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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坐在主位之上的朱元璋明顯很是不開心。

朝臣們站在殿內,一個個噤若寒蟬。

朱元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張輅,開口問道:「朕不是讓你小子回家待參麼?你小子怎麼自己出來了?怎麼?朕的話難道已經不作數了嗎?」

朱元璋的語氣越來越冷,張輅卻不以為意,而是直接開口說道:「微臣有冤屈。」

朱元璋卻是一臉玩味,說道:「你小子那麼聰明,這天下還能有人讓你受了冤屈?登聞鼓的聲音朕剛剛在這裡就聽見了,那登聞鼓可是專門給百姓擊鼓鳴冤的,你供職錦衣衛,又屬勳貴子弟,沒事敲什麼登聞鼓?」

張輅朝著朱元璋一個頭磕了下去,說道:「微臣之所以敲登聞鼓,為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是為了那些枉死的百姓。」

朱元璋皺了皺眉頭,道:「說詳細些。」

張輅緩緩將頭抬起,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只聽他道:「微臣狀告平涼侯費聚勾結九門,侵吞百姓田產,拐賣百姓為奴,倒賣軍糧兵器無數,構陷忠良,結黨營私!」

張輅話音剛落,武勳隊伍中一人出列,開口便道:「這些年平涼侯出生入死,為大明立下了赫赫戰功,尤其是征討雲南,更是戰功彪炳,臣請陛下明察,定要還平涼侯一個公道。」

說話之人名叫陸仲亨,乃是吉安侯,官至大都督府左都督,為大明屢立戰功,更和朱元璋是兒女親家,他在朝中說話分量也是不小。

其實陸仲亨的話也算中肯,同時還點出來平涼侯平定雲南的戰功,也算是從側面告訴朱元璋,不管平涼侯有罪沒罪,絕不應該輕動。

朱元璋抬了抬手,算是對陸仲亨的一種安撫,同時又一臉冷意,朝著張輅問道:「張輅,你可知誣告一名武勳侯爵要承擔什麼樣的罪責?」

張輅還未開口,傅友德已經出列說道:「陛下,張輅年少無知,做事難免荒誕,還請陛下看在他年少的份上,赦免他的罪責。」

傅友德與平涼侯頗為不睦,雖然他也盼著平涼侯倒黴,但張輅畢竟救過傅讓的性命,他卻不想張輅因此犯險,今日這事一個弄不好,便是掉腦袋的結果,今日也是傅友德來的稍晚,不然他絕對會阻攔張輅,說什麼也不會讓張輅敲響登聞鼓。

朱元璋看了看傅友德,頗為不滿地說道:「卿這意思,年少便可網開一面?年少便可為所欲為?在朕眼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跟年紀大小有什麼關係?」

眼見朱元璋不滿,傅友德立刻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微臣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贖罪。」

朱元璋沒有叫傅友德平身,更是連理會都沒有理會,而是又看向了張輅。

滿朝文武,就沒有不怕朱元璋的,平日裡根本就沒有朝臣敢跟朱元璋對視,可張輅卻敢,他迎著朱元璋的目光,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同時還在自己懷中拿出了當初在花子門找到的平涼侯的親筆書信。

雖然這信假的可能性比較大,但裡面有關平涼侯拐賣人口的內容絕對是真的。

「陛下福澤恩照四海,但這世上卻還有不法事,金陵城中有九門為禍百姓,臣將九門盡數剿滅,得到這封平涼侯的親筆書信,還請陛下定奪。」張輅口中說著,已經將信高高舉過自己頭頂。

九門本就在暗處,更有不少朝臣參與其中,所以哪怕當初張輅將九門滅了,朝臣之中也無人說話。今日張輅將九門說出,還是第一次有人在朝會之上提到九門。

朱元璋身旁的太監就要上前去接張輅手中的信,卻直接被朱元璋抬手攔下。

他緩步從皇位之上走下,徑直走到張輅跟前,親自將這封信接了過來。

朱元璋一目十行,很快便將信看完,只是從頭到尾,他

的表情並未發生任何變化,張輅懷疑信上的內容朱元璋早就知曉,或者這封信就是朱元璋找人刻意放在花子門的。

朱元璋將信放下,又朝著張輅問道:「你小子可還有什麼證據?」

張輅沒有忘記吳鵬和尚的家仇,開口說道:「昔日平涼侯手下副將崔巖,因發現平涼侯私吞糧草倒賣軍備,進而被平涼侯所害,平涼侯惡人先告狀,又將所有罪責歸咎於崔巖。而且平涼侯為了滅口,還唆使手下殺害了崔巖家眷二十餘口,只留下幼子易名改姓,化名吳鵬逃過一劫,而吳鵬此刻正在鎮撫司大牢之中,平涼侯的罪責罄竹難書,吳鵬可作為人證。另外微臣斗膽,請求徹查九門與朝臣勾結一事,臣之妻琉璃、友丐幫元寶,均遭九門毒手,另有百姓受害無數,城外青苔莊的乞丐皆可作證!」

