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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穿堂那邊新院子的管家權,卻不好第一天就跟人張口,人家憑什麼幫你求太子爺呢?總要先讓程格格覺著她對她有用才行。
大選就是個機遇。
她把這件事透給程格格就是示好結盟的意思,但願程格格能領會到她的苦心。
程格格這樣極得太子爺寵愛的侍妾,日後太子妃定然要視作眼中釘的,李側福晉那邊又態度不明,這幾年唐格格也冷眼瞧了,程格格與李側福晉隱隱有些不對付,那就只剩下她了!這回可不是她自作多情,唐格格很清醒。
她無寵,但程格格可以幫她獲取更多的權利,程格格有寵有小格格,她們倆捆在一塊兒,太子妃要動也沒那麼容易了。這是雙贏的事兒!趁太子妃還沒進來之前,她們就可以先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經營得鐵桶一般。
唐格格沒想過要投靠未來的太子妃,一是不知太子妃是怎樣的性情,二是太子妃與她身份差距太大,她在太子妃跟前得小心伺候、當牛做馬,估計太子妃也看不上她這樣沒有寵愛、在太子爺跟前說不上多少話的人。
而如她這樣的小格格,太子妃用完了想丟,讓她一病沒了也容易得很。
她更沒想過投到李側福晉門下,笑話,李側福晉和她一樣都無寵,區別只在李側福晉有小阿哥罷了!而且聽太子爺的意思,只怕小阿哥在李氏手上也留不久了。
唐格格眼光還是有的,李側福晉如今是外頭光鮮,裡子早沒了,太子爺對她很不上心、也不喜歡,意見很大。
跟這樣的人,唐格格沒那麼傻,自打她不再全身心寄託在太子爺身上以後,她眼界開闊了、頭腦清醒了、吃飯睡覺都更香了。
但這樣的好日子,是因她還管著事,一旦沒了權,那境遇不言而喻。
太子妃進來,李側福晉的管家權就得全交出去,唐格格手裡這些雜活也不例外。但若是太子爺吩咐讓她管的事兒,她就可以繼續握著,就像凌嬤嬤之前管著淳本殿前頭的事兒,太子妃剛進來想來也不敢和太子爺頂著。
唐格格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條路走。
她捧著茶碗去看窗子外頭開得滿枝白雪的玉蘭樹,想起去年還和王格格一塊兒撿掉落的玉蘭花泡茶喝,如今卻只剩她一個了。
她眼睛有些酸脹,又不想讓人看出來,低頭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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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約莫是四五天以後,開始察覺到唐氏的心思。
因著那回夜來七次郎的事兒,胤礽主動削減了歇在後罩房的日子,比如連著打架兩日便休沐一日睡書房,不然他很有些擔心自己落個荒淫的名聲……
他寵幸了誰、什麼日子、要了幾次水、共計多長時辰,這些可都會被太監們記在起居冊上,有時康熙還會查閱。那日打架的事兒,他隔日就讓何保忠想法子改掉那天的記錄了,否則皇阿瑪早有“不得沉迷女色”的訓誡下來了。
胤礽調整了來後罩房的時間,白日遇見唐格格的次數就太多了,再一打聽,她幾乎是天天過來,陪著說話、做針線、和阿婉一起喂貓遛狗,有時候連晚膳也留下來用,還會幫阿婉哄偶爾哭鬧的小格格。
雖說之前唐格格也喜歡來找阿婉,但也沒勤快到這地步。
聯想到這段日子有關太子妃塵囂日上的傳言,以及康熙對此次大選超出尋常的重視,胤礽眯起眼暗忖:這唐氏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死腦筋了,這回反應得又快又準。
她還挺聰明,沒有直接求到他跟前來。
這樣正好,她們倆知道抱團在一塊兒,也能叫他省些心思。
