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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半年時間,我們可以慢慢的找!”賀拔雍安慰道:“您現在還是先考慮怎麼擊敗中大兄的好!”

“這個倒是不難!”王文佐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中大兄吃虧就吃在一直呆在島上,見識太少了;政略排程方面還行,上了戰場刀對刀、槍對槍打起來就吃虧了。其實他最好的機會就是在你們來之前,那時候他兵力遠比我多,哪怕是蟻附攻城,只要把難波津拿下來,大局就定下來了。”

“是呀!”賀拔雍笑道:“倭人兵甲、騎射、築城、攻城皆無可取之處,一定要說什麼長處,那就是士卒性情憨直,即便身處劣勢,也會奮勇死戰,只需佔據險要,列陣嚴整,以弓弩挫其銳氣,再尋機以鐵騎出奇,便不難破之!”

“呵呵,賀拔你在兵法上大有長進呀!”王文佐笑道。正如兩人所說的那樣,由於孤懸海外的緣故,大和王國在完成了對本州西部、中部、九州北部的征服後,在可見範圍內已經不存在有威脅的敵人,其戰爭烈度遠低於同時代的東亞大陸。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中大兄,自然不會有與大量輕重騎兵、弓弩手、步兵、野戰築壘技術的混合野戰兵團交戰的經驗。(當然王文佐現在手頭上的也就是個猴版的)所能採用的戰術也就是利用己方步兵數量上的優勢,反覆突擊敵軍的戰線,希圖能夠將其突破或者逼退,最後取得勝利。

應對這種敵軍,唐軍其實辦法是很多的,其中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搶先佔據險要,修建野戰工事,引誘敵軍進攻,用弓弩和各種作戰機械殺傷敵軍,待其疲敝,隊形散亂後,用精銳騎兵向敵陣的側後方發起突襲;而在通常情況下步兵在發現自己側後方出現敵軍騎兵,都會動搖或者後退,而此時唐軍步兵就會衝出工事發動反擊,將當面的敵人壓垮,然後驅趕潰兵,徹底贏得勝利。

為了應對唐軍的步騎戰術,另一方的對策其實並不多:要麼也有強大的騎兵部隊,當唐軍騎兵向己方突襲時發起反擊,要麼雖然沒有足夠的騎兵,那就把步兵採用多線棋盤方陣,當第一線被打垮後,讓潰兵透過第二線方陣的間隙透過,然後第二線方陣展開重新形成綿密防線,通常在防線的兩側要佈置有精銳的老兵縱隊,保護己方的側翼。

不難看出,以上兩種策略都對軍隊和統帥都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第二種策略,若不是有一批有經驗、有主動性的基層軍官和老兵,這麼玩的結果就是被敵軍裹挾著潰兵一波捲走。

顯然中大兄手頭是沒有這些資源的,當時倭人的騎兵在軍隊中一般只承擔斥候、信使、軍官的護衛等角色,一旦步兵方陣投入戰場,那騎兵就會退到兩翼或者背後,甚至下馬廝殺,最多承擔勝利後的追擊任務,並沒有像賀拔雍、元驁烈這樣善於指揮騎兵,離合無常的騎將。

至於步兵,其陣型也比較簡單,並沒有設定多道陣線,在交戰中相互交替,反覆退卻進攻的能力。沒有這些,中大兄就算再有本事,野戰中也是無法和王文佐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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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寺前,募兵點。

“姓名!年紀!籍貫!擅長什麼?弓術、長槍還是騎術?”

“在下叫貫三,高祖乃是大伴氏的分枝,後來因故去了南九州……”

“哪個管你高祖是誰?囉嗦,這裡這麼多人都聽你在這裡廢話嗎?”旗幟下的書吏滿臉不快的呵斥道:“快說要緊的,姓名!年紀!籍貫!會什麼!”

“我,我沒有姓,成年後別人都叫我貫三,這也是我父親的名字!”

