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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從地平線上爬起的太陽驅散了晨霧,可以清晰的看見遼河兩岸無邊無際的溼地。成百上千的水禽從蘆葦蕩升起,掠過旅人的頭頂。在岸邊的蘆葦蕩裡,到處是雀鳥爭鳴,撥水聲,振翅聲,求偶的鳴叫聲,似乎這些鳥兒也正在進行一場大聚會。

隨著船隻經過老爺口,河流開始折向東南方向,兩岸也變得平緩起來,也多出不少河岔口來,在這些河岔口覆蓋著如林的燈芯草、蘆葦和各種水生植物,大群的水鳥便棲息於其中,看過去黑鴉鴉的一片,河面上的船也少了許多。

展現在大賀懷恩眼前的便是這樣的一副蠻荒野地。由於氣候悶熱,這裡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蚊蟲,有的甚至有人的小拇指那麼大,叮起人來,厲害的很,拍死一隻便有滿手的血。

入夜,大賀懷恩抵達漢爾幹,這在當地土人的話語中是“魚很多的地方”的意思,這是一個河當中的小島,他們即將在這裡過夜。當船剛剛靠岸,成群結隊的土人圍了過來,好奇的打量這這群不速之客,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穿著魚皮鞣製的衣衫,為了避免蚊蟲的叮咬,他們裸露的面板上都塗抹著焦油,因此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相比起草甸上的遊牧民,這些漁民甚至更加野蠻。每年這個季節他們都會聚集在這裡,打撈河裡的漁獲,晾曬魚乾,這行艱苦而又惡臭,但卻又是厚利可圖,每年的整個夏天,逆流而上的洄游魚群會彙集在河面上,甚至用不著用漁網,用木槳都能打死不少魚,整個島上都滿是漁獲的腥臭味道。

“為什麼我們要住在這個鬼地方?”僮僕問道:“哪怕是住在船上也好呀,這島上到處都是臭魚味,臭死了!”

大賀懷恩沒有說話,他笑了笑:“你覺得死魚很臭,其實比起死人來,死魚的味道已經好多了!”

“死人?”僮僕愣住了:“郎君您這是什麼意思?”

大賀懷恩指了指遠處:“你看到了嗎?那些星星點點的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僮僕順著大賀懷恩的手指看去,只見遠處的閃現著點點亮光,看距離應該是岸上:“不知道,那些是什麼?”

“那是草原上點明的松明子,是正在趕夜路的人們才用的!”大賀懷恩嘆了口氣:“草原上居然有人趕夜路,這是要亂了呀!”說罷他不待僮僕說話,就向不遠處的集市走去。

次日天一亮,大賀懷恩就又上了船,繼續向下遊駛去,水面上的船愈來愈少了,兩岸也愈發荒蕪,看不到田舍村莊,只有偶爾看到出沒於河邊蘆葦蕩的遊獵人,他們主要是獵殺水獺等皮毛豐厚的野獸,然後把皮毛賣給販子。即便是僮僕也不再發問,他已經習慣了周圍的蠻荒之地。

當天晚上,船抵達了烏爾塔,這裡是大唐遼東當地最遠的一座守捉城,經過這裡,下船再往北就是真正的蠻荒之地。說是城,其實只是個周圍只有不到三百步的小石寨,守寨的兵士要麼是從內地流放來的罪人,要麼是給大唐服役的當地番子。雖然大賀懷恩身為大唐松漠都督府的將吏,但依照這裡的軍律,只要天一黑,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入城內,所以他也只能在城外的村子裡過夜。他們的住處很糟糕,就是那種半地下的泥屋,這些屋子是如此的矮小,以至於要進入甚至必須膝行手爬不可,被當地人稱之為地窩子。

