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沒有生離,只有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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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老夫人激動的顫抖。
江淮生不知道弟弟帶著這麼多人攔在面前是什麼意思。
江婉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覺得驚恐從腳心躥到頭頂。
更讓江老夫人驚恐的是江長天說的這句話。
跟韓世子說的一模一樣,語氣腔調都一樣。
聽得人汗毛都豎起來。
江老夫人只覺得有一把刀來回的穿進她的心口,拔出來,再穿進去,摩擦的血肉都在顫抖。
畜生,怎麼剜她心,怎麼來。
江老夫人雖然被世子打了一巴掌,但是她並不怨恨他。
母親怎麼會怨恨孩子。
就像是她被江大刺傷了,她也沒有真正怨恨兒子,要離開鳴縣還是第一時間讓婉兒去把人叫回來。
對江長天,只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罷了。
江婉聽著這一模一樣的話,也頭皮發麻。
她甚至想,把祖母留下來可以嗎?
這江二不是離不開孃親,那他們走。
她實在發怵。
別人的行為有跡可循,這江二完全無跡可尋。
七皇子派來的人兵強馬壯,正規軍。
有鎧甲有弓箭有長矛。
裝備齊全。
可是對面人似乎有點多。
若是他們要衝殺,肯定能衝殺過去。
對面都是老弱婦孺。
可是他們也帶著一馬車婦孺。
他們就是來接人的。
總不能把人丟下,自己跑了,那就白來了。
本來以為很輕鬆的活兒,不過到了江府,看到被弄啞的前同事,似乎就意味著這活兒不簡單。
所以他們沒有耽擱,一早來接上人就往城外走。
卻沒有想到,居然真被攔下來了。
這是什麼陣仗,攔他們需要這麼多人嗎?
差一點以為遇到搶劫的了。
七皇子的人有一個臉上長滿鬍子的年輕男子走出來,對著江長天行禮。
“在下一等侍衛林陽見過江司馬。”
江長天回禮。
江婉看著此人的身形,忽然有些激動。
她覺得很熟悉,此人的背影。
可是她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吾乃奉命接江太傅家人與七皇子妃團聚,還請江大人讓行。”
他說這話其實很拗口。
江司馬也是江太傅之子啊。
聽他口口聲聲喊江老夫人為娘。
江老夫人臉色難看的都在抖。
王妃的孃家人不怎麼樣,治家不嚴,內部就亂成一鍋粥。
也難怪王妃的性格那麼傲氣,原來根源在此。
江長天微笑道:“我父乃江太傅,林侍衛為何厚此薄彼,只接他們,不接我,難道阿姐成為王妃了,就不認我這個弟弟不成。”
這江家二子長的如此妖孽。
跟江家大房格格不入。
七王妃已經算是好顏色,姝麗驕美,可是跟這位一比,就像是路邊野草跟綻放的牡丹對比一般慘烈。
此人唇紅齒白,容貌妖冶,一雙眼更是水汪汪的,說話就帶著情意。
即使說我要鯊了你。
恐怕被殺的人的,都會忍不住往他的劍靠近一點,免得他費力了。
江老夫人被這話氣的哆嗦。
他不要臉的,還想沾玉鸞的光。
殺頭的事拖著他們,沾光的事還湊上來。
江老夫人哆嗦著臉就有點歪。
江婉也沒有注意到。
她死死的盯著那林侍衛,太熟悉了,那身材。
江淮生今天一心都在菁兒身上,有點渾渾噩噩,覺得自己事到如今都是因為弟弟才造成這樣,他們都要走了,又何苦苦苦相逼。
“江司馬說笑了。”既然已經是朝堂封的官員,怎麼可能隨便走呢。
江長天點頭。
“是啊,在下開玩笑呢。今天正好帶手下來操練,本官新官上任,自然要熟悉一下手下的兵馬,讓您見笑了,不如你們等一等,等我們訓練完再過去。”
七皇子的侍衛一個個高大強壯。
看著對面密密麻麻的人,轉個身都好像要半天,裡面還有婦孺老人。
這江二果然如傳聞一般,什麼人都收。
難道真靠這些人造反。
所以只能是跟著訾碌後面吃屎,哪都不去。
