是芷馨,永安長公主每事必問,鬧得芷馨焦頭爛額,好像自己成婚一樣。
相比之下,小默則要輕鬆一些,反正這一套事情她也不懂,白跟著操心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眼下正是中秋時節,她卻有一個謀劃已久的十分上心的事要做,那就是釀造葡萄酒。
葡萄園的葡萄已經熟了,且收成要比去年好得多。小默約好了舒晏,準備出城去採摘葡萄。舒晏也恰好休沐,欣然前往。他一向喜歡輕裝簡從,拿起兩隻竹籃就要出門。
小默嗔他道:“你就打算拿著兩隻竹籃去嗎?”
“兩隻竹籃還不夠裝嗎?”舒晏反問道。
“嗤,你也太低估我們的勞動成果了吧?你以為還是去年呢?快找輛犢車去吧!”
舒晏很久沒有到葡萄園中去了,對於葡萄的長勢情況並不瞭解。他將信將疑地駕起一輛犢車,載著小默前往葡萄園。及至推開葡萄園的門,舒晏才小吃一驚:今年的葡萄相比去年要好得多了,細細長長的葡萄藤下掛滿了一串串的青紅相間的果實,且每一串果實都是那麼的緊密飽滿。
“去年才兩籃不到,今年居然結了這麼多!”
“不但結的多,口味也比去年好很多呢,你嚐嚐看。”小默隨手摘下一串葡萄來,遞到舒晏面前。舒晏看著這一串果實,如鑲嵌的一粒粒的寶石一般,晶瑩剔透,也不屑去洗,直接揪下來送到嘴裡。
“嗯,好吃,好吃。現在回想起來,這麼一對比,去年的葡萄是有一些澀味的,今年的則完全沒有,除了甜就是爽口。”
小默看著舒晏一口氣將整串葡萄吃完,高興道:“好哇,好哇,這我就放心了。有了好葡萄,就不愁沒有好葡萄酒了。”
“你就那麼自信,能釀出好葡萄酒來?”
“當然有自信。我們有這麼多葡萄,有那麼多的時間,一次不行就兩次,保證讓你喝到最純正的葡萄酒。”
舒晏想不到,以小默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做什麼事都沒什麼耐心,可是為了自己隨口說說的一件小事居然這麼上心,一直認真堅持,真是太難得了。
越是小事上面往往越是容易引發感動。舒晏這一刻的溫暖真是無法言表。
自己種的葡萄吃起來除了甜,更別有一番成就感在裡面,兩個人又各自有說有笑地吃了一串,就開始用剪刀摘起葡萄來。
還沒摘幾串,小默突然“啊”的叫了一聲。原來她看見一隻從別的樹上游蕩過來的毛蟲,正趴伏在一片葡萄葉上。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的遭遇讓她受老了苦,傷口才剛剛好了沒多日,如今又見了它,怎能不驚?
舒晏並不知道小默的遭遇。他摘下那片帶有毛蟲的葉子,放到地上用腳去蹍了兩下,笑怪道:“一隻毛蟲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是啊。居然被一隻毛蟲嚇到,丟不丟人?想當年自己走南闖北的勁頭哪去了?然而她還是心有餘悸,一邊摘葡萄,一邊盯著葡萄葉子,生怕還有潛伏者。
舒晏見狀笑道:“你進了宮之後,膽子越來越小了。算啦,算啦。葡萄全由我來剪,你只在下面接取吧。”
小默乖乖聽從了舒晏的話,在下面等著將他剪下的葡萄一串一串地放在地下鋪好的一塊粗葛布上。
果然是收穫了不少,等到最後一串葡萄剪完,舒晏一直揚著的胳膊都犯了酸。他來回甩動著胳膊,嘻嘻地道:“想不到居然結了這麼多果實。小默,你真行!”
“不是我行,這是我們兩個共同合作的結果。”小默也喜道。
“嗯,還真是。細細想來,只要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做過的事,沒有不成功的。”
“我們兩個種植葡萄的豐收,不但收穫了很多果實,還有好的寓意呢。”
“什麼寓意呢?”
“寓意多子多孫。”
舒晏“噗嗤”笑了,搖著頭道:“我孤身一人,你更是宦官,嘖嘖嘖,這個寓意也太荒唐了吧。”
小默垂眸羞澀一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哪裡知道可不可信!”
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兩個人便將這些葡萄小心地裝上犢車,運回城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