因為這裡隨時都會遇到其他野蠻人的襲擊,為了避免留給襲擊者所用,所以一旦有敵人出沒的跡象,城裡的守兵就會把外面的所有房屋都毀掉,所以沒人會在這裡花費力氣建造更好的房屋。而住在這些屋子裡的人都是些來歷不明的流浪漢,有失去土地的漢人農民、有被部落驅逐的靺鞨流亡者、有亡國後逃亡的百濟人、高句麗人。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自己顧自己的,不愛管別人的閒事,沒人種莊稼,因為收穫的時候就有人來搶,他們有的打魚為生,有的是私酒販子,有的會修理武器盔甲,有的會鞣製皮毛,各有一技之長,即便是城裡的守捉使,對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次日清晨,大賀懷恩來到城下,他讓部下吹響號角。城內的守捉使立刻得知,柳城的軍使到了。

守捉使名叫莫多婁生,是個年過五旬的漢子,神色陰鬱,只有一隻眼睛,接近兩米的個頭,就神話中的獨眼巨靈。生過天花的臉上滿是麻斑,看上去就好像在一塊牛皮上撒滿了白芝麻。

常年生活在這種野獸多過人的地方讓他變得愈發嚴厲和粗暴,但他是個真正的軍人,就像一隻白鸛一樣警惕的守衛著這裡,他那隻獨眼就好像永遠也不用合攏,即盯著遠處的蠻子,也盯著城內的守兵,說實話,很難說這些守兵和外頭的蠻子哪個更危險。

他時常毫無規律的從床上爬起來,巡查崗哨,如果讓他發現什麼錯誤,他就會下令把犯錯者吊死,在他這裡,鞭打和棍棒已經是一種仁慈了。不過他也是個慷慨的人,從來不克扣軍餉,也能公平的分配戰利品,所以城內計程車兵對他又是敬佩,又是害怕。

“我聽說過你的名聲!”莫多婁生將大賀懷恩迎進自己的房間,給對方倒滿蜂蜜酒:“能夠在這裡當射生將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好漢子!對了,你這次經過這裡是要去哪裡?”

“北邊!”大賀懷恩伸出手指了指:“怎麼了,你這裡有什麼風聲嗎?”

“要打仗了!”

“要打仗了?”大賀懷恩問道:“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聽到風聲?”莫多婁生那張醜陋的臉上泛出一絲笑容,讓人看了愈發可怖:“根本不需要看,也不需要聽,只要用鼻子聞就夠了,空氣裡滿是要打仗的味道。大河兩岸的頭人們都在晾曬魚乾當軍糧,青壯的小夥子們都在成群結隊的向北而去,他們渡過大河,向一個目的地而去。如果給我三千人,我就能儘可能把他們都截下來,然後把當頭的吊死在樹上,剩下的趕回去。這些傢伙都渴望著戰爭和掠奪,真的,我懷疑他們已經有十萬人了!”

“這麼多?你說的難道是那個偽高句麗王?”

“還能有誰?”莫多婁生嘆了口氣:“那個叛賊劍牟岑立了一個小娃娃為王,說是高句麗末代大王的外孫。他天天派使者向新羅人求援,請求新羅人派兵支援他們。說真的,你要是在這裡多待一個月,就能看到這些傢伙了,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裡的!”

“這裡守得住嗎?”

“我只能盡力而為!”莫多婁生喝了一大口酒:“所有的情況你都看到了,我一共有兩百人,守這座小寨子,其中一半是河北山東的罪犯,剩下的一半是本地的蠻子。我要我計程車兵依照命令列事,我也會照命令說的去做。命令讓我站著,我就站著,命令讓我躺著,我就躺著,命令讓我打,我就打到最後一口氣,如果命定如此,我也知道一個男人應該怎麼去死的!”

“難道不能要一些援兵來?”大賀懷恩問道:“把牆壘高一些,壕溝挖深一些!”

“援兵?”莫多婁生那張可怖的臉做了個鬼臉:“活見鬼,我當然要求過,可你知道上官是怎麼回答我的嗎?大部分青壯戰士都已經調往西邊打吐蕃蠻子了,連我的兩個兒子都去了,而剩下的要支援熊津都督府和平壤,那兒有新羅人在找麻煩,就連柳城都只有一些老弱在守衛。被我催的不耐煩了,最後就派了兩百人給我——都是一些嫩的像柳枝一樣的孩子,連拉弓都不成,我真不知道把他們放在哪裡!”

