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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倒地,心口處滲出血。
“談歆”喘息良久,方得了一絲力氣,此刻卻不由得不震驚:“她……她就這樣,被你殺了?”
這是如何荒謬的一件事,天界連神也畏懼的棲弋魔君,竟被區區一個上仙一劍斃命?!
謝拂池搖搖頭,“她還沒死。”
假談歆提出合作,謝拂池本也只是想弄清楚其中緣由,但那談煙實在太過警惕,她只好藏身屋外,並在談歆身上下了一道傳身咒與劍氣。
也幸得這道咒,否則這反噬回來的劍氣就能將談歆撕的粉碎——
這絕非以談煙的修為可以做到的地步,故而下一劍,謝拂池用了十足十的靈力。
此一劍,名喚碎空。
破碎成空,滲過結界,方才再度聚攏。
但謝拂池再怎麼樣也沒想到,這一劍真的可以致命。
魔君的血沾到她的鞋子上,謝拂池俯身去檢視傷口。
胸口縱然一劍穿過,然而卻不是讓魔君昏迷不醒的關鍵,心府處正是靈力運轉的中樞所在,此刻已然從內到外炸開一個血洞。
血汩汩流出來,裡面竟蘊著淡淡的金色。
謝拂池以指尖觸之,黏膩之中,卻覺出一縷金色的氣息。
她心念一動,這是那日魔尊賜予的靈力。
那麼這個人才是談歆?
驚疑不定之時,一抹雪光詭譎閃過,沒入重傷的魔君身體裡。
——原本已經虛弱至極的魔君夫人忽然撲過來,持短刃狠狠刺入魔君的心口。
魔君身體重重一抽搐,“談歆”抽刀再度捅進去,連捅十幾下,猶自不肯歇,發了瘋一樣想將她捅成肉泥一般。
這一番實在猝不及防,謝拂池回過神以指為劍,輕而易舉地將她迫開。
“哈哈哈哈!”
而躺在地上的魔君渾身沐血,生息漸弱,已不再動彈。“談歆”放聲大笑起來,短刃砸在腳上也渾然不覺,笑著笑著,她又大哭起來。
“師尊,師尊!你終於還是死在我手裡了!”
師尊?假談歆殺了真談歆,意欲取而代之,成為魔君夫人自然有數不清的好處。可是以談歆的修為,不,這人不會是談歆。
談歆的身體虛弱,氣息駁雜,斷無能擋她一劍的能力。
那麼,死的是誰?這個又痴又狂的人又是誰?
謝拂池心中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但她明白虛華鏡的真相已經無法獲知,只能尋機會去問一問棲弋。
倘若有這個可能的話。
假談歆立在血泊之中又哭又笑,宛若瘋癲,時而悲憫哭泣,時而痛快大笑,彷彿死的既是至親,又是至仇。
謝拂池不再理她,用窗紗擦拭了手裡這把從路上順來的長劍,趁眾人未覺之際,推門往府外走。
可還沒走幾步,忽然聽到瓷瓶砸碎的聲音。
砰砰砰——
魔君夫人淒厲地放聲大喊:“來人!有人行刺我妹妹!”
*
“看著我。”
謝拂池面上沾了血,眼神卻越發清亮明透。
後退一步是湖,前進一步……
卻是他。
她一時不知道應該怪自己心軟,讓他醒來的這麼快,還是怪自己多管閒事,偏做了那假談歆手中除去異己的劍。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實在算不上聰明。
站在手持兵刃的魔族將士之間,她手中的劍沾滿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那些魔族的。
她從不懼戰,縱在這種靈力無法補給的情況下,依然力壓這魔族最精銳的將士。可是一個人的力量總歸是有限的,再無懼也難以抵擋無窮無盡的刀劍。
可是當這個人出現的時候,一切喧囂都瞬間變得死寂。
謝拂池背對著他,劍上血珠顫抖。
於是他說:“回頭看著我。”
她咬緊了牙,寧願看那空蕩蕩的夜幕,也不願回頭。
她不回頭,那他便走過去。
玄色的衣袍一角,繡著銀色的雲紋,漸漸出現在眼底。謝拂池微微側頭。
她忽然有點想念那張,剛剛在打鬥中被吹落的面紗。
衣袖垂落,他抬起手,似想掰過她的臉,看看她此刻的神情,卻在她的避讓中又無聲地落回原處。
“尊上!此妖……此女殺害談煙魔君,實在罪不容誅!還請即刻處死,以儆效尤!”
人群中,一位有些年紀的魔族老人,顫顫巍巍地跪下來,懇求聲打破了這樣的平靜。
謝拂池猜測他本想喚自己一聲賤人,妖女什麼的,一想剛剛傍晚的事,不免改了口。
不過也是,眾目睽睽之下,她從新婚夫人的閨房逃出來,裡面又是那副血淋淋的場景,如何辯駁?
一人當前,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跪下來,異口同聲道:“懇請尊上,處死此女!”
