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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從裴扶墨冰冷的面容上掠過,又停至雲氏臉上,輕緩地道:“他啊,死了,被我一掌推下懸崖,死無全屍。”

“五年了,你們連他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雲氏忽然身子一抖,險些栽倒,裴扶墨伸手攙扶住她。

她哭著起身,又喊道:“為何,你為何要殺了他?”

裴幽輕嗤一聲:“他天性太過善良,看不得我學宋世南的那些毒術,整日想方設法的勸我好好做人,太煩人了。”

有人天性善良,也有人天性冷漠,而他和裴扶墨的親兄長便是如此。

從他記事以來,就跟宋世南以及趙氏兄妹還有白蘇一同長大,從宋世南的口中得知,他們都是他沿路行醫時撿來的孩子。

幾個孩子中,宋世南唯獨對他無比關照,醫術毒術皆只教他一人,可他對能醫治人的醫術實在不感興趣,便只用心鑽研那毒術。

時間久了,他漸漸熟練了毒術的作用,就連宋世南得知他對毒術極其上心後都為時過晚。

七年前,他無意從宋世南口中得知,尋得了白蘇出生時失蹤的地點,若是找回去,或許可以幫白蘇尋回原本的身份。

白蘇對未知的家充滿了恐懼,他不想尋回自己的身份,便百般推脫。

就連身上那能證明他身份的胎記,他都極其害怕看到。

直到一次意外,他與白蘇產生爭執,那日是在懸崖邊,他憤怒下失手將白蘇推下了懸崖。

這一幕卻被宋世南親眼所見。

那老傢伙分明會一手毒術,偏偏心腸與白蘇一般柔善,老傢伙親眼看到他殺死了白蘇後,竟是憤怒下要與他斷絕關係。

有多可笑,老傢伙分明最疼愛他,卻無法容忍他所做的這些事。

雲氏聽完這些,心痛到簡直無法呼吸。

忽的她推開裴扶墨,上前用力地捶打裴幽,大聲哭喊:“你這個惡毒的真兇,還我兒子命來!”

裴幽死死咬牙,就這樣受著雲氏的捶打。

最終雲氏精疲力盡地哭暈了過去。

裴扶墨上前將雲氏扶過來,吩咐獄卒將人送回鎮北侯府的馬車。

雲氏離開後,這間屋子冷寂的不像話。

裴幽抬手整理了下身上那凌亂的衣裳,鐵鏈不斷地作響。

裴扶墨眼神泛著寒意:“你會冒充我的兄長,便是認出了我的長相?”

“沒錯。”裴幽輕聲一笑。

從被江絮清撿回去後,他便不打算再與趙氏兄妹聯絡了,他貪戀江絮清身上那純淨美好的一切。

雪夜那次初見她時,他就想得到她,佔有她,他從未如此想得到過一種東西。

可當裴扶墨從北疆回來後,這一切都變了。

他才知道,原來她身旁早就站了位與她極其般配的男人,他二人門當戶對,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相伴長大,那個男人擁有他從未擁有的一切。

打從他見到裴扶墨的第一眼起,便知曉了白蘇究竟是什麼身份。

他便一步步在謀劃,頂替了白蘇的一切。

他有什麼錯,他只是想有個能匹配得上江絮清的身份罷了。

她是太傅千金,金枝玉葉的貴女,從小被嬌寵著長大的姑娘,這樣什麼都沒有的他,如何能配得上?

裴幽唇線緊抿,冷聲道:“若非宋世南隱瞞了我的身份,我絕不會讓你有機會對我下手。”

裴扶墨慢條斯理地撩袍落坐,眼尾銜著一抹諷笑:“你還當真認為你即便是我的親兄長,我就不敢動你了?”

經過昨晚一夜的苦刑,加上雲氏的毆打,裴幽此時站起來也極其費力了。

他眼神露出恨意,“裴懷徵,你可真毒。”

裴扶墨眼簾微掀,“毒?還不夠。”

語落,他斜乜裴幽,右手輕抬。

獄卒收到指令,連忙架著椅子將裴幽按在牢房的刑具上,回稟道:“裴大人,準備妥當了。”

裴扶墨斜倚在紅木椅上,涼薄地啟唇:“這地牢的十八大苦刑,你還未曾一一嘗試過。”

裴幽被獄卒按在刑具上,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脫身。

他狠狠咬著牙,任由刑具用在他身上,忍著渾身痛意道:“你這般恨我,真的僅僅只是因為你兄長的緣故?”

他額間的汗液不斷地掉落,卻還能咬著牙笑道:“是慕慕吧?你究竟有多害怕她在心裡曾經有過我的位置,竟是要對我這般下毒手……”

他有氣無力的嗓音忽然停止。

獄卒看了一眼裴幽,說道:“大人,他暈了。”

裴扶墨的長指一下一下敲打手柄,含著陰鷙的目光落在裴幽昏迷不醒的面容上,淡聲道:“潑水弄醒,繼續用刑。”

“是。”

**

雲氏暈了後被帶到了鎮北侯府的馬車上,裴扶墨事先讓周嚴帶著大夫過來了。

大夫診脈過後說道:“侯夫人身子並無大礙,只是近期憂慮過重,心有鬱結,又在大受刺激下才窒息暈倒。”

這般在馬車上等著也不是個事,江絮清做主道:“周嚴,你先送母親回府。”

周嚴問道:“夫人也要一同回侯府?”

