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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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
“比利，快醒醒，你不能再睡下去了……”一道焦急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在對方不厭其煩地呼喊中，比利醒來了。
——為了那熟悉到讓他想要哭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屬於誰的聲音。
黑暗當中，男孩睜開了那雙霧濛濛的藍色眼睛，從他破碎而茫然的目光中能輕而易舉地看出來，他的意識還在遊離。
比利半睜著眼睛，疲憊而睏倦地打量著四周，試圖找出那名說話的老人，好來確定對方的身份。
但他失敗了。
這是個除了黑暗之外一無所有的空間，所以理所當然的，除了黑暗他什麼也沒看見。被籠罩在黑暗當中的感覺並不算好，尤其是在比利精神狀態並不算好的現在。
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失去他了控制。
“比利！”老人又開始喊他的名字了。
比利猛地睜大了眼睛，開始平復著呼吸和內心蒸騰著的焦慮，他感覺到自己臉上莫名的有些潮溼。
……發生了什麼？
“你在哭。”看不見的老人好像知道比利在想什麼，他輕聲重複，“比利，你在哭。”
“……”比利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試探地抬起手撫摸自己的臉，入手一片溼潤。
為什麼，他會哭？
老人放緩了語氣，努力讓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不去刺激到比利，“你聽我說，比利，關於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
這就像是一個關鍵詞，比利那些破碎的記憶開始在他腦子裡閃回，燃燒著的城市、遮擋住太陽的塵土、不斷響起的雷聲……①
糟透了。
男孩的瞳孔因為恐懼而顫抖著，他想呼喊，想不管不顧地呼喊。
一個他念了無數遍的名字悄無聲息地抵在了他的舌尖。
只要一個詞，一個他說出口就能帶給他力量，能讓他變成世界上最強大的凡人的魔法詞。
[還不到時候。]記憶裡有人反覆對他這樣說道，那道聲音就像是一條毒蛇，死死地纏繞在他的心臟。
男孩的嘴巴張張合合，卻始終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蒼老的嘆息聲迴盪在這個空間裡，“醒來吧，比利，你已經睡太久，這個世界也等待太久了。”
太久……？
那些翻湧的記憶讓比利的腦袋疼得像是要炸開，伴隨著這份痛苦而來的，是老人憤怒的聲音。
“該死的，是誰把你變成了這樣？”②
沉浸在痛苦中的比利沒有回答。
“來找我。”
你是誰？
老人說，“比利，我在████等你。”
那是哪裡？
“你知道的，比利，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根本聽不清楚你在說些什麼。
比利陷入了恐慌，他張了張嘴，那些疑惑幾乎要把他淹沒了，這讓他本就混沌的大腦變得更為遲緩，思考幾乎帶走了他的全部精力，細細密密的刺痛感從他的頭部傳來，他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
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比利聽到老人說，“已經沒事了，比利，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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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再次醒來的時候最先聽到的是嘈雜的人聲，接著是汽車的鳴笛聲，鳥的鳴叫……
他睜開眼睛，呆愣地看著天空，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他的身上，他是鼻尖縈繞著淡淡青草的味，當然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別的，塵土、香菸、食物、機油……
毫無疑問，這是人間的味道。
——這讓他意識到他還活著。
麻木的身體感官在一點點地恢復知覺，但比利還是很虛弱，並不是大病未愈的虛弱，而是一種更難以形容的羸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比利晃了晃還在疼痛的腦袋，一隻手撐著地面，一隻手捂住額頭，緩緩地坐了起來，他安靜地打量著四周，艱難地分析著這裡的情況。
他在一棵樹下，放眼望去他的四周全都是綠色，這裡應該是一座公園，有些熟悉，比利抿了抿嘴，目光一點點掃過周圍，最終停留在了遠處熟悉又陌生的建築上。
福西特。
這裡是福西特。
這個認知讓比利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開始抽搐，他已經快十年沒有來過福西特市了。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發生了什麼？
“！”那些黑暗當中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湧了上來，和之前的一片混沌不同，這次比利輕而易舉地想起來了那道聲音屬於誰。
給予他沙贊之力的巫師。
儘管很多年沒有聽到了，但比利知道他始終沒有忘記他。
在無數個夜晚比利都會在夢裡看見——那個將沙贊之力給予他的白鬍子巫師就在他的夢裡站著，和那些他沒有救下的人們一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明明人們的眼神毫無溫度，但卻幾乎要燒化了他。
他辜負了這份力量。
比利是一名孤兒，幸運的是他有一對很愛他的養父母，但遺憾的是這份幸運在他七歲那年離開了他，他的養父母被殺害了，養父母的親人不願意領養他，他重新成為了一名孤兒被送到了寄養家庭。
在寄養家庭輾轉了兩年後比利逃了，狼狽地在街頭流浪著。
流浪時比利收到了一枚地鐵幣。
和其他的地鐵幣不同，那枚硬幣精緻的不像話，如果不是交給他的人信誓旦旦地強調這是一枚地鐵幣，比利會覺得這是一枚應該被放在收藏室的存在。
地鐵幣對一個流浪兒來說還不如一塊麵包，他不需要遠行，也不想把這枚別人贈予的禮物拿去交換事物，所以那枚硬幣就一直安靜地放在比利的口袋中。