沒有人會滿意一個上仙成為魔尊的逆鱗,這簡直是一種恥辱!
少年魔尊眸光冷淡,立於一片跪拜中,神色漠然。
謝拂池目光觸及之處,皆是低垂的頭顱,明明知道他們在跪魔尊,但她同樣站在這裡,不免享受到同樣的叩拜。
她感到有趣,輕笑出聲:“你們就那麼相信她的話?萬一是她殺的呢?”
談氏族長自人群裡抬頭,厲聲道:“她二人乃是親生姐妹,怎會自相殘殺?你就是要替自己狡辯,也該想個好點的理由!”
謝拂池不以為然:“那又或許她根本不是談歆呢?這位……族長?試想,我費盡心機在你魔界潛伏數日,便是要殺,也不該只殺一個談煙。我便是殺了談煙,也不該留下修為更低的談歆。”
族長一愣,眾人也隨之一怔。
但談氏族長很快反應過來,“我談氏一族嫡系的血,融入隱翅蟲,能令其破繭成蝶。”
場內一寂,所有人都抬頭看向魔尊。
少年垂下眼睫,漠然道:“允。”
不一會兒,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哭泣不已的魔君夫人被攙扶過來。得知謝拂池所言,她大驚失色,更是梨花帶雨。
“我怎會殺害妹妹?族長……且不說這些年我與妹妹相依為命,您可記得當年是我將護心丹讓給了阿煙,我又怎會加害於她?”
族長心中動容,但看了一眼魔尊,聲色俱厲:“你且試了再說。”
灰白的隱翅蟲繭躺在手中,拇指大小。魔君夫人眼含熱淚,劃破掌心,滴血在繭上。
月光清凌凌地灑下來,眾人都秉著呼吸望著那繭吸了血,逐漸通紅髮亮,忽地耳邊一陣煙花綻放的聲音。
遠處的庭院裡還是張燈結綵,今日本是一場兩姓聯姻的盛宴,此刻正到吉時,不明所以的僕從仍然點燃了煙花。
小孩子的歡呼聲風一樣穿過長街,不消去看,熱鬧繁華也撲面而來。
她站在一心想處死她的魔族眾人之間,身側是肅冷的湖水,和蠢蠢欲動的殺意。
謝拂池仰頭,煙花一簇簇綻放,天空流光溢彩,火樹銀花將虞都照的通透,映的她眼中也璀璨。
“有點像木芙蓉花。”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自己幾乎都聽不見。
身側的魔尊卻似有所覺,倏爾抬眸。
一隻斑斕的蝶劃過眾人的視野。
隱翅蟲繭破開,美麗的蝶翅揮動,灑下一串磷光。屏住的呼吸都在這刻釋然,他們又再度伏下頭。
談氏族長抬頭想對魔尊說話,但魔尊視線卻不在這裡,他只好扭頭道:“長戎魔君,請保護好你的妻子,不要讓她被人反覆汙衊。”
無辜被牽連的長戎:“……是。”
謝拂池一怔,隨即犀利地盯著魔君夫人。對方卻抬袖掩住唇,若不勝風地咳嗽兩聲,眼底閃過一絲冷笑。
談煙冒充談歆,並親手殺了談歆這種事,不僅說起來荒謬,且連謝拂池自己都想不出其中緣由。
再無可辯駁。
魔尊轉身,辯駁樹影在他面具上搖曳,分不清底下的神色。
“押入十一重獄。”
眾人喜溢言表,這蠱惑魔尊的仙人總算要受到制裁了,沒有魔尊庇佑,她又算得了什麼?
謝拂池放下劍,束手就擒。
湖面破開,一隻溼漉漉的腦袋浮上來。
沉浸在各種複雜情緒的魔族眾人駭然看去——
只見那栗色短髮,綠瞳朱唇,一身紅袍的俊美青年不是白訶魔君是誰?
長戎經歷這令他頭痛不已的一夜,此刻再見到白訶真是什麼好心情都沒有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訶撓撓頭,“吾不小心在湖底睡了一覺……咦,阿煙你回來了?吾找你找的好苦。”
阿煙?
眾人又尋著他的目光移過去,只見湖邊亭中,孱弱的魔君夫人正在低咳不已。
聞言,魔君夫人僵了一下,但很快傷感道:“白訶魔君節哀,阿煙已去。”
白訶疑惑道:“你要去哪,你不是明明在……”
長戎一把將他的頭摁下去,微笑道:“你睡糊塗了,這是我的夫人談歆。”
“不是,她……咕嚕……咕嚕……”
謝拂池雙手被縛,好在這些人對傀少的死仍然心有餘悸,也不敢對她太過放肆,任由她慢慢走著。
路過魔君夫人身邊時,謝拂池轉眸一笑:“看來也只有他能認出來你了。”
柔弱傷感的魔君夫人停下咳嗽,抬頭冷冷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