看著對方慢吞吞的騰挪。
七皇子的侍衛有些不耐煩。
對面的人就像是龜速一般,慢吞吞的轉身,左轉右轉,就是沒有把位置讓出來。
江婉越看那林侍衛背影越熟悉。
她忽然讓身邊的人喊那侍衛過來。
江婉看著對方。
對方也看著江婉,眼神有一絲驚豔,但是很快一閃而逝。
今日的江婉一身簡單的黑袍,高馬尾,靴子,十分利索的打扮,像是男子一般。
胸前有點鼓,面板白皙,眼睛也非常漂亮。
就是照料一家人比較疲憊,所以頭髮沒有那麼齊整,額前鬢角碎髮比較多。倒是顯得她臉小,更加稚嫩一些。
她是這麼多人中,難得見過江司馬,再看,也不會黯然失色的美人。
不僅顏色好,氣質還非常突出。
江婉把這個林侍衛喊到面前,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長滿大鬍子,但是她激動不已,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
她認出來此人。
此人是七皇子的第二個兒子,楚翊。
夢中他亦十分愛慕她,為了她最終折服於兄長手下。
她雖然跟他清清白白,但是難免有一絲曖昧。
畢竟她姑姑是他的嫡母,兩人也屬於表兄妹的關係。
他其實也求娶過她。
只是她心意不在他身上。
江婉沒有想到楚翊居然會偽裝成一個侍衛。
她對他很熟悉。
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相伴成長。
他哪怕此刻完全偽裝成另外一個人,她也能從細節辨認出來。
他的站姿,他說話的模樣,腔調。
江婉這一刻的心都要跳出了胸腔,劇烈,又澎湃。
她眼中抑制不住的蓄滿淚花,淚水在眼中瑩瑩打轉。
然而她想到了自己在靜室看到的最後的那個畫面。
她強忍著激動。
把他招到眼前。
江婉果決的道:“你要殺了江司馬,不然我們所有人都離不開這裡,他非常危險,你一定要殺了他,求你。”
侍衛林陽驚異的看著面前的少女,不知道為何,她看著十分親切,美麗又善良。
但是她開口居然是求他殺人,異常的冷靜果決。
可是最後那求你那兩個字,卻說的讓他耳根微紅。
她靠近他說的話,像是耳語一般。
果然,他在嫡母屋裡看到一幅畫,看畫中少女的背影就起波瀾。
原來她長這樣。
她就應該長這樣,是這樣的。
自稱一等侍衛林陽的人,正是七皇子的庶子楚翊,排行第二。
他好武,這次也是為了表現,所以親自帶人來接嫡母的孃家人。
可謂是一個大孝子。
江婉認出他來了。
畢竟夢中他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
楚翊點了點頭:“你們保護好自己。”他有可能會顧不上。
江婉點頭:“放心,我懂。”
兩人默契十足。
楚翊都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
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為何,就有一種熟稔感。
楚翊回到侍衛中間。
看著對面的人還在慢慢挪騰。
那騎在馬背上的江司馬格外耀眼。
實際上他聽大哥和父親一起分析過此人,但是當時他們並沒有覺得此人有什麼危險,能有什麼大作為。
不過那也是他沒有見過此人。
此刻見到此人,才發現,此人跟傳聞不一樣。
他的眼神裡有不一樣的東西。
據說此人是江太傅養子,江家族人之子。
的確,江司馬很危險。
楚翊見面第一眼就感覺出來了,但是沒有想到江婉,一個姑娘居然那麼果決,也這樣說。
楚翊亦是個果決之人。
他敢作敢當。
回到侍衛當中。
毫無準備,一聲令下。
就對著江二射箭。
密密麻麻的箭羽,飛翔而去。
又快又急。
都朝著江司馬一人。
毫無預警。
此刻。
馬車裡的江婉心跳極快,有一種痛快之感。
亦有一種塵埃落定之感。
一切都會因此改變。
那些錯誤都會被糾正。
江淮生則是有些驚愕的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箭雨。
沒有想到會這樣。
剛剛婉兒出去跟那侍衛不知道說什麼。
居然真要這樣嗎?何苦,為何?
