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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是白大姑夫婿的名字,因其生於河畔而得名,向來是個勤懇老實的莊稼漢,因此白老孃當初才會選了他做女婿,就算家貧也並不嫌棄。可這好好的人怎麼會摔斷了腿呢?

對於守著田地過活的莊稼人來說,家裡男人摔斷腿就意味著家裡少了一個壯勞力,不僅糧食收穫會減少,更讓人擔心的是會成為好欺負的弱勢者。何況他們家裡老人已經過世,兄弟也早已分家,幾乎全靠白大姑兩人撐起一個家,他這一倒下,整個家也就到了一半。

白老孃徹底變了臉色,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

“事情是這樣。那天......”白大姑啜泣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事情原委。

原來,自從七年前白大姑的公公婆婆接連去世,兄弟二人分家後,隨著幾個孩子的出生和長大,家裡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一家六口人最窮的時候差點揭不開鍋。

陳家村背靠大山,山裡物產豐富,時不時有人進山打獵,運氣好也能夠賺得不小的一筆錢,水生見家裡越來越窮,大人小孩天天吃不飽飯,就對此動了心,也想農閒時跟著進山打獵貼補家用。

幾次下來,都沒有出什麼差錯,還得到了些收穫,這讓他決定增加打獵的次數。年前那天,他和往常一樣,一大早就與村裡幾個打獵好手進了山。

白大姑也像往常一樣在家照顧孩子家務,等他回來,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白大姑驚慌著朝大山方向趕去,在山腳下遇上了被別人揹回來的水生,原來他們這次在山上遇到了大蟲(老虎),逃跑的時候水生不小心摔下了山崖。

望著血肉模糊的腿,白大姑當場就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勉力撐著回家安頓下來,第二天就趕緊請了村裡的赤腳大夫去,誰知對方看了看,卻是搖搖頭,叫她送去桃溪鎮,還斷言“沒有二兩銀子救不回來,就算治好了這腿也廢了。”

可就算腿廢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啊,他死了,這個家怎麼辦?

白大姑翻遍了家裡的銀子,都湊不出一兩銀子,交好的人家也都不富裕,借不出銀子來。那幾天白大姑整日以淚洗面,年都沒有好好過,幸好陳水生從高燒中挺過來了,但卻還是昏昏沉沉下不來床。

思來想去,她只好厚著臉皮過來找孃家借錢。

“唉!”白老孃重重地嘆了口氣。是禍終究躲不過,這事真是誰也怪不了,水生上山打獵是為了貼補家用,同村人逃命顧不上再正常不過。要怪只能怪他運氣不好,都是命啊!

白大姑抬手用衣袖擦去眼淚,艱難開口道:“阿孃......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阿香啊,你放心,阿孃來給你想辦法。家裡雖窮,二兩銀子擠一擠還是能拿出來......實在不行去借一借也能湊出來。”白老孃眨眨眼,緩了緩眼睛的乾澀,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治病要緊,治病要緊。”

“多謝阿孃!都是我沒用,還要回來向孃家借錢......”

“說這些做什麼,女兒遇到麻煩,讓自己阿孃幫忙不是應該的嗎?過日子就是這樣,要互相幫襯著才過得下去。”

陶氏見兩人待在屋裡說話,正在門外探頭探腦,看她們出來了,趕緊轉頭假裝在看另一頭。

白老孃瞥了一眼,拉著白大姑坐下,向陶氏喊道:“阿春,你去把其它人都喊過來,我有事要說。”

陶氏全名陶小春,大家一般喊她阿春。聽了這話,她轉頭過來瞄了幾眼白大姑,才慢吞吞地向門外走去。

沒多久,白家大人們都坐在了堂屋裡。

白明萱待在屋子裡,豎起耳朵,默默注意著他們。

白老爹見了自己大女兒先是一喜,接著看到她哭紅的雙眼又皺起了眉,問道:“阿香,你這是怎麼了?”

“阿爹,我......”

“唉,”白老孃又嘆了口氣,重又把事情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家裡借阿香二兩銀子吧!”

話一落地,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到外面遠處小孩嬉笑打鬧的聲音。

白大和王氏坐在一起,兩人都皺著眉頭,絲毫沒有想過錢的事情,只是擔心地看著白大姑。白二兩隻手攏在一起,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陶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珠子轉來轉去。

白老爹拿著煙桿深深地吸了口煙,一吐出來煙霧繚繞,眼睛正盯著一個地方想著什麼。

家裡本來就不富裕,前年還把白明誠送去了鎮上的私塾,就更加窘迫了。幾個孩子好幾年都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服,全是穿舊的,過年買根紅頭繩都高興得捨不得戴,白老爹種的一點菸草葉大半都拿去賣了,最喜歡抽的旱菸也只能在年節喜事時抽上兩口。

二兩銀子實在不算是小數目,這一借出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還上,白家往後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因此白老爹不開口,大家都不敢說借。

最先說話的是白二,“大姐姐,這二兩銀子......也太多了點吧!二兩銀子都能買頭小豬崽了,治個病要這麼多錢?你莫不是被那大夫給坑了?依我看,這腿不治也罷,反正治好也廢了,還不如省點錢多吃點好的!”

白老孃聽了這話臉一沉,呵斥道:“二昌,怎麼說話呢!這是你親姐姐!”

作為小兒子,白二平常確實受到了白老爹兩人的一些偏愛,幹活不認真,平日裡偷懶遊手好閒,這些白老孃勉強不了都由他去了,可她再怎樣都不能容許自己兒子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看了眼白大姑,果然淚水又從眼眶裡默默留了下來。

白二把頭扭到一邊,嘴角下拉,眼中滿是不以為意。

白老爹敲敲煙桿,“咳咳”兩聲說道:“水生是個好的,我們不能看著他就這麼徹底廢了。阿桃,你去屋子裡拿錢。唉——”

“噯,”白老孃點點頭,立馬進了屋子,從床底掏出一個陶罐,開啟拿出一大一小個錢袋子,走了出來。

扯開繩子,往桌子上一倒,“噼啪”幾聲,碎銀都倒了出來。

“家裡的銀子都在這了。”白老孃把錢袋放到一邊,“數一數錢夠不夠吧。”

說完,白老孃就數了起來。精明如白老孃,家裡的錢都時時刻刻記著,但這麼久也有遺漏的地方。

數完,一共四兩半銀子。

農戶人家有田有地,平常吃的穿的都還湊合,可銀子卻真的難賺,本來這些錢是預備著給白明誠交束脩的,束脩一年三兩銀子,還不算筆墨紙硯等讀書用具。如今借了二兩銀子出去,家裡連白明誠的束脩都成了問題。

白老孃沉著臉,數出二兩銀子裝進錢袋,遞給白大姑,“拿著吧,先去把水生的腿治好,其他的以後再說。”

“阿爹,阿孃,大昌,二昌,還有弟妹,我......等水生去鎮上治好傷,這錢我一定儘快還給你們!”白大姑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下來,哽咽道。

白明萱聽到這疑惑了,去鎮上治病,還不一定能治好?身體比腦袋快一步,馬上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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