這會兒,他還在忙另一件與程婉蘊有關的事兒。
快進三月,戶部考功司對上一年各省縣令的述職評議全都下來了,有額楚在外頭替程世福這個空有政績卻不知鑽營的老實人保駕護航,自然又是個穩穩當當的“優”。
得知這個訊息,胤礽就開始託索額圖幫著運作了起來。
六部裡頭依附索額圖的人比比皆是,謀一個主事之位只是銀子多寡的問題,連戶部尚書都不必驚動,更別提康熙。
但不湊巧的是——戶部沒有缺額。
曹寅與李煦二月就奉旨去了江寧和蘇州,這是江南最肥的三大織造府之二,凌普養好傷後,康熙讓他謀任蘇州織造郎中一職,跟著李煦去蘇州戴罪立功了。
胤礽不由想起自己當時拿到額楚查到的厚厚一疊“凌家罪狀”,心裡是如何怒火中燒,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凌普竟然假借他的名目做了這麼多駭人聽聞的事!內務府上下糜爛不堪,侵吞貪汙十幾萬兩就不說了,胤礽看到與太監行悖亂之事時,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他知道不能留凌普了。
胤礽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據實陳奏康熙,伏在乾清宮請罪時,他本以為康熙會很生氣,誰知康熙看完竟十分平靜地將摺子還給他:“讓凌普將侵吞的銀子補上,革了內務府總管大臣一職,再賞他二十大板,讓他回家閉門思過。”
“皇阿瑪……”胤礽有些驚訝和不解。
“這些事朕早已知道,你能及時察覺並如實上奏已是不易。”在康熙眼裡,他隨時都能要凌普的命,這種人死不足惜,但打鼠忌器,鬧大了只會損害太子的聲譽,也不利於朝局平衡,因此康熙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拍拍太子肩頭,“經過此事,你能學會御下的尺度,也不枉吃了這虧。”
胤礽怔了怔,才磕頭謝恩。
回去後,他卻仍在想,若皇阿瑪早已知道凌普是個蛀蟲,為何不早早處置了他?在夢裡他被廢黜時,距今還有二十來年,難道皇阿瑪一直看著凌普如此猖狂都忍下了麼?
皇阿瑪為何一直留著凌普?
有一個念頭飛快地從他腦海中掠過,驚出他一身冷汗。
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借這把刀……
胤礽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今他自斷臂膀,除了這隱患,卻也將失去對內務府的掌控,以後刺探毓慶宮的訊息對於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而言將變得容易多了。但這對皇阿瑪而言,也是他的一次示弱……胤礽有些悲哀地想,當東宮失去屏障,或許皇阿瑪會對他更放心吧?
因此凌普才沒死,才能外派江南。這是皇阿瑪給他“棒子”之後的一顆甜棗。
胤礽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正下意識地學習、揣摩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帝王心術,已逐漸成長、堅韌,漸漸有了一個帝王該有的思維方式。
想明白後,胤礽對內對外都有一番佈置。
對內,他讓何保忠盯著毓慶宮後院大小事,尤其是李氏。之前得知王格格難產有李氏的手腳,他便想徹查此事、敲打李氏,但後來因夢境之事耽擱了,如今凌家的事情已經了結,正好趁此機會清洗毓慶宮裡那些骯髒的角落。
對外,胤礽還想再多培養幾個品行端直的自己人,不能真就這樣斷了臂膀以後任人宰割,但不能打眼,比如程世福,或許就是個好的選擇。
不過他也就此打消了讓程世福跟著曹寅的念頭,一是那邊已經有凌普了,二是程世福可能不大合適呆在那邊。
