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吾日三省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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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實感、沒有期待、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明明行走在人群當中別人卻無法感知她的存在，以這種方式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怎麼樣的感覺呢？

周仲青有些無法想象，尤其是在知道即便白月螢死了這麼久，也從未有人給她燒過一支香，那種存在不知為何的迷茫感好似更強烈了。

真是想不到，幽靈這種東西，還會有像她這樣的小可憐呢。

給父母上完香之後，周仲青也回到了樓上去洗澡。

花灑溫熱的水流打溼他的頭髮，繼而溼潤全身，他也忍不住思考。

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只要是生命，終究熬不過時間會走向消亡，百分之九十的人，在三代以後，時間便會抹平你一切存在的痕跡。

有一個說法，其實一個人會死亡三次，第一次是物理意義上的死亡，這時候你的心跳停止；

第二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你名字的人也走了，從此沒有人知道你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第三次是關於你的一切記載記錄影片照片也全部都丟失了，這時候整個世界就再也找不到一丁點你來過的痕跡。

什麼王侯將相顯貴風流墨客，甚至一整個人類的文明，一整個星系，在歷史的長河當中，在時間的尺度上都不過是微小的塵埃。

那在這一場終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旅程當中，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這注定是一個哲學上永恆的話題，對於每個不同的個體而言，甚至都沒有統一的答案。

對周仲青來說，他覺得人生的意義大概就是這短短几十上百年的體驗，體驗存在的實感，與這個世界碰撞時實實在在的感受——

生命的底色，大概都是由自己受過的傷、流過的淚、摔過的跤、笑過的話、惱過的狗、踢過的球、愛過的人、並肩過的夥伴構成的。

這些底色構成了生，有了生才會有對應的死。

第一次經歷死亡，是在童年時奶奶去世的時候，當時的他還懵懂，只是後來平靜下來的某一刻，突然想到與奶奶有關的零碎記憶，他才終於體會到了難過，這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奶奶了。

從那時候起，周仲青理解的死亡，便都是相當沉重的事，更別提後來還經歷了父母的離去。

直到夏末傍晚的這天，他邂逅了在天台跳樓的幽靈小姐。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的阻止顯得是如此的多餘，因為對他而言相當沉重的死亡，對幽靈小姐來說卻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

不僅僅是她身為幽靈的存在給周仲青帶來了巨大的衝擊，更是因為她的這種行為，把他堅信二十年的人生觀都給顛覆了。

周仲青總說自己理解，但不認同，現在細想來，也許說自己理解可能還太膚淺，畢竟沒有感同身受經歷過的人說出的理解，往往更多的只是一種廉價的同情罷了……

吾日三省吾身，這項工作周仲青習慣在洗澡的時候進行，原因是因為花灑的水流衝擊臉龐的時候，腦子會空前的清醒冷靜，他每日都會趁此機會回顧今日之事，並從中反省提高自己。

穿好衣服，擦乾頭髮從浴室裡出來，自省完之後，周仲青感覺自己的靈魂也提升了不少，至少比喜歡在浴室裡獎勵自己的同齡人優秀得多了。

雖然沒有住校，家裡也沒有監護人督促自己，但周仲青每日的生活都十分自制且規律。

兄妹相依的生活裡，小羽便是周仲青絕對的重心。

拿過她今天做完的作業開始檢查，把做錯的地方用鉛筆圈出來，讓她自己先思考再做一遍。

趁著小姑娘撅著能掛油瓶的小嘴兒苦兮兮地補作業的時候，周仲青便可以做自己的事。

要想解決問題，那麼首先就得找到問題出在哪兒，周仲青開啟電腦，開始搜尋查閱資料，研究的內容包括但不限於——《人死了之後會怎麼樣？》《幽靈是怎麼產生的？》《幽靈有什麼特性？》《怎麼殺死一隻幽靈？》《幽靈死亡後會如何？》……等等。

周仲青相信，既然自己也真的遇到了幽靈，那麼就說明這種事並非不可能發生，指不定也有人曾經真的遇到過幽靈。

但查閱到的資料內容繁雜，有專門博眼球杜撰的，有號稱學者專門研究的，總之亂七八糟什麼都有，一頓查閱下來，周仲青好像瞭解了一點，但又好像啥也沒了解，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鬼。

最後只好有些無奈的靠在椅子上，好在白月螢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惡靈，比起找資料去了解她，不如找機會直接瞭解她更實際，也更有針對性。

不知何時，周仲青的懷中冒出了一隻好奇的腦袋瓜，接著，這隻好奇的腦袋瓜旁邊又冒出另一隻毛絨絨的腦袋瓜。

“哥哥，你在看什麼呀。”

“喵嗚？”

“……”

周仲青只好關掉網頁，將懷裡的小蘿莉和小肥貓提溜開來：“你的錯題都補完了嗎？”

“補完了呀！”周汐羽舉起手中的本子給他看。

“……這跟沒補有什麼區別？！”周仲青接過本子看了看，無語道。

“我已經很努力了呀，但努力也做不出來的話，就不關小羽的事了。”

“不關你的事那關誰的事？”

“接下來是哥哥的事！”

周仲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歪歪！你這一副是為了我才學習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呀！學習是為你自己！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周仲青也不禁有些感慨，這話總是那麼似曾相識，以前倒從沒想過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子彈再次命中眉心。

不過指望一個七歲的小姑娘理解學習其實是為了自己這種事也有點強人所難，其實周仲青也看得出來，假如學習是為了他的話，那麼小羽的幹勁能翻兩倍，反倒是為了她自己的話，那麼她絕對比現在更差勁了。

周汐羽有適合自己身高的小書桌，但她不要，她蹭蹭地爬到哥哥懷中，坐到哥哥的大腿上，這樣她的身高就能夠著哥哥的書桌了。

小肥貓也扭扭屁股蹦到了周仲青的書桌上，懶洋洋地在上面趴了下來，好奇地看著哥哥給妹妹輔導作業。

偶爾小芒也會擺出妖嬈的姿勢，或露出自己軟綿綿的小肚皮，或用毛絨絨的尾巴掃在作業本上，每每這時候，周汐羽就會被它勾引，偷偷地伸出小手薅一把面前的毛絨絨。

比起妹妹來，哥哥就高冷多了，還屈指將搗亂的貓尾巴給彈走。

嘿！高冷的人類！

不理我好呀，芒大人就喜歡這種高冷的人類，越對我愛搭不理越好呢！

“專心看題，你管小芒作甚，它又不讀書不學習，這輩子都是笨貓。”

“噢……”

“喵嗚哇？”

你才笨貓！芒大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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