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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金猿外表粗豪，好似發育不全的黑猩猩，又像退化成猿猴的怪物。
實則內心縝密至極，武道路數以穩重為主，就連柳隨風這種智者，對孫金猿也頗為佩服，把他尊為大護法。
出發之前，孫金猿一字一句看完沈煉全部卷宗，足有一百四十八卷。
那是權力幫探子辛苦收集，經過柳隨風分析推衍的情報，就連某些除掉全部活口的戰鬥，也有相關的記載。
權力幫雖然處於隱藏狀態，但其遍佈天下的探馬，著實是可怕至極。
孫金猿分析推衍數次，甚至以左常生作誘餌，看完沈煉出招，沒想到沈煉仍有所保留，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別的方面倒也罷了，恢復力實在太過可怕，短短三天，與鳩摩智桑結比拼內力造成的損傷，便已恢復完畢。
柳隨風給出的分析，沈煉恢復約莫八成傷勢，孫金猿覺得恢復九成。
實際上呢？
至少恢復九成八。
僅剩的損傷，對身體毫無影響，可以肆無忌憚出手，毫無顧忌狂攻。
這說明什麼？
說明沈煉雖然主修煉體，練氣卻也沒有放下，乃是內外兼修，皮肉傷能夠快速恢復，內傷也能快速療愈。
沈煉到底練了什麼鬼功夫？
沈煉已經是這般強大，他的師父郭不敬和韋青青青，該是何等強悍？
如果郭不敬有這般恢復力，驚濤掌的狂潮掌力，自家幫主接得住麼？
生死戰鬥，哪有時間思索這些！
面對沈煉快如閃電的突刺，孫金猿腦海中的靈光乍現，在出現的同時便已經湮滅，不敢有半點胡思亂想。
倏忽間，孫金猿收攝心神，把所有思維雜念排出腦海之外，心無旁騖地轟出手中長棍，砸向沈煉的頂門。
孫金猿的長棍比孤問槍短，但他雙臂天賦異稟，手長過膝，掄起鑌鐵棍猛砸的時候，攻擊距離反倒更遠。
“吼！”
狼煙般的氣血，在孫金猿背後形成一尊凶神惡煞的兇獸法相，法相又在轉瞬之間，與孫金猿融為一體。
青紫色的血管緊緊繃起，好似地府修羅的魔紋，又像記錄著開天闢地以來最兇悍、最血煞的野蠻力量。
沈煉心中略有驚訝。
沈煉聽韋青青青說過，天下煉體心法主要走兩條路，一是從內而外，二是從外而內，二者並無高下之分。
從內而外，就相當於打鐵，透過一次次的捶打淬鍊，把生鐵變為精鋼。
從外而內，則相當於蓋房，在原有的地基之上，按照奇門遁甲方位，增添機關陣法，或改變風水格局，吸引天地之力淬體，把凶地劣地變為福地。
還有一種分類方法。
一是以人體為主，仿生為輔，比如沈煉用氣血淬鍊筋骨，出手則是龍爪虎爪鷹爪，奮勇如獅，敏捷如貓。
一種以仿生為主，人體為輔，利用煞氣之類的手段，讓人體無限度貼近於猛獸，相當於直立而起的獸人。
孫金猿就是在模仿兇獸。
透過殺戮千百積攢的血煞之氣，讓自己的身體渾似力大無窮的兇猿。
與此同時，釋放出心中的殺念、怒火、煞氣，轉化為洶湧戰意，只要內心怒火不滅，力量便會源源不斷。
人體五行，心屬火，內心的怒火熄滅之時，他的心臟也會隨之碎裂。
換而言之，生命不止，力量無窮。
此等高深莫測的心法，看起來雖然不是很好看，有返祖的跡象，威力卻是驚世駭俗，氣血如龍，十蕩十決。
對付別的高手，沈煉可能會招呼錦衣衛大軍圍攻，對付煉體高手，沈煉怎會後退半步，當即持槍與之硬拼。
孤問旋轉，似緩實快的旋轉。
硬拼是需要技巧的，煉體武者不是粗魯的莽夫，而是精細的商人。
每出一招，都會調動渾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從腳踏實地的雙足，提升至感悟大地震動的小腿，再到腰腹，到脊柱每一塊骨頭，最後到達拳掌指爪。
登峰造極的煉體武者，能夠把一分的力量，發揮出十分百分的效果，哪怕是西楚霸王項羽，也需運勁技巧。
李元霸那種天賦異稟的怪物，也曾在紫陽真人門下學習錘法，擂鼓甕金錘下方的尖刺小錘，便是鎖敵妙招。
十三太保李存孝，更是這方面的絕頂人物，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便是李存孝所創，各大宗門均有所流傳。
先前兩人蠻力對拳，只不過是在試探力道，是煉體武者的開戰禮儀。