聽到身後長隊中傳出的鬨笑聲,跡見赤檮搖了搖頭,他倒是能夠理解自己前面那個被書吏訓斥的滿臉窘迫的青年的感受,從他裸露的頸部刺青來看,他應該是一個隼人(古代日本九州南部的土著,以迅捷勇猛著稱),如果他沒有撒謊的話,他那位出身大伴氏分枝的高祖應該是在某次意外中傳下了他這支,否則他不會連個像樣的姓都沒有,這應該是這個年青人為數不多值得驕傲的東西了,而那個書吏卻毫不留情的將其撇到一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這種屈辱的滋味可不好受。

“沒有姓不要緊,你可以隨便報一個!”書吏道。

“隨便報一個?”青年愣住了:“這也可以?”

“不錯,這是右大臣親自向陛下請求的!”書吏道:“只要是你能透過測試,成為他的舍人,就自然脫離了部民的身份,自然可以有姓了。所以你現在可以給自己起一個,當然,如果你不能透過,這個姓也就自然沒了,你明白了嗎?”

“哦,哦!明白,小人明白!”青年興奮的滿臉通紅:“那,那我隨便用什麼姓都可以嗎?”

“當然不行!”書吏笑道:“否則你要是起一個‘蘇我’、‘大伴’、‘葛城’這樣的大姓豈不是亂套了?你只能起一個普通的姓。比如你家門口有一棵大樹,你就可以起名木下,你家在山頂,就可以起名山上,你家後院有一口深井,你可以起名井上,明白了嗎?”

“明白,小人明白!”青年點了點頭:“我家正好在兩條江中間,那我起名江間可以嗎?”

“江間,那就叫江間貫三了!”書吏飛快的在書冊上登記下青年的資料,最後取出一塊竹牌遞給對方:“好了,你就拿著這玩意去參加弓術的考試吧!只要你透過了,你就是真正的江間貫三了!”

“多謝,多謝!”青年如獲至寶的將那竹牌放入懷中,向後走去。那書吏抬起頭:“下一個!”

“跡見赤檮!三十五歲,是出雲國人!擅長弓術、槍術,騎術也懂一點!”

“哦?”書吏抬起頭來,看了跡見赤檮一眼:“之前你是做什麼的?”

“之前我是一位王族的舍人!”跡見赤檮答道:“先前飛鳥京混亂時,我受了箭傷,便回鄉養傷,現在傷好了回來了,打算為右大臣效力!”

“我明白了!”書吏深深的看了跡見赤檮一眼,他倒是不奇怪對方沒有說出自己原先的主人是誰,畢竟先前的飛鳥京實在是太混亂了,哪怕是為了避禍而諱言自己來歷也不奇怪。他抄了一張紙條,喚來一名少年,附耳低語了幾句,對跡見赤檮道:“你先去測試武藝!”

跡見赤檮去了門,依次測試了弓術、槍術和騎術,憑藉多年修習的武藝,他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感覺到四周投來豔羨的目光,跡見赤檮也不禁心中一陣得意。

“你便是跡見赤檮吧?”

跡見赤檮回過頭來,說話的是一個體格強壯的漢子,頭戴黑紗幞頭,身著圓領黑袍,腰帶上掛著弓袋和短刀,看上去倒像是個唐人。那漢子看出了跡見赤檮的心思,笑道:“我叫物部連熊,曾經是物部氏的首領,現在在右大臣手下聽命。有位大人物要見你,你跟我來!”

“是,是!”跡見赤檮心中暗自吃驚,跟著物部連熊穿過長廊,進入了隔壁院子,來到一間精舍前。物部連熊對守門的軍士低語了幾句,那軍士點了點頭,走了進去,片刻後重新出來對物部連熊道:“郎君讓來人進去見他,你便退下吧!”

“喏!”物部連熊應了一聲,轉身對跡見赤檮道:“你進去吧!郎君在裡面等你,好生應對!”

“是,是!”跡見赤檮躬身待物部連熊出了院子,方才解下腰間佩刀,放在臺階旁,這才上得階來,向裡面走去。他看到一個有眼熟的漢子正坐在書案旁,正是沙吒相如,身旁站著一個倭人,正在說些什麼,趕忙斂衽下拜,不敢多語。

“怎麼了,見到老朋友反而拘禮了?”沙吒相如笑道:“你終於來了,如此甚好,右大臣有一件事情要讓你去做!”

