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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這句話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說的,也是這個時代、這個地域周邊數個國家的共識。

為了防止女真過萬,每朝每代的遼國帝王都會做幾件同樣的事:吃飯、睡覺、打女真。

被契丹人打壓了兩百多年的女真人,一朝得勢,十年滅金。

無數遼國人的鮮血把這句話澆成了一個真理。

五六萬的女真大軍在滅遼大將完顏宗翰的帶領下南下,誰能擋得住?

“酒菜沒有,米粥鹹菜總歸有吧?”

在毛常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老人苦澀的點了點頭。

“那就給我們煮些米粥吧。”

毛常擺手讓老人下去,面對兄弟們的目光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南邊開封是回不去了,北邊又基本都淪陷了,難道還要回去做土匪嗎……

“大哥,要我說咱們還是回去吧,就算不投他王殺胚,蜈蚣寨對咱們也不薄,有咱們兄弟的加入,吞併周邊幾個寨子,屆時有人有糧,任他天下大亂,咱們進可攻退可守,在這十萬大山裡,就是女真人來了,咱們也不怕。”

毛常抬眼瞅著說話的這個兄弟,知道他打的什麼心思,那個殺胚若想去救援太原就必須搖人,怎麼可能放著蜈蚣寨在身邊不吃。

回山就只有投靠那個殺胚一途,可他們能投靠他,自己怎麼辦,自己可是差點要了他的命,這件事知道的可不在少數,就算自己的這些兄弟守口如瓶,汴京城裡應該也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先吃粥,明日再說。”

毛常有些煩躁,決定今夜好好想想出路。

一會兒後熱粥被店家老頭端了上來,幾人一瞧,只比白開水稠那麼一點,暖胃可以,填肚子就有些為難了。

毛常攔下了正要發火的兄弟,給了戰戰兢兢的老頭半吊錢,“還要麻煩老丈給咱哥幾個準備歇腳的地方,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老人接過銀錢道謝後便準備去了。

在這種地方歇腳自然是沒什麼講究,老人還心善的給幾人抱來了兩床絮被,點燃了爐子,也算是對得起那半吊錢了。

此起彼伏的鼾聲響起,毛常輾轉難眠,思緒良久,臨近天亮時才緩緩睡了過去。

“嗒嗒嗒……”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毛常直接從夢中驚醒,他快速起身,開啟木窗。

藉著清晨的微光,能模糊看清一些事物,那是大隊兵馬正向這邊奔來。

因為距離尚遠,看不清來路,但不管是宋軍還是金軍對他們而言那都是災難。

“快起床,快快!!”

毛常大喊,直接把絮被掀開每人給了兩大耳刮子。

“怎麼了…大哥?”一人眼都沒睜開,迷迷糊糊間捂著臉詢問。

“快點起床,趕緊走,有騎兵來了,也不知是宋軍還是金軍!”

幾人聞言立馬清醒了,匆忙起身,有人直接從榻上摔了下來,爬似的湧出了門。

這時已經能看清這支騎兵的大概面貌了。

人高馬大、髡髮蓄辮,面容與中原人士有著明顯的區別。

金兵!

得到這個結論的幾人嚇得肝膽欲裂,解開馬韁上馬就跑。

其中一人可能還沒睡醒,看著隊友上馬,他也上馬,但是隊友已經跑遠了,他的馬還在原地打轉。

他急得連抽兩鞭,馬兒吃疼,直接揚蹄就把他給掀了下去,落地時他才發現,這馬韁還沒解開吶。

他趕緊爬起身去解馬韁,只是看著越來越近的金兵,心急如麻,越急越亂,手抖的厲害。

“老二,快點!”

已經奔到遠處的毛常這時才發現了漏掉一個兄弟,回頭一看才發現老二還擱那解韁繩呢。

此時回去幫他明顯已經來不及了,金軍距離他們目測只有百丈不到了。

還好這時的老二終於是解開了韁繩騎上了馬。

就在毛常長鬆一口氣之際,一箭破空而來,老二直接仰頭倒了下去。

“老二!!”

毛常目眥欲裂,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被人射殺。

“大哥,快走!”

前面的兄弟回頭大呼,毛常不再回望,忍著心中悲憤揚鞭而去。

金軍長途奔襲而來,馬疲人倦已經無法追上他們,只能看著獵物從眼前逃走。

幾人見著山林後脫離官道一頭扎進深山之中,終於是躲過了生死大劫。

山中多樹木碎石,無法騎馬,幾人下了馬又沒頭沒腦的鑽了一段山路,才躺在山石上大口喘著氣。

這個畫面太過熟悉,幾人才經歷不久,哪裡會忘。

只是當初他們是追逐的一方,現在是逃跑的一方。

果真是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一人開口詢問:“大哥,咱們現在去哪?”

