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全村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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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陽紅。
江棉棉坐在爐子旁邊是草蓆子上。
玩手裡的小螞蟻。
她如今已經不害怕小螞蟻了。
長大了,膽子也大了。
小螞蟻在她手心,她握拳,開啟,握拳,又開啟。
小螞蟻還做各種樣子逗她。
一會叉腰,一會勾腿,每次她開啟手心,小螞蟻都會換一個動作。
江棉棉被逗的咯咯咯笑。
沒有辦法,在這樣沒有什麼兒童玩具的世界裡,就需要自己開發玩具玩。
否則真的,嬰兒時期太過漫長。
江棉棉給小黑正式起名為江小樹。
她之前不敢起名字,因為總覺得如果起名了,就要對它負責。
它死了,換了一隻螞蟻就不是它。
如果不起名,好像就可以換,就像養魚,死了一群換一群,一模一樣。
她玩了一會江小樹,就又爬過去,去跟大白馬玩。
白馬最喜歡腦袋湊到棉棉跟前,江棉棉會用她的爪爪玩編頭髮。
小姑娘都喜歡玩這種,類似芭比娃娃。
江棉棉把馬腦袋上的鬃毛,編的一縷一縷的,有時候也會打成死結結。
沒有芭比娃娃,她只好玩白馬頭頭。
家裡其他人都忙碌的在收拾東西。
偶爾都會分出眼神看一下棉棉。
看她圓滾滾的坐在那,又在折騰那寶馬的腦袋,就免不了露出了笑容。
哪怕全家人都在準備奔命逃亡,卻也被那夕陽下,認認真真給白馬編辮子的嬰孩,觸動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
江長天給大家做飯。
他燒火,加水,切菜,長勺攪動著鍋。
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君子遠庖廚,他卻很會做飯。
他曾十指不沾陽春水。
他分不清肉是什麼肉。
他現在知道什麼草可以吃,什麼草不能吃,什麼草,餓極了也能吃一點。
這樣的日子,真苦,真的很苦。
他不服。
他為何要這樣。
介曦都能割了自己去奔前程。
這亂世,不拼不搏,只會窩囊死。
他滿腔怒火和憋屈。
他知道他此刻不正常,因為今日見了江老夫人了。
江老夫人說:“你怎麼不去死,你該死,你自己是禍害,你子女也是禍害。”
她那樣慈眉善目,溫柔端莊,漂亮華貴。
她說出的話,比任何一把刀都鋒利。
他拿著刀,切著肉乾,切的薄薄的,一片一片,如凌遲一般。
然後把肉推到鍋裡,看著肉片在滾鍋裡翻滾。
滾水飛濺,燙到他手腕上,他毫無所覺。
……
秦落霞和江楓把家中貴重的物品都放到了地底下。
這是之前她挖的坑,挖著挖著地方就大了。
藏東西極好。
底下本來也就藏了很多肉乾。
江楓進來的時候都嚇一跳。
深深的看了一眼擺放東西的阿孃,這麼多獸肉,阿孃這是獵了多少獵物。
他本來對自己的劍術充滿信心,現在又有一丟丟的不自信起來。
江瑜是知道地方的,家裡藏食物的地方,逃不過她的鼻子。
她也在這地窖裡藏了很多她弄來的蘑菇幹,果脯幹,老鼠幹~~
“盜匪應該不會找到這裡吧,盜匪要是把我藏的吃的弄走,我真的會跟他們拼命。”江瑜看著這些寶貝,依依不捨的道。
家裡也沒啥值錢的東西,搬一趟就放好了。
主要是帶上路上吃的,棉棉能吃的,穿的就儘量往身上套。
最值錢的就是那匹馬,可以帶上,那馬機靈的很,放山裡跑的比人快。
關鍵時刻,還能馱著閨女跑。
收拾好東西。
江長天也做好了飯食。
今夜又是乾飯,因為吃飽了,才好跑路。
江長天自己做飯,卻沒有吃多少。
他抱著棉棉在懷裡,先喂閨女。
江棉棉張嘴,阿爹給她一勺軟軟的飯飯配著湯汁肉糜,她呱唧呱唧的吃完,再張嘴,阿爹的下一勺就又到嘴邊了。
兩人配合的很好。
江棉棉吃飯的時候,忽然發現阿爹的手被燙了。
她想也不想的吐出了一口口水,到自己手上。
江長天還以為閨女卡住了,連忙停止餵飯。
卻不想,閨女舉著沾口水的小手,輕輕的塗在了他燙傷的地方。
“爹,爹,呼呼,不疼,疼。”江棉棉認真的幫忙吹。
實際偷偷塗了一點點靈泉水。
剛剛被燙的時候不覺得疼,這會子被閨女認真的呼呼的時候,真的覺得疼了。
才發現燙到的地方有點多。
他面板也比較白,尤其是手腕底下。
秦落霞緊張的站起來。
江棉棉於是落到了阿姐的懷抱。
阿孃帶著阿爹去沖水了。
阿兄打水。
此刻本是冬日,水很涼,一衝,就沒有火辣辣的疼了,但是手腕也整個都紅了。
有些冷。
“咋這麼不小心,下次我來做。”秦落霞心疼的掉淚。
她相公這麼好的人,她捨不得相公有一點不妥。
“還疼嗎?”