“右大臣有事讓我去做?”跡見赤檮愣住了,他雖然過去與王文佐的手下有了一些交集,但隨著王文佐取得的輝煌勝利和官階的上升,在跡見赤檮眼中對方已經是雲端之人,與自己這麼一個踩著爛泥的普通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錯!就是關於開採銀礦的事情!”沙吒相如道:“右大臣已經把這件事情全權交給我了,你是我的副手。當然,他也知道這麼做你會有一些損失,所以右大臣讓我可以給你一些補償,比如升任左衛門佐,另外奈良附近一百結的田莊如何?”

“左衛門佐?奈良附近一百結的田莊?”

“嗯,如果你同意的話,任官文書明天右大臣就可以發下來!田莊就在奈良湖附近,原本是屬於阿倍御主人一族的,但是你也知道,阿倍御主人已經是逆黨了,全族被滅,所以他的財產也就被沒入王家,所以——”

跡見赤檮只聽到沙吒相如說到任官文書明日就能發下來,後面的話就如過耳風雲,全然沒有聽進去。對於他來說,命運是如此的無常,昨天他還在為昔日家奴的飛黃騰達而酸楚,現在更大的好處掉到了自己的頭上,左衛門佐,這可是過往由顯赫貴門子弟才能擔任的貴官呀!

沙吒相如此時也發現跡見赤檮有些不對,趕忙問道:“跡見赤檮,跡見赤檮?你聽見我說什麼了嗎?”

“一切都聽憑右大臣殿下吩咐!”跡見赤檮強壓下心中的狂喜,跪伏在地。

“好,好!”沙吒相如笑道:“這就對了嘛!銀子當然是好東西,但以你現在的身份,也是保不住的,還不如獻給右大臣,還能得到豐厚的賞賜!你的後世一定會感謝你今日的決定的!”

“不敢!”跡見赤檮拜了一拜:“只是不知我需要做些什麼?”

“主要是兩件事情:第一,你家主持了當地銀山的開礦這麼多年,應該有不少圖紙吧?右大臣希望你能夠交出來;第二、接下來右大臣會派出一些工匠去出雲礦山,你家作為當地的土豪,希望能夠承擔保護的責任!”

“這些都是在下的本分!”跡見赤檮的身份轉換的非常快:“地圖什麼的都在出雲國的老宅,只是不知道右大臣的工匠什麼時候出發?”

“聽說已經在百濟來這裡的船上了!”沙吒相如笑道:“應該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

“沙吒將軍!”跡見赤檮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在下此番前來,是為了在右大臣麾下,建立一些功勳,留給後世子孫的,所以——”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沙吒相如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沒有在右大臣手下上陣殺敵,心裡有些不踏實?”

“對,對!”

“那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配合我把銀礦山的事情辦妥了,你的功勞比外面那些正在射箭的人都要高!”沙吒相如笑道。

跡見赤檮嚥了口唾沫,沙吒相如的話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雖然還有些疑惑,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繼續追問,那就太不禮貌了。沙吒相如看出了對方的心思,上前一步,親熱的拍了拍跡見赤檮的肩膀,壓低聲音道:“老兄,在右大臣眼裡,可能整個奈良都比不上那個銀礦山呢!他畢竟是個唐人,早晚是要回大唐的,他可以帶走銀子,但他能帶走奈良的一寸土地嗎?”

離開山田寺的時候,跡見赤檮覺得自己的頭腦還有些混亂,沙吒相如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如夢初醒,是的,右大臣畢竟是個唐人,他早晚要離開這裡。那自己得到的土地,官位是否穩妥呢?還有自己原先的選擇是否明智呢?他就是懷著這種極為混亂的心情,回到住處的。

“回來了,哎呀,滿頭灰土的,也不擦擦!”夫人看到丈夫回來,一邊送上沾滿清水的棉布,一邊親熱的嗔怪:“對了,老爺你今天在山田寺那邊報上名了嗎?我可是聽說了,那邊排上了好長的隊,想給右大臣效力的人可是太多了,不過也是,這麼慷慨大度的主人可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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