從拿出兵刃開始，槍與棍每一次縱橫交鋒，均是氣血與勇力，力量與技巧的拼殺，每一招均蘊含高深武道。
看似血灌瞳仁，凶神惡煞，好似失去理智的野獸，實則內心清明，不染塵埃，運勁發力，無不符合天地至理。
立地生根的雙足，穩如山嶽的馬步，筋骨齊鳴的關節，長江大河般洶湧流淌的氣血，無不讓人感到震撼。
鑌鐵棍轟下，如長江大河。
孤問槍刺出，似驚雷閃電。
每一次衝拳，每一次踢腿，每一次豎劈，每一次突刺，每一次怒吼，無不充滿最遠古最野蠻最震驚的勇悍。
盧劍星和風四娘，只覺兩人帶動的勁風好似利刃，更勝秋日寒風，錦衣衛則是後退百丈，防止被兩人波及。
千軍辟易，罡氣狂飆。
力劈華山，怒火狂潮。
這般剛猛無儔的對轟，想要以斗轉星移之類的心法挪移借力，無異於是痴人說夢，至少慕容博是做不到的。
“吼！”
沈煉吐出白茫茫煙氣，氣血的流淌和關節的震顫，形成虎豹雷音，每一處關節都開啟，每一塊肌肉都興奮。
或直線，或弧線，或剛中帶柔，或柔中帶剛，或正反斜直、揮掃灑旋。
孤問好似不是長槍，而是吳道子手中的畫筆，是李白剛剛喝下的美酒，是九天銀河之上，傾瀉而下的碧波。
每一條線均是美輪美奐，每一次迴旋均是瀟灑豪邁，是翩躚的驚鴻，是矯健的飛龍，是十步殺一人的詩篇。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
雍容千騎，羽觴飛急。
故國神遊，應笑我多情。
舉杯邀月，碧海青天夜夜心！
“嗤！”
孤問劃過孫金猿的肩膀，帶起一縷鮮紅的血液，孫金猿怒髮衝冠，鑌鐵棍揮舞之間，勁力再次提升三五分。
天地暗蒙，寒風颳起。
兇威殺氣，充塞天地。
長槍鐵棍已然對轟千百次，兩人渾身上下滿是汗水，汗水蒸騰，在兩人頭頂形成凝而不散的雲霧，把兩人映襯的好似神仙，又像渡過雷劫的神獸。
一人一槍，單人獨棍，卻好似千軍萬馬奮勇廝殺，半空響起轟鳴戰鼓。
百丈之內盡是兩人戰場，地面被轟出橫七豎八的溝壑，狹窄的山道硬生生拓寬三尺，又被巨石堵塞住出口。
強如盧劍星，風四娘，也被兩人的氣機震懾，盧劍星指揮錦衣衛，遠遠的形成包圍圈，防止孫金猿逃脫。
風四娘坐在崖巔，滿是痴戀的看著渾身浴血，卻奮勇向前的沈煉。
沈煉身上有一種矛盾的特質。
不出手的時候，他可以是細密推理的神捕，可以嘴賤的讓人頭痛，可以憑藉語言壓力，摧毀敵人的心防。
出手的時候，則會全神貫注，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也敢奮勇上前，渾身上下都能散發出野蠻的荷爾蒙。
很難想象沈煉為何會如此。
郭不敬不知道！
韋青青青不知道！
就連沈煉自己也不知道！
那似乎是燒錄在基因中的，來自於遠古時代的戰鬥本能，也可能是從三皇五帝時期，流傳下來的不屈戰意。
“鐺！”
長槍鐵棍攪在了一起。
孫金猿癲狂怒吼，眼眶由於過度憤怒而瞪裂，流出沸騰的血淚，雙臂肌肉高高鼓起，力量比沈煉更勝一籌。
沈煉雙足落地，穩如泰山，虎口雖然被震裂，雙臂卻能擔山填海。
無名槍法——萬類霜天競自由！
沒有人知道，沈煉如何用勁發力，只知道隨著“咔嚓”聲響，長槍鐵棍同時飛向半空，兩人隨即對沖而去。
沈煉身形稍稍一矮，橫起鐵肘，一記八極鐵山靠轟在孫金猿的胸口。
孫金猿右拳迴旋，在胸口被轟中的同時，拳頭轟在沈煉肋下，伴隨著咔嚓咔嚓的聲響，兩人骨頭斷了數根。
沈煉強行嚥下鮮血，左手帶著最後的氣力抓出，擰住孫金猿的手臂。
“咔嚓！”
孫金猿腕骨被沈煉擰斷，骨茬直接刺破皮肉，悽慘的讓人不忍直視。
“噗！”
一口鮮血噴在沈煉臉上，孫金猿這濃眉大眼的傢伙，竟然會血箭術，雖說此時氣力不足，逃命卻已經足夠。
不等沈煉再次出手，孫金猿已經主動向山下跌落，他自幼被猿猴養大，最擅長翻山越嶺，雖然身負重傷，但左手輕飄飄探出，靈巧的抓住樹藤。
樹藤搖盪，高速跳躍，即便是錦衣衛的手弩，也只來得及發射一輪。
沈煉搖搖欲墜，長槍撐地，勉強站直身子，指了指左側山崖方向，一直潛藏在人群中的左詩，開啟腰間暗器。
“嗖嗖嗖！”
二十七枚鋼針射向山壁。
鋼針發射的速度，竟然比弩箭還要更快一些，潛藏在山壁處，全部精力都在沈煉身上，想要出手刺殺的忍者，被鋼針洞穿身體，去陰曹地府報道。