毛常這時想也沒想,直接道:“去投那殺胚。”

幾人詫異的看著毛常,不明白他為何隔了一夜就突然變了性。

“老二的仇不能不報,這些犬入的女真人,老子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毛常飆了一口國粹,一槍插入面前大樹之中。

與死在王智手裡不同,那是他們殺人不成反被殺,沒有仇怨只有立場,可是和女真人,那可就是徹徹底底的死仇。

若非女真人南下,他們又怎會揹負罵名陪著童貫跑路,而這又直接導致了童貫與十幾名兄弟的慘死,如今老二又折在女真人手裡,新仇舊恨一起算,毛常幾人可謂是恨透了這天殺的女真蠻子。

“但是有一點我先說好。”毛常眼神在六個弟兄上一一停留,警告道,“投了那殺胚之後,誰也不許提那日射中他背後之事,誰若敢提,莫怪做哥哥的翻臉不認。”

“原來那殺胚並不知是大哥……”一人說的正歡,突然一抬眼看到毛常那很不友好的眼神,頓時開口道,“知道的大哥,咱兄弟都不是嘴碎的人,輕重緩急還是拎得清的。”

“嗯,那就走吧。”

毛常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環顧四周一圈,見四周山石樹木都長一個樣,皺眉道:“你們誰認識回寨的路嗎?”

幾人四處張望,大眼瞪著小眼,面面相覷。

對幾個東京來的禁軍老爺來說,在這荒山野嶺中認路,屬實有些為難了。

毛常瞅著幾個一臉茫然的兄弟,無奈道:“先順著山路走吧,等遇著人了再問。”

幾人隨即牽著馬,在被人踩出的山路上沒頭沒腦的行走,一人問道:“大哥,你不是要帶咱們去投那殺胚嗎,怎麼要找回寨的路?”

“投是要投,但也不能空手投啊。”

毛常沒和他們說自己和王智“三日之約”的事,這種大話說的他自己都不信,不過三日不行,多來幾日也得把這事情辦成了,不然自己哪有臉面去見那殺胚。

“大哥,你的意思是?”

“如今天下即將大亂,憑那殺胚的名望,在這亂世還怕沒有賢才良將來投嗎,何況他背後本身就有很強的勢力,就憑咱幾個逃兵,雖然在他落難時投靠,但終究是位卑言輕,若想日後在他身邊有個位置,必須要有足夠分量的投名狀。”

“大哥,那這投名狀?”

“蜈蚣寨!”

……

蜈蚣寨中,全寨素縞,冥幣隨風飄揚,豎起的長杆上也掛滿了白幡。

寨堂內停著一口棺材,棺前跪滿了人,男女老少都有,皆失聲痛哭。

“砰”的一聲響起,蜈蚣寨二當家白熊一拳砸在案臺上,赤紅著雙目,大聲訓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哭就能把大哥哭回陽嗎!”

堂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偶爾才敢發出一兩句抽泣。

白熊看著這一堂老小還是有些煩躁,甩手出了靈堂,問向堂前守著的幾人,“毛兄弟幾人還未回寨嗎?”

一人拱手回稟道:“回二當家,他們幾人都還未回來。”

在白熊身後跟著黑壯漢子不屑道:“依俺看啊,他們是不會回來了。”

“他們本是朝廷的禁軍老爺,打心底裡就看不起咱們這些山野匪徒,只是走投無路才投靠了咱們寨子罷了,如今遇上了硬茬,自然不願替咱們扛刀子。”

“三哥可別這麼說,我看毛兄弟他們還是挺講義氣的,咱們都是吃了血酒、拜了把子了的兄弟,他們應該不會不告而別。”

“拜了把子又如何,遇到強人還不是把大哥推出去扛刀子,依我看啊,咱大哥就是被他姓毛的給害死的,他若是死在那個狼牙寨姑爺手裡,也算是為咱大哥抵命了。”

“話說狼牙寨這個新姑爺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簡直猛的不像個人,咱們蜈蚣寨啊,以後日子怕是難過了……”

就在幾人的話題從毛常身上轉到狼牙寨新姑爺的時候,一個年輕寨眾慌忙從寨外跑來,見著幾人頓時大喊起來,“來了,來了,他們來了……”

一人笑著接話,“我就說嘛,毛兄弟不是那般無……”

“金…金兵攻上寨子來了!”年輕寨眾奔到幾人面前,喘著粗氣,指著寨口,語出驚人。

幾人呆愣在地,白熊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誰攻上寨子了?”

“金兵,是金兵啊二當家!”

“就在剛才,百餘金人騎兵,在龍骨寨幾個當家的帶領下,來到咱們寨子的山頭,說要見幾位當家,咱兄弟要他們在寨口等著,他們二話不說,直接硬闖,現在怕是已經過了二道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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