之前胤礽只以為康熙是為了讓李煦、曹寅填補這兩年南巡接駕的虧空才恩待他們,讓他們領了鹽務與織造兩件肥缺,直到派凌普插了一腳,才知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李煦和曹寅不光光為了這明面上的緣由,主要目的是為了監察江南的一切情況,他們乾的髒活猶如前明時期的錦衣衛、東西廠,將收羅江南雨水災禍、土地收成、官員文人動向等各類情況專折密奏,直達天聽。
他們是康熙懸在江南的眼睛、爪牙,凌普生性八面玲瓏、機靈變通,做這些事到能把他那些歪心思用上,但讓程世福這種有良心的人摻和就不大方便了。
但放到其他地方又升得太慢……胤礽又將戶部官員的名單捋了一遍,明珠曾任戶部尚書,這裡頭有一半是他的人,另一半有佟家的,也有索額圖的人。
索額圖便讓人傳信給胤礽:“那就打掉明珠一個缺,正好按上咱們自己的人,太子爺不用費心了,我來想法子。”
胤礽想了想,這事兒他確實不方便出面,便在有一日下朝時讓太監叫住了索額圖,提點了一句:“萬歲爺最恨朋黨之爭,不要叫人察覺了反將一軍。”
索額圖粗聲粗氣道:“明珠自己都不乾淨,他下頭的人屁股能擦乾淨?太子爺放心,一抓一個準。”
他說的倒不錯,康熙二十七年明珠被于成龍告了一狀,說六部裡的官缺都被明珠和餘國柱賣完了,康熙派人查訪,索額圖立刻暗示御史郭琇乘勝追擊上疏彈劾明珠結黨營私、貪汙納捐。
這事證據確鑿,可不是索額圖為了扳倒明珠特意下的圈套。康熙大怒,隨即將明珠大學士、戶部尚書等職務擼了乾淨,但還是保留了議政內大臣一職,雖然沒過多久,他又憑藉多次在康熙背後出謀劃策官復原職,但總歸將他再次拉回到與索額圖旗鼓相當的地位,讓胤礽他們這一派系能夠喘口氣。
之前明珠權傾朝野,惠妃成了四妃之首,協管後宮她分到的權利最大,胤礽在宮裡也得忍受跋扈的老大,真是憋屈至極。
定下了這個方略,索額圖立即派人重拳出擊,令暗地裡收服在手的御史官員高奇上疏彈劾戶部主事都納齊貪汙挪用三千兩官銀。這個高奇姓納喇氏,說起來還算是大阿哥的人,突然反咬主子一口,把明珠氣得夠嗆。
很快刑部查明都納齊貪汙屬實,被康熙革職查辦。
等明珠查清這背後是誰的手筆,都已九月末了,他也派人暗中收集索額圖一派的把柄打算以牙還牙,奈何去年胤礽將赫舍里氏一族管得死嚴,連凌普這個心腹親信都捨得遠遠打發,明珠一時竟找不到下嘴撕咬的地兒,只好在朝堂中加倍擠兌駁斥索額圖,兩人又開始吵得康熙腦仁疼。
誰能想到挑起兩大派系風起暗湧竟是源自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的缺額。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六月中旬,在春和日朗的歙縣,程世福與新任知縣交接完畢,揣著朝廷的任命文書,變賣了歙縣大部分田產、店鋪,收拾了十幾輛車的行李,帶上全家家眷及程婉蘊自幼養到大的徽州烏龜,被歙縣百姓簇擁著一路相送到碼頭,坐上了上京的大船。
人到中年依舊是個性情中人的程世福趴在甲板護欄上,望著聚集在碼頭上遲遲不肯離去的老百姓,又一次淚灑當場。吳氏坐在船艙裡嘆氣,今早百姓們不約而同聚集在縣衙門口相送時他就已憋不住大哭過一場,如今更是哭得臉皮發皺、鬍子全溼了。
有個愛哭的丈夫,她只能自己堅強些了。
與此同時,備受關注、三年一度的大選也即將拉開帷幕。
早在去年年底,戶部就開始傳查各旗參領、佐領、曉騎校、領催及族長統計年滿十三歲的秀女登記造冊,一直忙到過完年,總算統計完畢資報戶部。
戶部又要再從中按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旗官員、閒散旗人逐一清冊,又忙活到三月,這才上奏萬歲爺欽定選看日期。
最後根據欽天監掐指一算的吉日,康熙定了八月初八至八月二十日,由鈕祜祿貴妃主持、四妃共同閱選,在夏季較為涼爽的御花園延暉閣進行初看。
因每日只看兩個旗,選秀幾乎都能持續半個月左右。