“我看到城外的那些土屋子裡有不少人,都是精壯漢子,你為什麼不把他們招募進來!”

“我可弄不清楚他們的底細!”莫多婁生冷笑道:“那裡面什麼人都有,讓他們進城,就和把毒蠍子丟進被窩裡一樣。”

“好吧!”大賀懷恩嘆了口氣,他喝了口酒:“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壞訊息,薛大總管統兵十萬出征吐蕃,在大非川被打敗了,只有不到一萬人逃了回來!”

“只有不到一萬人——”莫多婁生的面色凝固了,這個如鋼鐵一般的漢子一瞬間變老了,大賀懷恩注意到他的肩膀塌陷了下來,淚水從眼角流出,他不禁後悔說出這些話,他知道這那兩個跟著薛仁貴去隴右的漢子是莫多婁生在這世上僅有的血親了。

“這只是我聽來的訊息,也許未必——”大賀懷恩解釋道。

“罷了!”莫多婁生扭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廝殺漢總有這一天的,也沒什麼好悲傷的,朝廷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不知道,不過想必還要再打的!”大賀懷恩道。

“嗯!”老人的臉上多出了幾分生氣:“勝敗乃兵家常事,吐蕃人冒犯了大唐天子的威嚴,豈能就這麼幹休?對了,你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我打算走陸路,需要一個好向導!”

“沒問題,待會就會給你準備好!”莫多婁生站起身來,俯瞰著大賀懷恩:“我不知道你這次出去是為了什麼,但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好漢子在這個時候肯定不會躺在床上虛度時光的,好好幹吧!”

離開了烏爾塔,大賀懷恩一行人繼續向北。正如先前莫多婁生所說的那樣,他們在草原上時常可以看到成群的青壯漢子向東北而去,這些行色匆匆的漢子拿著簡陋的武器,身上套著皮革麻布,就和最窮苦的野人一樣。但是他們的臉上閃著興奮的光,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激勵著他們。

“郎君,這些傢伙到底是去幹什麼?”僮僕低聲問道:“倒像是朝聖拜菩薩的樣子?要不要讓我過去打聽打聽?”

“也好!”大賀懷恩看了看僮僕,這個僮僕已經跟隨他五六年了,還只有十五六歲,面貌親善,言語可喜,去打聽訊息著實不錯。

僮僕應了一聲,便打馬過去,很快他就回來了,說:“他們說是去投奔好大王的!”

“好大王?”大賀懷恩皺起了眉頭,可是始終想不起來有誰當得起這個名號的,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和“好大王”沾點邊的只有高句麗的廣開土大王,可問題是這個人是東晉時候人,距今已經有三百多年了。他思忖了一會兒,便打馬追到那夥漢子面前,問道:“你們方才說的好大王是什麼人,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那些人看到大賀懷恩的樣子,知道不是一般人,也沒有隱瞞,便講述了起來。原來他們說的好大王指的是當時高句麗反抗勢力劍牟岑擁立的一個傀儡。唐軍為了避免防止退兵後高句麗的殘餘勢力擁立高句麗王室成員,所以就把能找到的王室成員都抓走了。而劍牟岑只好找到了倒數第二代高句麗王的外孫安舜當招牌,為了增加自己的號召力,他聲稱安舜是高句麗歷史上著名的廣開土王高談德的轉世,以訛傳訛之下,就成了“好大王”了。

“姓都不是一個姓,也要硬往上貼,這不是笑話嗎?”僮僕聞言笑道。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高句麗在遼東立國有六七百年,號召力著實不一般呀!”大賀懷恩嘆了口氣:“這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背後應該還有隱藏在後面的人!”

“你們就這麼過去,為了什麼?”大賀懷恩問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大唐剛剛滅了高句麗,得知這種事情肯定要派兵征討,到了那時候你們怎麼辦?”

“我們不怕!”為首的一個青壯漢子笑道:“天神已經不站在唐人一邊了,原先征討高句麗的幾個唐人將軍都死了,而且新羅人、靺鞨人都會站在我們一邊,只要能趕走唐人,我們都能當上大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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