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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雲霜來尋她,兩人約好這一日同去徑山寺拜佛。

路上馬車走得極慢,是沈清棠刻意交代的,“山路難行,我近日裡身子不大好,顛簸的頭疼,還是慢一些的好。”

她得顧著腹裡的孩子。

林雲霜自然是沒有意見。

慢慢悠悠,許久才到徑山寺。

沈清棠裝模作樣去佛前求願,正巧寺裡和尚來問,“施主可要添些香油錢,這是功德無量的善事。”

她自然是應好,連忙讓蒹葭去取了荷包來。

她親自接過來,沉甸甸的荷包正要放進功德箱裡,忽覺腹中猛然一陣墜痛。

這痛來得突然又急促,她臉色霎時就白了,再承受不住,痛撥出聲來,“蒹葭,我肚子好疼。”

她捂著肚子,疼出涔涔冷汗來。

蒹葭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和白露合力扶著才不致讓她倒下。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您別嚇我們啊!”

蒹葭和白露滿臉焦急。

一旁的林雲霜見這情形也嚇壞了,“這……方才還好好的,這突然是怎麼了?”

她不經意瞧見沈清棠的裙下溢位血來,不由捂嘴瞪大了眼,指著那兒驚呼,“血……血……”

蒹葭和白露自然也瞧見了。

這好端端的,身下怎會突然流血呢?

蒹葭是知曉她懷有身孕的,可當真是叫這一眼三魂嚇去了七魄,慌忙對林雲霜道:“林姑娘,快!快去幫我們夫人找大夫來!我家夫人她懷孕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無不驚駭。

但這山中林寺,哪來的大夫。

林雲霜詫異之後便只剩為難。

馬車載不得太多人,沈清棠隨身必得帶兩個丫鬟,是以這次來徑山寺她除了車伕連貼身丫鬟也是沒有的。

至於車伕,那是個五大三粗的莽夫,只怕會誤事。

蒹葭也當真是急了,這才脫口而出,後自己一想也覺得不妥,又改口道:“林姑娘,麻煩您替我們照看一下我們夫人。”

再看白露,急切道:“我們趕緊坐馬車下山去,我去尋大夫,你去城門口找大人,讓大人快點趕過來。”

裴琮之在城門口送昭和公主出嫁。

出了這樣大的事,她們兩個小丫鬟不敢遮掩,必要馬上通知他。

兩個丫鬟急急忙忙下山去。

沈清棠則被林雲霜扶著,去後堂的廂房裡躺下。

寺廟裡都是和尚,只有林雲霜能貼身照顧她。

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何曾遇見過這種事,臉上可見的驚慌無助,見她裙下都是血,也不敢去碰她。

只能顫抖著聲來安撫她,“裴夫人,你忍著點。一會兒她們就帶大夫來了,裴大人也會過來的。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沈清棠滿臉虛弱,顫巍巍抬眸看她,“林姑娘,你能不能幫我打盆溫水來?我想擦一擦。”

這個時候要溫水,著實奇怪。

但林雲霜實是叫這駭人情形嚇昏了頭,並不起疑,當即轉身出門去打溫水。

一來一往,不過半盞茶的功夫。

“裴夫人,溫水來了。”

等林雲霜再推門進來,廂房裡空蕩蕩,哪裡還有沈清棠身影。

只桌上叫茶盞壓著一紙書信。

被這推開門的灌堂風一吹,那紙書信便悠悠盪盪飄到了她的裙邊。

——是沈清棠寫給裴琮之的書信。

她逃了。

為著這一日,她準備了很久。

從一開始的徑山寺求佛,她便算計好了,馬車裡坐著的人數,徑山寺與上京城相隔甚遠的距離。

還有那個裝滿銀兩的荷包,她一直緊緊攥在手裡,這是她上路和日後生活所需的盤纏。

她塞的嚴嚴實實,還在底下藏了兩塊金錠子。

但最重要的是硯書,裴琮之讓他時時刻刻盯著沈清棠。

沈清棠無法,只得在方才下馬車時裝得一副欲要嘔吐的難受模樣,將藏在暗處的他喚了出來。

“這馬車坐的我實在噁心,難受得緊,你去城裡的玉菩齋買些醃製的糖漬果子來,我吃了好壓一壓。”

“這……”硯書面色遲疑,“大人有吩咐,讓我貼身照顧夫人,不如夫人讓蒹葭去罷。”

“讓你去自有你去的道理。”

沈清棠不耐煩的微微蹙眉,“你輕功好,又有馬,一來一回跑得快。我讓蒹葭去,入夜我怕是都吃不上。再說了,這好端端的,能有什麼事?不是有蒹葭和白露陪著我嘛!”

說著,她又要生嘔。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用帕掩著唇,眉眼裡都是怒氣,再沒好氣催他,“還不快去!是不是要看我生生吐死才滿意?”

她自懷孕後,脾氣格外差,極暴躁易怒。

硯書也是知道她有身孕的。

裴琮之先前特意交代過,凡事依著她,以她為先。

他實在萬般無奈,只能依沈清棠吩咐駕馬回城去給她買那勞什玉菩齋的糖漬果子。

這來回功夫,並不亞於蒹葭回城去尋大夫。

正是天時地利人和。

沈清棠只待林雲霜一出廂房,就偷偷跑了出去。

徑山臨水,下山就有河岸,河岸邊有小舟停留。

等到裴琮之得了訊息趕過來,她已坐上了船,河水浩渺,飄飄然不知往何處去。

徑山寺的廂房裡氣氛沉滯。

裴琮之眉眼冷凝如霜,看林雲霜膽怯遞過來的書信。

沈清棠倒是坦然,將一切原委都付諸筆墨之上。

原來從沒有什麼身懷有孕。

在他換了避子藥的初始,她便覺察出來了,不動聲色,順水推舟的按著他所料想的走下去。

那些夜裡的隱忍哭泣,猶豫遲疑,也通通都是假的,是她費盡心思演來給他看的。

為著,只不過讓他放鬆警惕——以為有了這個孩子,她便會心甘情願留在他的身邊。

自然也沒有方才所謂的流血落胎。

那些血,是她找醫館的大夫要的牛血包,偷偷藏在裙裡。只消暗暗用力,血包便能擠破,造出流血落胎的這一假象來。

苦心孤詣籌謀這許久,孜孜以求的,不過是為著再一次逃離他的身邊。

信的最後道:“哥哥總說一切從頭開始。”

“那哥哥便當,那年承平侯府門口,哥哥從未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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