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底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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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四年五月的一天，上課鈴響後，班主任挾著課本走向講臺，班長高喊：“起立，坐下！”同學們應聲起立，坐下。

班主任開啟課本，慢吞吞地說：“同學們，今天我們學習小英雄劉文學這篇文章。”

老師這堂課講得有聲情並茂，個別女生還哭出了聲。故事是這樣的：

六月的一天早晨，電閃雷鳴。劉文學惦記著教室的窗戶沒關好，於是，飯沒吃便將一件塑膠布頂在頭上，急急向教室趕去，當他路過一塊玉米地時，他發現一個人影在晃動，便躡手躡腳地來到那個人跟前，發現是本村大**劉玉採在偷摘生產隊的玉米，劉文學頓時怒火中燒，他大喊一聲：“臭**！”劉玉採慌忙抱著玉米就跑，劉文學一頭向他撲去，緊緊抱住他的腿不放，劉玉採一看逃脫不掉，就從身上取出水果刀向劉文學後背刺去。。。。。。就這樣，小英雄劉文學為了保護公共財產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語文老師講到這裡，有一個同學高呼：“不忘**苦，牢記**仇！”同學們也跟著呼口號。

“好，今天我們請來了公社黨委路書記，給我們作報告，同學們鼓掌歡迎！”班主任將左手一擺。

“這堂課上得好，上得及時！”金靈的叔叔---公社黨委副記路永平鼓著掌，走上講臺，作開了“報告”：“同學們，暑假馬上就要到了，我給同學們佈置一篇作文，題目是：學英雄，見行動。我希望這個假期出現十幾個劉文學！”

路書記講完，班主任講話：“同學們，路書記是代表公社黨委佈置的這篇作文非常有意義。我建議我們班分成十個小組，每個小組兩個人，自由組合。這十個小組的任務是輪流看護莊稼，特別要嚴防**敵人破壞集體財產。

東來與富貴分到一個小組。吃完晚飯後，富貴手裡拿著兩個彈弓，交給東來一個；東來感到好奇：“你神經啊？晚上到哪裡射鳥？”富貴也不答話，拉著東來悄悄溜到一個牆角。

“到這裡幹什麼？”東來踢了富貴一腳。

“噓！”富貴將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小聲點，並本能地將目光盯著對面。

東來順著富貴的眼光瞄去，原來富貴正盯著的是村裡的大*主路玉厚的大門。

東來掉轉身子要走，被富貴拉住。東來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蹲在牆角下。

大約兩個小時過去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富貴拍了一下東來，東來打了一個哈欠，正想說話，去被富貴捂住了嘴。東來朝對面大門口一看，只見從大門裡閃過一個人影，旋即射出一束光---那是手電筒發出的光，緊接著有個人拉著一輛地排車，車上面好象放著糧袋子。

“跟上去！”富貴捅了一下東來，東來隨富貴去跟蹤前面的地排車。東來已經明白了富貴想幹什麼。

當來到一塊玉米地時，東來以為地排車會拉到地裡，奇怪地是，地排車卻停在公社醫院門口：從地排車上面走下來一個老太太，原來是路玉厚拉著她的婆娘看病的！

富貴象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說了聲：“看來當不成劉文學了！”

東來打了個哈欠：“回去吧，困死我啦！”

暑假過去了，同學們又開始了新的學期。班主任讓每個小組彙報假期“學英雄，見行動”情況。令班主任失望的是，二十多個小組竟然沒出現一個“劉文學”！

正在這時，大*主路玉厚被五花大綁地推進了教室，後邊跟著金靈。

“怎麼回事？”班主任問金靈。

於是，金靈就將假期自已與路玉厚作鬥爭的“英雄事蹟”渲染了一番，班主任禁不住鼓掌，班裡也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原來，暑假期間，金靈與另外一位同學一起也時刻在監視著路玉厚的一舉一動，雖然沒發現路玉厚破壞集體財產的“罪證”，卻意外地發現了他燒紙咒罵新社會的“罪證”。

班主任一聽，氣憤填膺地呵斥路玉厚：“你為什麼賊心不死？”

“我沒有。。。。。。。”杜玉厚喊冤叫屈：“我老伴得心臟病死了，我給她燒了紙，讓她一路走好。。。。。。”

東來這才想起那天晚上和富貴一起跟蹤路玉厚的情況，於是，舉手對班主任說：“我和富貴見他確實是去了醫院。。。。。。”

“他胡說！”金靈急扯白臉：“他家與大*主穿一條褲子！”

“韓東來，你放學後寫一份深刻的檢討，直到我感到滿意為止！”班主任一臉嚴肅地說。

晚上，春花吃完飯後惦記著東來，就來到東來家，見東來還沒回家，猜想東來還在學校寫檢討，就從家裡偷偷地拿了張餅，捲了些土豆絲，用一張荷葉包上，就向學校走去。

當他走到學校後，見學校黑洞洞的，只有教務處有罩子燈光。

春花輕輕走進教務處，果然見東來在伏案寫著什麼----一定是《檢討》嘍！

春花咳嗽了一聲。東來沒反應。春花又大聲咳嗽了一聲，東來才抬起頭來。

“春花，你怎麼來啦！”東來吃驚地問。

“我。。。。。。”春花遲疑了一下，然後，將那張餅放到他桌子上。

東來接過餅來，也沒多說，說大口吃起來。。。。。。。看來他真的餓了！

“慢點，看別噎著！”春花倒了一杯水讓他喝。

“謝謝！”東來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

一九七五年下半年，東來的爸爸”落實政策”,從外地安排到本縣生資公司工作。爸爸把他從幸福河小學轉到縣西關小學，媽媽因為姥姥身體不好，暫時留在幸福村。

當東來在放學後將這一訊息透露給春花時，春花轉過身去蒙著臉。過了一會兒，她抹了抹眼淚，低聲問：“你還回來嗎？”

“我。。。。。。”小東來哽咽了，他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可是，眼淚還是不聽話。。。。。。

兩個人雖然都才是十一、二歲的年齡，還不懂“感情”二字的含義，可為什麼一方離開，另一方是那麼不捨呢！

良頃，小東來將《紅巖》從書包裡取出來：“我要走了，還給你。。。。。。”

春花沒接，她低著頭：“送給你吧，留個紀念。。。。。。”春花美麗的大眼睛窩著一團淚水。

“那我也送給你個紀念品。”東來將大姐從外地寄來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送給春花。

春花接過來揣在懷裡，眼淚滑落到兩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