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 歷史學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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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脖子以上的部位全部在短短時間裡成了焦炭，他的屍體被扔在了牽引車頭上，成了死物，脖頸那裡甚至還帶未完全熄滅下去的火星。幸而這是在重列頂上，血肉焦糊的味道都被強烈的風吹散在了黑影的身後。

臉上的那些黑色鱗片已經褪去了大半，露出來卡西亞那一張如同重生的白淨臉龐來。混亂的思維也在其後漸漸歸於平靜和正常。

那張臉略顯得蒼白，身體中劇烈的反應很難控制，他沒有一個有效的調控方法，只能利用蘇卡琉斯交給他的東西，配合著身體中數量眾多的抑制管來進行強制性的壓制。

二十四根抑制管在這時反而成了一件很好的事情。以前卡西亞還時常想著，若是體內的抑制管被取出來，只剩下一根，那時自己的身體狀態會是怎樣的輕動感來。從現在來看，這或許並不是壞事情。作為體制本就越發異常的他，複數的抑制管對卡西亞來說，可能會是一件好事。

並且，重要的是，接近一年的時間了，卡西亞也早已經習慣了身體中的感覺。

黑色細密鱗片的褪去正在加快，身體上各處，縫隙間，屬於人類模樣的面板都在加速生成著。而那些鱗片也在大片大片消失下去，直至完全隱逸在了這層面板之下。

身體上的所有傷口都在這會兒消失不見了，卡西亞感覺自己好像經歷了一番重造，從面板到一根根連線起來的血管，從急速流動的血液到體內諸多強力運作的各種臟器，都經歷了一次從內到外的替換。

原本的功能變強是一個方面，卡西亞感覺到的不僅僅是這些。另外一方面，這些臟器間的聯合作用好像也變得更加強大起來。以前它們好像是單個的工作零件，但這會兒，有無形的管路連線在了他們中間。至於具體的效果，卡西亞現在尚未得知，可能還是得等到回軍部學校後，讓那些教授們來為他解答這個疑問了。

思考的時間裡，他全身的黑色鱗片已經全部褪去了。光著身子，卡西亞站在重列車頭上。感知在這時也顯得有些不一樣。是一種置身事外，以一種純乎理性的視角來探查周圍的感覺。

如同重列上呼嘯的風，寒冷早已經不能對他照成絲毫影響。但寒風此刻更為具體的溫度範圍，身體各處對這溫度的確切反應，卻是以一種印表機列印出檔案般的形式，將各種較為詳細的資料全數反饋進了他的腦袋裡面。

“應該是好事。”他自言自語，望向了重列巨型探燈光線下的遠方。

那條漆黑色的、佈滿鋒利倒刺的尾巴也正在風中左右晃動著。動作好像午後吃飽了肚子，爬上房頂曬太陽的溫和小貓。但尾巴每次折回方向發出的與空氣碰撞的聲音，卻真實地說明著這一切都只是眼睛觀察到的假象而已。

這條尾巴也在漸漸褪去。卡西亞偏過腦袋看著它，眼神帶著奇異的光彩。如同是教科書上人類進化史的現實演練。看著那條尾巴漸漸變短，也在逐漸變細。鋒利的倒刺首先收縮排了尾巴里面，那些藝術品般的細膩鱗片，也漸漸消失，最後只剩下一根貼著滿是皺褶的枯骨樣東西。隨即，那根枯骨樣的尾巴收縮起來，卡西亞感覺自己的脊柱也同時變得火熱。到那條尾巴全部消失的時候，整個背部也因為脊柱上的熱量而近欲燃燒。

雖然尾巴從卡西亞的眼睛裡消失了，但他自己的腦袋裡，尾巴存在的感覺還在。成了他的一部分了，已經剔除不掉。遵循著那種感覺，卡西亞突然有了再次喚出那條尾巴的衝動。但不能捉摸，短暫的試驗以失敗結果告終了。

最後褪去的是手腳上厚厚的角質層，如同泡沫般消融的形式。等到卡西亞環顧自己光潔的身體，確定重回正常後，才狠狠嘆出了一口氣。

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如何用語言形容，特別當看到腳下那具整個腦袋消失的屍體時，這種心情也在肚子裡持續發酵著。不久前發生的事情，他還有著極為深刻的記憶和印象。卡西亞或許早有預料，在軍部學校的時間裡，在那幾次任務中的認識裡，他本就發覺了自己因為蘇卡琉斯的方法，而讓身體體質變得有些不一樣的事實來。並且在最初的夢境裡面，透過破損的無線電，蘇卡琉斯傳過來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實的，又有多少是假象，還有多少是蘇卡琉斯那時沒有告訴他的。卡西亞不知道，並且從現在到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也沒有機會去知道。

他感覺這並不是壞事，他有理由相信蘇卡琉斯並沒有毀掉他的打算。還被關在帝國監管嚴密的某處，隨著利用價值的下降，蘇卡琉斯現在的情況也處在危機中。

“回去了。”卡西亞最後感嘆一句，拍了拍自己的身體，越發結實堅固。肚子也不再餓了，在冷藏庫裡，他吃了太多的東西。現在才明白，鋼鐵合金罐子裡面的那些濃稠液體，全部都是經過特殊處理後，極度濃縮的龍類血液。當時，在十字瞳孔狀態開啟的狀態下，或許是身體感觸到龍類血液本能的反應，蘇卡琉斯那裡得來的吞噬同類的方法，不知不覺自動運作在了身體的每一處。

因此得救了？卡西亞不確定，那段缺失的記憶依舊是斷層，沒有被回憶起來，也沒能被其他的東西填補。

對腳旁的屍體投去抱歉的目光，目前為止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印證著孛鋃教練當初所說的話。那時，他還是才進軍部學校沒有多久的空白少年。

“擁有十字瞳孔的人必將相互殘殺，無論敵人還是夥伴。打上了它的烙印，即便不是你們自己自願，但是直到你死亡，這場持續了幾百年的殺戮盛宴依舊不會有消停的跡象。你自己唯有拿起腰間佩戴的利劍，才能捍衛你自己的生命。”

“確實如此。”卡西亞對著面前的黑暗回答，但他認為其中未必沒有其他的路線。

脫下了屍體上的衣服，卡西亞穿上後將重列上留下的殘肢全部扔了下去。而後鑽進牽引車頭裡面，發現重列所有的運作程式都被設定好了。

“不愧是專業性隊伍。”卡西亞說。邊上的木箱裡，還剩有不多的精良武器。

“該怎麼把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卡西亞坐在駕駛座上，燈光照亮了他的臉，“讓重列改變路線是不可能的。”他清楚這點，想起了科斯塔少校的話，嘴角卻已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