這些日子宮裡是十分熱鬧的,各種秀女爭奇鬥豔的瓜滿天飛,都用不著唐格格這個“瓜田居士”,連碧桃都能說上幾個,但程婉蘊嫌太熱,根本沒有出過門。
毓慶宮後罩房裡,程婉蘊剛歇晌起來,便去隔壁瞧小格格,她正睡在程婉蘊去年親自叫人做的搖籃小床裡,天氣炎熱,小格格已經七八個月了,正是奶胖奶胖的時候,她頭上紮了兩個小揪揪,只穿了件肚兜,攤手攤腳地睡在湘妃竹蓆上,藕節般胖嘟嘟的手腳讓人想摸了又摸。
旺財窩在搖籃床下頭,聽見程婉蘊的腳步聲只是搖了搖尾巴,連頭也沒抬。它認得後罩房所有人的腳步聲、說話聲,所以對程婉蘊一行人進來並沒有反應,但唐格格第一回來看小格格的時候就被旺財狂吠,嚇得差點奪門而逃。
它像個沉默冷峻的護衛,自發地知道小格格是主人的孩子,主人不在的時候它就會寸步不離地守護小格格,風雨無阻,不管拿什麼骨頭、生牛肉誘惑都不挪窩。
程婉蘊彎下腰摸了摸旺財的頭,才發現咪咪又趴在旺財背上睡覺。
“你個懶蟲。”程婉蘊順手也擼了一下咪咪。
小格格屋子裡放有許多冰鑑、冰輪扇,十分涼爽,旺財是護主的天性才呆在這兒,咪咪純屬是貪涼怕熱,過來蹭空調和“狗皮”貓窩的。
是的,旺財脾氣太好,青杏當年憂慮的貓狗大戰並沒有出現,反而咪咪成天貓仗狗勢,好比旺財每日清晨都會繞後罩房巡視一圈領地,這時咪咪就會跳到旺財背上,讓它一天到晚馱著,並且堂而皇之地搶旺財的生骨肉飯吃。
睡覺時,咪咪也窩在旺財頭上,遠遠望去好像這狗戴了個黃色安全帽似的。
程婉蘊守著閨女和貓兒狗兒,先親親女兒,再揉揉狗頭,最後又抱著咪咪梳毛,忙的不亦樂乎,咪咪見鏟屎官手法不錯,立刻翻過身子,讓她來回RUA肚皮,舒服得眯起碧綠的眼睛,呼嚕出聲。
這時,青杏進來福身道:“格格,額楚大人遞信進來,說程大人程太太以及幾個少爺、姑娘都平安抵京了,太子爺先前囑咐過了,以程大人的名義買下沿兒衚衕一處兩進宅子,如今已帶程大人一行去家裡安置妥當了,讓格格安心。”
程婉蘊吃了一驚:“太子爺買的?”
這……不太好吧。
青杏倒覺得沒什麼,不過一處小宅子罷了,笑道:“這是太子爺疼格格呢,什麼都替格格想到了,那宅子裡傢俱也都置辦好了,額楚大人還說本想提前買幾個使喚的人給程大人,但又怕張羅過頭,於是太子爺就叫額楚大人包了兩百兩銀子留在宅子裡,讓程太太日後自個叫牙子來挑稱心的使喚。”
“額……額娘沒收吧?”程婉蘊徹底暈眩了,吳氏可要抵住誘惑啊,千萬別收,不然以後她在太子爺面前怎麼有臉見人?她這是攜全家吃太子爺的軟飯啊!
哎?她不是本來就在吃軟飯麼。
“格格怎麼知道?程太太與額楚大人客氣地推來推去,從堂屋推到門口,額楚大人跳上馬車想跑,誰料程太太提起裙子愣是追上了,將重重一包銀子擲進了馬車裡!”碧桃跟著進來,說到一半噗嗤笑出來,“給額楚大人頭上砸了個大包!”
程婉蘊:“……”她繼母是吳大地主的閨女,沒纏腳,又自小陪著吳家老爺子巡視田畝,身板結實,跑得自然快。
主僕三人商量著要給額楚送湯藥,門口小宮女又來回:“格格,唐格格來了。”
話音未落,唐格格已急忙打簾進來了,她一頭的汗,不等喘勻一口氣,就道:“萬歲…萬歲爺…給……指婚……了……”
第48章家事
見唐格格急得話都說不明白了,程婉蘊連忙讓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讓她喝下。
唐格格仰頭一飲而盡,將茶碗擱在桌上,才將那口氣徹底吐了出來。
“今兒滿蒙八旗總算全看完了,現在宮裡各處都收到訊息了,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的嫡福晉已經圈定了,回頭大選結束後萬歲爺會一道下旨。”
這段日子還是初選,但被宜榮德三妃親自圈起來甚至召見的秀女,大夥都知道是為了什麼,皇子福晉必從這些人中選出!
程婉蘊點點頭,又期待地看著唐格格:“那咱們宮裡呢?可有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