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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入五月,蓬萊山主卻陡然背脊一寒,他從打坐中驚疑不定地站起來。推開窗,一向風平浪靜的冥海此刻波濤洶湧,似有吞天惡獸要破籠而出。
他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喊來一個侍從,“時嬴神君何在?”
侍從柔順答道:“神君今晚離開落微院,往西南方向去了。”
監視天界帝君這種事,在他們口中竟是自然至極。蓬萊山主猛地握住桌角,“西南……”
西南處只有一片亂礁石。
他臉色頃刻難看起來。天人們大多不會讓自己的容貌看起來蒼老,然而境界若遲遲沒有提升,也會慢慢進入天人五衰的時候。
蓬萊山主看起來已有些年邁,他嘴角下垂時看起來便沒有那麼和藹可親了。
他慢慢道:“開啟護山大陣,一個人都不許出去。”
侍從剛要疑惑,山主已化作光點飛出屋內
“卑劣的小人,你們以為破壞我的琴就能阻止它殺戮了嗎?告訴你,殺了我,你們一樣要死……”
“安靜。”
棠寧還在叫罵不休,謝拂池已經管不了她,只能騰出一隻手給她施個禁言咒。
瑤琴破碎時,神魔之怨似乎失去了目標一樣,在天空中盤旋騰舞,漫天漫地的黃沙與灰色怨氣席捲而來。
棠寧要被漩渦捲入深淵之中,謝拂池抽出自己煉製的息光雲綾,捲起棠寧的腰將她拉上來,捆個結實,扔在自己背上。
時嬴架起的最後一道冰障也消融在怨氣中,那怨氣不受五行剋制,一瞬息已經擴散開。
謝拂池不再猶豫,“來日方長,我們先撤。”
她負著棠寧倒是不吃力,時嬴亦不再與那神魔之怨爭鬥,袖袍一展,牽住她的手腕往來時的方向飛去。
神魔之怨終究只能在沙地裡耀武揚威,並不能阻止他們離去。
忽地背後翻騰不休的沙暴安靜下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個極溫厚的聲音喚道:“時嬴。”
他身體驀然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謝拂池什麼也沒有聽到,只是感覺時嬴忽然不再動彈,她吃驚地拉拉他的袖子,卻覺他身體緊緊繃住,不由抬頭。
時嬴緊緊皺起眉,眼中流轉著幽深莫名的光,半晌,他忽而鬆開謝拂池,轉身朝沙地裡走去。
神魔之怨化作的黑龍已經消散,怨氣像灰色的羽毛一般飛舞旋落,落在一座孤墳上,漸漸凝聚成人形。
一個神君正含笑看著他,玄色的冕服一絲不苟,腰佩長劍,迎風長立。
他說:“過來。”
於是時嬴入魔了一般走去,他的眼中只有那個溫和寬容的蒼黎前任帝君,再沒有其他。
而謝拂池眼中,仍然是荒沙漫天,黑龍張開口,噴出無數怨氣交織成一團濃霧,濃稠到幾欲滴水。
而時嬴卻一直往前。
謝拂池握住他柔軟的袖子,他沒有停,任由衣料從她掌心裡滑落。她急了,“你回去做什麼?”
明明門就在眼前了。
時嬴沒有答她,徑直前行。
棠寧低笑起來。謝拂池一把將她從背上摜下來,扼住她的命門防止她逃脫,解開禁言咒,“怎麼回事?”
棠寧笑而不語,直到謝拂池驅動一道劍氣在她體內經脈橫衝直撞,她才悶哼一聲,不情不願道:“那神魔之怨中有前任蒼黎帝君的執念,他被蠱惑了。”
前任帝君?謝拂池盯著時嬴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寒意。
時嬴雖然從未跟她講過他的父君,但謝拂池大抵也清楚,那位帝君是死在九淵魔氣之下,才令時嬴對魔氣變得十分偏激,甚至不惜殺死帝星來消滅魔氣。
可是,那位帝君不是身死虛荒嗎?執念又為何出現在此處?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濃霧散開,將整個沙地都覆蓋住,漸漸往水階這邊漫來。謝拂池看著眼前不遠的珊瑚礁門,攥著棠寧身上的息光雲綾,一咬牙,縱身飛向珊瑚礁門。
陸臨對於陣法的研究不算十分精通,但總勝過旁人,他研究了半日,終於尋出陣眼。
剛找到最後一個陣眼,珊瑚門忽地劇烈顫動,陸臨一愕,忙抵住陣眼。
珊瑚門大開,海水闢道。
陸臨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一個柔軟的身體飛過來,將陸臨仙君砸個趔趄。他堪堪穩住身體,發覺手中是一個嬌弱的女子身軀,面上覆蓋面具,看不清容貌。
謝拂池喘口氣,“把她看好了。”
陸臨一怔:“我看著她,那你——”
謝拂池已經轉頭鑽入通道里,只餘下一個匆匆的背影。
懷中面具女子似是察覺到他片刻的凝滯,冷冷一笑,“陸臨師兄,你好像有點失望啊。”
陸臨皺眉,將她放在礁石旁,“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別亂叫師兄。”
棠寧沉默下來,竟將頭扭到一邊去,面具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逝的悲慼。
水階竟然突然斷裂開了,底下不見沙地,不見墳冢,黑霧翻湧,恍惚一大團墨洇開在水中,完全看不到底。
也完全看不到時嬴的身影。
謝拂池遲疑一下,召出靈劍飛進霧氣中,濃稠的霧氣如漿糊般黏膩包裹,伸手不見五指。
謝拂池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無論唸了多少遍清心咒,心中怎麼也不能靜下來。
她或許不該先管棠寧,應該直接去追時嬴的,現在卻不知道他被蠱惑去了哪裡。
嗅覺已被封閉,但那些濁氣仍然讓她覺得難以呼吸,胸口發悶。
她想喊時嬴的名字,卻又怕那些霧氣順著咽喉進入身體,只好默不作聲地低頭尋找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霧氣漸淡,眼前忽然影影綽綽出現一群人。她一愕,發覺那不是真人,而是一道虛影景象:
蒼穹之下,碧海之上,海水凝結萬里成冰。無數身著華服的天神手持神器,正面色凝肅地圍著中間一人,雖只是一道殘像,但那個渾身浴血的人面臨險境竟也不慌亂,反而淡然一笑:
“原來這就是你們天界的待客之道。”
天神中有人冷笑道:面對魔尊,有何禮儀可講?”
那是魔尊?謝拂池情不自禁地想看清那傳說中魔尊的臉,尚未跨出一步,已被人擒住手腕,不許她往前走。
謝拂池一驚,心念一動,靈劍自背後刺向來人。
卻聽那人低低咳嗽一聲,似艱難地嚥下了什麼東西,“想殺我?”
謝拂池一愣,劍尖光芒一綻,如雪鴻光上映出時嬴神君蒼白的臉。
虛影幻象中,魔尊已與眾神纏鬥起來,無數靈光四溢,冰海上映襯著刺目光華,一瞬間亮如旭日之光。
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神君蹙眉,他掌心湧出一縷靈力,剛要捲起她的劍。
劍卻不動,靈力虛弱如絲。
他微微愕然。
而那一刻,謝拂池忽然踮腳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