張輅話音剛落,永平侯謝成出言譏諷道:「真是笑話,我聽聞那琉璃不過是秦淮河畔的花魁,你身為勳貴,卻自甘墮落娶了煙花女子,如今到了朝堂居然還好意思說出口?那青苔莊的乞丐就更為可笑了,你覺著憑著一些乞丐,便能推翻一個勳貴?倒是你這小子實在膽大妄為,之前肆意毆打平涼侯,今日又在朝會之前將詹徽打暈,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謝成的話已經算是觸及了張輅的底線,張輅也沒得朱元璋的命令,竟直接起身回懟道:「怎麼?身為勳貴便高人一等嗎?琉璃與我已經拜過天地,她已不是煙花女子,而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乞丐又怎麼了?在我眼中,生而為人,就該人人平等!那些乞丐所求不過一頓飽飯,心思單純,我倒是寧肯和他們為友,也不願與你們這些人蠅營狗苟!」

在大多數勳貴眼中,他們地位超然,比之尋常百姓要高貴不少,更何況是跟煙花女子還有乞丐相比?

對張輅的話,謝成不以為意,他剛要出言反駁,卻瞥見了一旁朱元璋那殺人般冰冷的眼神,謝成也這才想起,朱元璋成勢之前也是做過乞丐的。

謝成冷汗直冒,直接跪倒在地,朝著朱元璋說道:「臣妄言,實在罪該萬死,還請陛下治罪。」

朱元璋卻不再理會謝成,而是用眼神尋了一圈,見沒有詹徽的身影,這才朝著張輅問道:「詹徽那張嘴可不是好惹的,你小子把詹徽打了?」

這下張輅乾脆也不跪了,而是直接站著回答道:「他阻擋臣敲登聞鼓,臣說不過他,也就只能動手了。而且臣懷疑他跟九門有所勾結。」

朱元璋朝著張輅點點頭道:「說不過就說不過,下次切記不要動手了,詹徽年紀不小,好歹也算是你的長輩。」

毆打朝臣可是重罪,更何況被打的還是左僉都御史詹徽,張輅毆打詹徽,這可是事實,所有的朝臣俱是人證,可這事就這樣被朱元璋輕輕放下了,所有的朝臣誰還看不出朱元璋偏袒張輅?

聽了張輅和朱元璋的對話,不少朝臣翻著白眼心中腹誹:明明是張輅這小子將詹徽罵了個狗血噴頭毫無還嘴之力,還出手打了人家,如今怎麼成了你說不過詹徽了?真是人嘴兩張皮,誰說都是理。

雖是心中腹誹,但一眾朝臣卻沒人出聲,現在任誰都能看出朱元璋偏袒張輅,誰會吃飽了撐的上前去觸黴頭?如今這些朝臣不求別的,只求朱元璋的怒火別牽連到自己身上便好。

朱元璋拍了拍張輅的肩膀,轉身又回到自己的皇位之上。

他低頭看著一眾朝臣,今日看著這些人低眉順目的樣子就感覺十分不爽,只聽朱元璋怒道:「九門為禍金陵,朕亦有所耳聞,可滿朝公卿,可有一人與朕通報過九門的罪責?你們這些人裡?到底有多少人與九門有所勾結?朕的朝堂之上,看來早已被蛀蟲佔據!」

聞聽此言,所有的朝臣甭管是不是跟九門有所勾結的盡皆跪在地上,齊聲說道:「陛下息怒,臣等有

罪。」

朱元璋當過放牛娃,當過和尚,做過乞丐,知道底層百姓的不易,滿朝文武有不少也都起於微末,朱元璋本以為他們也會和自己一樣憐惜百姓。

可如今呢?不過才過了幾年安穩的日子,不少朝臣已被紙醉金迷的生活所腐蝕,早把自己當年受過的苦和百姓忘在了腦後。

朱元璋越想越是心煩,直接命令道:「傳朕旨意!命錦衣衛都指揮使蔣瓛、刑部尚書開濟、督察院右都御史楊有恭協助太子徹查平涼侯費聚與九門!」

蔣瓛、開濟、楊有恭三人迅速出列應是。

只看朱元璋的態度和這陣仗,眾人也知道平涼侯費聚要倒大黴了,那些跟平涼侯關係匪淺的官員,現在也只想著怎麼才能不被牽連其中。

朱元璋面色稍霽,點了點頭,朝著張輅說道:「好了,這件事朕會徹查,你小子如今還在待參期間,你私自出府的事朕就不予追究了,你先回去吧,你的冤屈還有百姓的冤屈,朕自會給出一個交代!」

張輅朝著朱元璋拱了拱手,「臣謝過陛下!」

言罷,張輅便出了皇宮,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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