江長天點頭:“疼。”
因為有人關心的人,有資格喊疼,有資格流淚。
他眼眸微紅,看著妻子。
秦落霞也學著閨女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呼呼。
“沒事沒事,沖涼水就不疼了,下次我做飯。”
江長天笑了,笑的滿臉淚痕:“不,霞妹,以後,我們會有大屋住,有僕役成群,有廚子做飯,不用你做,真的。”
秦落霞被相公的話逗笑了。
什麼大屋,僕役成群,她想都不敢想,她覺得能平平安安就好。
娃兒們都在都能吃飽穿暖就很好。
今晚還要躲盜匪呢。
各家都在收拾。
牙子六嬸婆家有兩兒兩女,兩女都出嫁到外村,實際是被她賣了個好價,拿到了高彩禮,說是彩禮,就是賣兒錢。
正常人家,怎麼會出那麼多錢,願意多給錢的,多多少少有些問題,心疼自家姑娘的就不會嫁。
大兒已經分開單過,六嬸婆嫌大兒沒出息。
小兒遊手好閒,花銷大,被六嬸婆看中的很。
六嬸婆老漢也遊手好閒,又懶又饞,父子很像。
看著別人收拾東西,老漢問:“我們要收拾嗎?”
六嬸婆道:“我去問問劉老爺,那江老二拐(有心機)的很,指不定是他鬧鬼。”
全村忙忙碌碌的造飯,甚至有一股過年之氣。
因為預備逃難,眾人擔心沒吃的,乾脆就把家中存糧能吃,今晚先吃掉。
就算死了,也能吃頓飽的。
不當餓死鬼。
六嬸婆拖著瘸腿到了劉老爺家。
劉老爺家巋然不動。
她安心了許多。
劉老爺看到牙子婆來問要不要躲。
他笑了。
他坐在雕花老爺圈椅上,抖了抖了手上的菸袋。
“一群賤民,聽風就是雨,那吉山縣的盜匪正要去府城,怎麼會跑到我們這地方來。還藏東西,躲起來。他們有什麼好搶的,家中一碗細糧都沒有。”
這個村,誰家有什麼,劉老爺都很清楚。
誰家向他借東西,都有賬本。
也就那江老二家,有一匹好馬,一個好女,還有那京城公子送的一些寶貝。
這半年來,江老二一家居然沒有向他們借過東西,可惡。
六嬸婆聽到劉老爺這麼說安心,順便拍馬屁道:“這都是江老二那人來胡說的,我看他是不想讓他的瑜姐兒到您這享福呢。”
旁邊的劉老夫人吃的胖乎乎的,一團和氣的樣子,笑道:“小丫頭脾氣倔,進門後,打幾頓就乖順了,那馬送來,給我兒騎,我兒正缺一匹好馬。”
他們雖然一開始他對江老二有忌憚,可是這麼多年了,也沒有見江家出手過一次,那江老二就是沒毛的雞,誰都可以吃。
劉老爺不允許村中有人比他過的更好。
不孝不悌之人就是賤民,讀什麼書,耍什麼劍,騎什麼馬,就應該一輩子為奴為婢,生兒為奴,生女為婢,世世代代。
劉老爺抖著二郎腿,贊同的點頭。
他盤踞村中多年,說句大話,村中的螞蟻多少,他都有數,這些人,都是賤民,逃不出他掌心。
是夜。
江棉棉一家真的往山裡走了。
江棉棉綁在阿孃身上,兄長拖著妹妹,阿爹拖著馬,身後跟著一群長長長長長長的螞蟻……
整個村子的螞蟻似乎都動起來了。
劉老爺看到屋簷下一群螞蟻忙忙碌碌往出走,他奇怪的抬頭,望著暗黑的天色:這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