以武功而言，這位忍者的本事，遠在左詩之上，忍術更是高深莫測。
只不過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負重傷的沈煉身上，已然準備出手，沒有關注到左詩，自然避不過飛針暗器。
當然，就算他關注到左詩，以這件暗器的速度，他也是萬難避過。
這件暗器是——暴雨梨花針！
出必見血，空回不祥。
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在這個武道昌盛的世界，暴雨梨花針稱不上是暗器之王，但這件東西的速度和穿透力，絕對是最頂尖的。
左詩對練武無甚愛好，也沒什麼特殊的武道天賦，偏偏沈煉的任務越來越危險，只能給她買點高階裝備。
江湖中最有名的暗器，無外乎孔雀山莊孔雀翎，天絕地滅透骨穿心針，還有蜀中唐門封天絕地七大暗器。
孔雀翎不可能買得到！
穿心針早已不知所蹤！
唐門最強的七件暗器，不僅鑄造難度非常高，而且使用條件非常苛刻。
不僅需要熟悉機關器械，還需要有靈巧妙手，並且精修唐門暗器手法。
唐門內部諸多高手，能夠完整使用這些暗器的，不超過三個人，就連唐門大小姐唐方，也差了很大距離。
準確的說，能用全部暗器的，唯有唐門掌舵人唐老太太，以及年輕一輩中天賦最高，最囂張跋扈的唐十五。
唐門是家族傳承，絕學只傳授姓唐的嫡系，哪怕是嫁過來的兒媳婦，或者入贅的女婿，也不可能得到真傳。
沈家雖然不缺錢，但哪怕沈萬三在暗中操作，也只能買來暴雨梨花針。
暴雨梨花針製造於八十年前，製造者名為周世明，出身於武道世家，但自幼身體虛弱，行走坐臥均需攙扶。
有句話說得好，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會為你開啟一扇窗戶。
周世明雖然不能練武，但他的腦子非常聰明，尤其擅長機關器械，能製造出端茶倒水、洗衣疊被的傀儡人。
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周世明繪製出暴雨梨花針的圖紙，透過家族勢力，找尋二十七位高手匠人，精工細作足足三年時間，終於造出暴雨梨花針。
針匣造出之後，二十七位高手匠人全部心力交瘁而死，周世明自此之後心性大變，憑此殺戮無數江湖同道。
就連唐門高手，也曾殺死數位。
可他似乎忘了，無論暴雨梨花針多麼精巧絕倫，也無法掩蓋身體缺陷。
他不會武功！
他身體虛弱！
他體內沒有半點真氣！
不吃飯會餓，不喝水會渴，不睡覺會疲憊，被人下毒不能以真氣祛毒，也沒有武林高手對危機的敏銳感覺。
就好似握著神器的孩童，無論神器威能多麼強，孩童仍舊是孩童，軟弱無比的身體，就是神器最大的破綻！
隨便一個下三濫的毛賊，給他來了點雞鳴五鼓斷魂香，這位擅長機關器械的絕世天才，便被送去陰曹地府。
周世明被暗殺之後，暴雨梨花針輾轉數十個主人，均沒什麼好下場。
有人說是因為暗器太過凶煞，實在是有傷天和，傷了主人的福緣，但如果真的如此，唐門豈能流傳數百年？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暴雨梨花針的使用者大多武功不高，只能憑藉強力暗器防身，最終被人以毒藥暗算死。
左詩沒有這個煩惱！
因為左詩不會離開沈煉。
她只需要躲在沈煉身後，安安靜靜的做輔助，保住自身性命即可。
殺敵，那是沈煉的事情。
眼看刺客被左詩擊殺，沈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頓時覺得胸口劇痛，頭暈目眩，有一種想要暈倒的感覺。
在暈倒之前，沈煉覺得很奇怪，以柳隨風的謹慎，怎麼會只僱傭一個東瀛忍者做後手呢？總感覺有些不足。
還未思索出原因，沈煉便軟軟倒在風四娘懷中，軟綿如白雲的觸感，讓沈煉舒服的哼了一聲，立刻昏倒。
沈煉的預感非常正確。
柳隨風確實安排另外的殺局。
只要這個殺局開啟，沈煉至少有七成可能，被人亂拳震碎臟腑。
即便有風四娘，盧劍星，五百錦衣衛做護衛，也難以保證安全。
因為那人最擅長
——隔山拳！
感謝書友行者商丘打賞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