某天，比利被一群想要打劫他的混混惡意追趕到鐵軌上時，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輛地鐵正朝著他飛速駛來。
等他察覺的那一刻已經來不及離開了，在他閉著眼等待死亡時，那枚早已被他遺忘的地鐵幣在他口袋發著白光。
地鐵即將撞倒他的那一瞬間，他被硬幣帶到了永恆之巖，一個時空之外的存在。
那之後他才知道，那所謂的地鐵幣是永恆之巖的鑰匙。
因為遲遲等不到死亡的來臨，比利睜開了眼睛，和地鐵站截然不同的景象讓他困惑，但在超級英雄滿天飛的時代，這種很顯然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情況並沒有讓他覺得恐懼。
在這裡比利見到了一位名為沙讚的巫師。
巫師選中了他作為繼承人，將自己的力量交給了他，希望他能守護人類。
從那之後，每當比利喊出巫師的名字他就會獲得力量。
…………
但他辜負了這份力量。
想到這兒，比利藍色的眼睛迅速暗淡了下去，同時更多的疑惑湧了上來。
儘管因為一些原因他的記憶變得混亂，但有一點他記得很清楚，在九歲那年巫師將力量交給他的那一瞬間，巫師就走向了死亡。
這也是在之前的特殊空間裡比利沒有認出來巫師聲音的原因。
他和巫師只有在他獲得力量的那天見過，而現在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還有福西特。
自從正義聯盟解散後沒多久，他就離開福西特定居在了大都會。
但作為福西特市的守護者，他還是會下意識地去關注那裡的新聞，所以比利清楚，眼前的福西特和他在新聞中見過的相比，更像是十多年前的模樣。
這也太奇怪了，比利想，為什麼他會突然夢到巫師？
一個十五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
以及，為什麼福西特市會變得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比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需要調查清楚這一切，就在他邁開步伐的瞬間，他注意到了更違和的東西。
這雙手……
他低下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本應該佈滿繭子的手。
直到這時比利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僅是手上的繭子沒有了，就連他辛辛苦苦鍛煉出來的，堪比超人的肌肉也消失了。
更準確點說的話，那就是他的身體重新回到了少年時期。
想到這兒，比利迅速掀開了自己的衣服一一檢查著，在他的小腹有一道幾乎把他整個人都要切斷的疤痕，猙獰又醜陋。
這是他十三歲那年被敵人偷襲造成的，當時他的隊友們幾乎被嚇壞了。
透過身體上的一些傷痕，比利確定了這就是自己的身體，這個發現讓他舒一口氣的同時更加茫然了。
比利望著面前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是幻想，還是陰謀？
短暫地猶豫了片刻，比利抬起了腳，他需要去城市內看看。
等比利在真正踏入這座城市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它，那些早已經褪色的記憶伴隨著他的步伐重新變得鮮活。
這份記憶在拉扯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
記憶越是鮮活，他越是能夠看明白眼前的這座城市和記憶之中的那座城市的差別。
死去的巫師、記憶裡的福西特、本該死去卻只是縮小了的身體……
他本應該死了的。
過去的記憶開始在他的眼前中閃回。
七道雷聲伴隨著巨大的爆炸一同響起在比利的耳邊，遮天蔽日的粉塵充斥在他的周圍。
在那足以殺死所有超能力者的核||彈下，比利找不到他能活下去的證據。
即使他是半神。
——據說人會在臨死前看見自己最渴望的東西。
混亂中，比利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繁華街道旁的商店外，黑髮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櫥窗裡自己的倒影，他知道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將他和其他人分隔開了。
明明是熟悉到閉著眼也能記住每一條路的城市，他卻感覺到了孤獨，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包裹住了他。
比利毫無目的地走著。
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各種零碎的記憶在不停浮現，一會兒是滿頭白髮的布魯斯·韋恩，一會兒是渾身是傷的超人，他們的嘴巴張張合合，臉上充滿了憤怒地在對比利說著什麼，然而他什麼也聽不見。
在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在哪裡停下。
當比利終於想起來，自己已經失去了鍛鍊多年的身體，現在的身體屬於一名孩童時，他已經累到雙腿打顫了。
這是走到哪裡了？
比利回過神看清楚眼前建築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呼吸不過來，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捏住了一樣，渾身發冷，那些從未遺忘過的記憶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為什麼他會來到這裡？
在比利面前的是一座早已廢棄的地鐵站，同時也是斯考特死去的地方。
一種名為恐慌的情緒在比利心裡蒸騰而起，這讓他控制不住不住地開始顫抖，同時開始劇烈地喘息著。
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來找我，比利，只有我能夠幫助你。]記憶中那個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了。
是了，應該去找他，比利渾渾噩噩地想，只要找到他，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少年藍色的眼睛裡空無一物，像是隻剩下本能的動物一樣，他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向著大都會的方向走去。
疲憊不堪的身體讓比利眼前發黑，在他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個人的名字。
——萊克斯·盧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