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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聽雪接到訊息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國子監蒙學部的教習先生,也就是那位離司業,正用厚重的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地打涯寶的手心兒。

若是尋常的打手板倒也罷了,無非是先生小懲學生。

但眼下情況全然不同,無涯的掌心有深深的血痕,像是被什麼利器給劃傷了,那戒尺每一下都重重地落在傷口上,皮開肉綻、傷上加傷、鮮血迸濺。

而澤寶被幾個孩子按著,伸長了脖子,怒喊著“別打了,再打我讓我爹把你們都砍了”!

這麼小的孩子,在三四十的成年老師面前,怎麼有力量反抗。

“離司業,他才五歲,孩童何辜?”

慕聽雪死死地扣住了持戒尺的手。

離秉堅當時就疼得出了一層冷汗,他哪裡會想到,孩子母親看著挺纖瘦的,力氣卻是成年爺們兒的好幾倍。

“養不教,父母之過!你教出這樣不知禮數的孩子,非但不知恥,還對我這個做先生的動手?”

“教不嚴,師之惰。”慕聽雪毫不客氣地回懟,“我尋思著你這個先生,教的也不怎麼樣嘛。”

喀嚓

離秉堅的手腕,脫臼了。

戒尺落地。

慕聽雪不管這個人面獸心的先生如何嚎叫,只蹲下身子,取出藥物,開始給兒子處理血肉模糊的傷口。先用雙氧水沖洗乾淨,再把扎進去的木屑給挑出來,再用魚腸線穿了針,進行縫合。

傷口很深,像是利刃穿刺。

慕聽雪心兒明鏡似的,立刻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木戒尺可打不出這樣的切口:“誰刺傷的你?”

慕無涯原本是一臉死灰,瞳孔冰冷麻木,跪著挨訓。如今孃親來了,溫度一點點地,回到了眼睛裡,蒼白無血色的嘴唇微動:“離七公子……搶走了小馬,扭斷了馬腿。”

好了,聽到這裡,慕聽雪大致上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是孃的疏忽,不該讓你和澤寶,把發光玩具帶到國子監來的。”

早上兩個孩子玩得太開心了,玩具怎麼也不肯離手,說要帶著坐馬車的路上玩兒,她當時沒放心上,以為沒什麼,就同意了。

誰曾想,玩具過於稀罕,帶到了國子監蒙學部,反而招來了禍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告訴娘,誰先動的手,這很重要。”

“離胥那個龜孫先動手打的涯寶!”晏澤看到慕聽雪來了,用力掙開了束縛,歸巢的小燕子一樣,扎到了她懷裡,告起狀來,“我和涯寶兩個人揍他們一群,離胥玩不起,就抽了匕首,還搖人搖來了他三叔。”

慕無涯原本是繃著的,如今回到了孃親溫暖的懷抱,整個人鬆懈了下來,眼睛裡也就有了淚花。

慕聽雪給孩子包紮縫合好了,便把他摟在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脊背,柔聲哄道:“哭吧,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

不能讓孩子拼命壓抑情緒,會心理不健康,眼淚也是一種釋放。

“哼,就他會搖人?我也會。”

澤寶撇了下嘴,嘀咕道,“等著吧,要不是我爹還在軍營,離這兒太遠,哪裡輪得到那什麼狗屁先生欺負咱。我還讓人給宮裡遞了訊息,就算離胥他娘來了也不怕。”

大長公主了不起麼?

他姑奶奶還是垂簾聽政的太后呢!一山還有一山高!

慕聽雪去過鎮北軍營,距離國子監非常遠,完全是在雲都城的兩個極端相反方向,攝政王知道兒子和徒弟捱了打,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

所以這事兒,還得她這個當媽的處理。

“離司業。”

慕聽雪走了過去,目光銳利,“你為人師表,孩子打架了,你非但不勸架,反而插手幫著打,你羞不羞?!”

離秉堅捂著脫臼的手腕,慕聽雪前進一步,他就後退一步。

唯恐另一隻手,也被這母夜叉給折了。

“慕無涯用條凳砸青了小七的腰,你怎麼不說?”

“兒童打架受傷,劃分責任的話也要看雙方的過錯程度。其一,離七公子先動的手,他要承擔主要責任;其二,離七公子動了刀,差點切斷了我兒手掌,很可能會殘廢,而我兒只是讓他淤青了一小塊兒,搓點兒紅花油一日內就能痊癒,孰輕孰重?離司業,咱們得分個好賴、講個理兒!”

離秉堅臉一白,忽然間百口莫辯,因為他的小七侄兒,是真沒理。

他原本以為,以離家滔天的權勢,把無權無勢的商人家長叫來,對方肯定會戰戰兢兢地跪下磕頭認錯,不曾想慕無涯他媽性子竟然這麼剛烈。

“你就這麼給人當老師的啊,這不是誤人子弟麼?”

慕聽雪根本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矛頭瞄準,持續輸出,“離大人,離司業,你身為雲煌國正四品的官員,享用著朝廷俸祿,文官袍服上織的是禽,你不好好教書育人,卻做起衣冠禽獸來了!”

離秉堅那被氣的啊,臉都漲紅了,“你”“你”“你”了半天,愣是崩不出一個屁來。

他身上穿的袍服,都成了被攻擊的目標。

還是第一次被罵衣冠禽獸。

周圍的孩子們,也驚呆了,一個個瞪圓了眼睛,瞅著慕無涯他娘。蒙學部,學生都是敬畏老師的,學生家長也會給老師送點禮,還從來沒有人膽敢這樣罵老師,這讓他們覺得特別……太不可思議了!

罵完了老師,輪到罪魁禍首了。

慕聽雪也不含糊,把那隻斷了四個軲轆的發光小火車,從地上撿了起來。

“啪”

放在了離胥面前。

“賠錢吧。”

“憑……憑什麼……”看到三叔被罵的狗血淋頭,不敢還嘴,小霸王離胥越發心虛,說話都不自覺地結巴起來。

“我雲煌國律法載有明文,損壞他人貴重財物,必須賠償受害者的損失。”

慕聽雪也不跟他來虛的,一上來就來硬核的,給離家七少爺背了十分鐘相關的雲煌律法條陳。

之所以會背,是因為她在決定了兩個世界倒賣貨物時,就已經熟讀了雙邊的法律,唯恐觸犯什麼禁忌。

“這隻發光玩具,可是稀世珍寶,今天早上藏寶閣的首席鑑寶師錢坦,還給它估了價,一百萬兩銀子。掏錢吧。”

這操作,直接給離胥幹懵了,小腦一度萎縮。

不是。

你咋不直接去搶劫錢莊呢,一百萬兩?七少爺雖然零花錢挺多,但也從沒接觸過如此大的數額。

“小爺……小爺沒有那麼多錢。”

“讓你家長來賠償,否則就把你扣下打工還債!賑災棚裡缺扛麻袋的苦力,我看你挺合適,扛個五百年,差不多就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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