她搖頭,“我進去找世子。”

周嚴心知世子在裡頭做什麼,怕是不願意讓世子夫人看到,好心勸說:“夫人還是留下來比較好。至於侯夫人,屬下另外派人送侯夫人回去。”

談話間隙,裴扶墨從地牢出來了。

待他走近了後,江絮清的目光落在他今日著的湛藍色衣袍的下襬處,那衣裳布料,很明顯沾了不少的血跡。

裴扶墨揚起了笑容看她,“嬌嬌在等我?”

江絮清抿了抿唇,“嗯。”

她沒敢再多看,總覺得現在的他,陌生的讓人害怕。

鎮北侯府。

雲氏出去一趟,暈著回來這事驚擾了裴靈萱姐妹二人。

如今既然雲氏已然知曉了一切真相,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了,沒多久裴幽是假冒的鎮北侯長子身份同樣會傳出去。

裴靈萱和裴靈夢聽聞了這些,驚訝了許久。

尤其裴靈夢,畢竟當初裴幽在侯府時,她與裴幽相處的還算很好,對於這個找回來的“兄長”,她也極其喜歡,沒料到……

她氣得眼眶通紅,罵道:“太壞了!殺害了我的親生兄長,還頂替了他身份,難道他就不怕遭報應嗎?”

天底下怎會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

裴靈萱沉默了許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的目光落在雲氏疲累的睡臉上,很是心疼。

弟弟失蹤一事本就是母親牽掛在心裡二十年都放不下的心結,好不容易尋得後,得以團聚沒多久,又時不時發生兄弟不和的端倪。

現在又得知眼前這個長子都是假的。

她竟是將殺死了自己長子的男人,當做親生兒子那般疼愛了一段時間。

這般打擊,足以讓任何人都無法承受得住。

“阿夢,聲音小些,母親該休息了。”

姐妹二人和江絮清出了雲氏的映春院,裴靈萱說道:“已然如此了,你和懷徵打算何時回侯府住?”

江絮清說道:“現在恐怕還不行。”

裴靈萱蹙眉,懷徵介意的是裴幽,如今裴幽已經不在侯府了,他為何還不願回來?

江絮清心中的事無法對任何人說,只虛虛笑了笑。

**

確認侯府安頓好了後,江絮清便跟著裴扶墨回了那院子。

月光如水,秋日夜風輕輕拂過,庭院樹影婆娑。

裴扶墨從淨室洗漱出來時,見江絮清還如先前般,一直站在窗前望著這院子。

月色從窗欞縫隙投入,照在她白皙的臉龐上,她光是靜靜地站在那處,便使他空蕩蕩的心極其的踏實。

他笑著走過來,低聲問了句:“在想什麼?”

江絮清望著輕微晃動的樹影,緩緩道:“我在想,這裡距離小善兒的流遠齋有多遠。”

裴扶墨擦拭溼發的動作頓時一僵,轉而目沉如水地看著她的側臉。

江絮清轉過身來,嫣然淺笑:“這裡是瓊羽園,對嗎?”

他哂笑,“你是如何知道的?是那些侍女說漏了嘴?”

她搖了搖頭,“我不是傻子,這處定然是外人都難尋得到,且還是你極其信任的地方。”

況且那日盪鞦韆時,她也趁著那高度,看到了熟悉的景緻。

江絮清靠近他,輕輕拽著他的寢衣,說道:“裴小九,既然我都住在這裡了,你就讓我見見小善兒吧?我每日在這裡可無趣了,你不讓我回侯府,不讓我見其他人,就連同樣住在瓊羽園的李善,你也不讓我見嗎?”

裴扶墨垂眸看著她那綿軟的小拳頭,扯唇一笑:“有我每日陪你,怎會無聊?我這不是去衙署上值都帶著你嗎?”

她頓時一噎,有氣無力道:“可是我日日對著你一個人,也會累的。”

本只是一句無心之言,裴扶墨偏生在意了。

她不是說喜歡他嗎?為何看到他會累?

他語氣怪異地道:“累嗎?可我每日看著你,只覺得不夠,為何你會覺得累?”

江絮清望著他幽冷的目光,忽然語氣一軟,認真道:“我很喜歡你啊,也想日夜與你在一起。可每個人性子都是不同的,你覺得日夜看我不累,可我不一樣,我需要見人,需要自由,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喜歡你呀,裴小九……”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患得患失。

他不過就是覺得,她這些舉動是在逃避與他的相處,可她真的不是啊。

裴扶墨忽然異常的沉默了起來,許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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