江老夫人則是雙目圓睜,一臉痛快,嘴角上揚,臉頰上的法令紋更深了。
江榮捧著書,看了一眼外頭,又低下頭繼續看書。
劍光火石之間。
有些突然。
然而江長天身邊兩個少年揮劍把那箭羽統統給打掉了。
而江長天身後隊伍有一人忽然拿著長矛衝了過來。
接著剛剛那慢吞吞,挪一步,轉個身都要半天的隊伍,卻迅速的朝前湧來。
他們一個個都拿著劍矛。
只會三招。
收,刺,擋。
一圈一圈,如同湖水波浪一般,看著緩慢,卻十分迅速,一浪接著一浪,包圍過來。
而那帶頭衝過來的人,只是轉瞬間已經衝到了楚翊面前。
儘管楚翊被侍衛團團包圍保護。
那人居然如入無人之地一般,身形詭異的衝過來。
一個長矛就把楚翊的馬給挑翻了。
人仰馬翻。
好在楚翊先一步從馬背上跳下來。
否則這一下不死也殘。
可是緊接著他連感嘆自己命大的時間都沒有。
那人的長矛如影隨形。
身邊有侍衛保護,卻還是每每都被刺破衣服,刺傷肌膚。
而江司馬身後那些老弱病殘也如螞蟻大潮一般,迅速的湧過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三四個撕咬一個。
五六七八個圍著一個。
任憑他們兵強馬壯,實力相差多懸殊,都無濟於事。
他們如同不怕死的小螞蟻一般,被碾壓就有人立刻補上。
以多勝少,把他們生生撕開。
而馬車裡的江老夫人一家,雖然一開始就在江婉的指揮下後退。
可是他們畢竟不如騎馬的靈活,最早就被包圍了。
打戰很快的。
時間也就幾息。
一炷香都不到的時間。
地面上流下了很多血,滲透到土地中。
楚翊受傷很重,再看馬車裡的姑娘,心中有一絲怨懟,難道她故意害自己,江司馬是她二叔,再怎麼樣,她都不會死,自己卻可能會死。
可是見她面色慘白,面露擔憂的看著自己。
楚翊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江姑娘肯定不會故意害自己。
江長天的袖子被擦破了。
他皺眉看著自己破的袖子。
回去又要霞妹縫補了。
看著被人團團圍住的林侍衛。
看著馬車裡面露擔憂的江婉。
江長天笑了一聲。
“林侍衛我只是帶兵演練,你為何要襲擊我們,我們可是朝廷的人啊,莫非你是反賊冒充的?”
“你看看,我袖子都破了,還好我命大,你要是射殺了我,可就是殺了朝廷命官,你這是要造反啊,七皇子居然也想造反嗎?”
楚翊被這江二不要臉的言論給愣住了。
剛想反駁,卻見剛剛那第一個衝上前來,拿著長矛挑翻他的馬的蒙面人,舉著長矛就對著他胸口插了過來。
他驚恐的喊起來:“住手,我父乃七皇……”
他的話沒有說完。
長矛已經刺進了心臟,他驚異的瞪大眼,死不瞑目。
江婉坐在馬車裡,拉下簾子渾身顫抖。
不可能,不可能就這樣死了,不會的。
江長天用劍撩開了馬車車簾。
對著裡面的江老夫人道:
“娘,這世上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我們沒有生離。”
“只有死別。”
“沒有人能從我身邊把娘帶走。”
“除非娘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