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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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
木屋。
蒲團。
炭爐。
嬰孩的哭聲。
門口的鐵塔一般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盯著面前雪地上的螞蟻。
好奇怪,下雪了,怎麼會有螞蟻。
一群一群的。
秦落霞聽到孩子哭,飛奔了出來。
看到屋裡,相公已經抱著棉棉在哄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因為她家棉棉很少哭。
很懂事,尤其有外人,更不會隨便哭了。
她看了一眼,相公表情並沒有很嚴肅,也沒有露出奇怪的笑容,裡面還是談話的樣子,她就沒有進去。
看著雪地上螞蟻也不急不緩的,秦落霞又轉身往廚房去。
黑塔壯漢不知道為啥,剛剛忽然有點呼吸緊迫感。
像是遇到天敵一般。
許是錯覺,這裡沒有其他人,只有剛剛那穿著圍裙,對自己露出不好意思笑容的村婦。
“娃兒一哭,就嚇一跳。”秦落霞對著壯漢說道。
黑塔單身,無妻無兒,不懂。
但是看著面前的村婦,忽然覺得他也該娶妻了。
屋裡。
杛棲遲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家少主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喜歡小姑娘。”
說完杛棲遲都想打自己嘴。
之前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他上次帶著少主去見和縣縣太爺,縣太爺當著他們的面自盡,少主都沒有皺一下眉頭,很有風範。
再之前,主公也帶著少主上陣,目睹破城,廝殺,屍山血海,少主小小年紀眉頭都沒有動一下。(會不會少主眉頭天然不會動?)
他也是因為那時候才有了惜才的心,主動請纓,當少主的先生。
卻不想,會遇到這種事。
他跟人談話,少主去揪人閨女的頭髮。
杛棲遲自己也有孩子,但是他在孩子面前向來嚴厲,從來沒有見過孩子有這麼皮的一面。
江棉棉嬰兒當久了,遇事不順,就機靈的哭了。
畢竟只要哭喊,就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
達到自己的需求。
這是嬰孩最基礎的技能,每個娃娃都無師自通。
別人揪她頭髮,還說她禿頭,想想都悲傷。
她躲到了阿爹的懷抱,哭的打嗝。
順便還用淚眼婆娑的眼睛瞪對面的小男孩。
這種小屁孩最難搞了,大人要是不罵,就肆無忌憚。
她打也打不過,哭是最優秀的解決辦法。
果然眼前這小鬍子連連道歉。
卻一句重話都沒說那男孩。
江長天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小紕漏。
不過抱著哭嚎的閨女,他莫名有點想笑。
閨女平時感覺有點過於成熟,小小的年紀,有時候總是一副藏著心事的模樣,江長天都擔心閨女會不會有問題。
這會子抱著哭的傷心無比的閨女,江長天反而放鬆了下來。
“無事,無事,小孩玩鬧,無妨。”江長天抱著閨女,見她止住了哭聲,開口道。
接下來繼續商談。
訾少主再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動作。
他跟沒有靈魂的精緻古裝玩偶一般,坐在那一動不動,眉頭也沒有動。
江棉棉坐在阿爹懷抱裡。
扭著小屁股,坐一會就熱了。
她穿太多了。
屋子裡有炭。
她熱了。
但是不好打擾阿爹,她知道阿爹在說正事。
江長天和杛棲遲,一個丟掉科考資格,一個考上了丟掉了官身,相談甚歡,惺惺相惜。
本來他是來勸降的。
現在勸降一句話沒有說。
聊一路風土人情已經聊到了荊州的氣候。
“荊州天寒,杛先生可還適應?”
“喊我棲遲即可,或可喊我表字,夜航。荊州雖然天寒,但是並不溼冷,陽日居多,總讓人心情舒暢。”
江長天揣摩過此人。
此人出身寒門卻十分順遂,一路考到了狀元,到達人生巔峰,然後從成為狀元之後,人生一路向下,跌入谷底。
他有強烈的想上進的心。
但是又和純草莽出身不同,他讀過書,讀過很多書,文氣有些重。
“夜航,夜航船,天文地理,四方星象,古往今來皆通透,此字甚好,夜航兄博學大才。”江長天稱讚。
杛棲遲面色微笑,兩撇小鬍子都翹起來。
江兄果然是知己。
其他人聽他的表字夜航,就以為是夜裡行舟,坎坷艱難,懷才不遇。
實際不是,時人外出夜間乘舟,天南地北什麼都聊,天下學問,唯夜航中最難對付。
他取字夜航,實是非常自負自信的表現。
江兄居然一聽就懂。
兩人繼續聊。
江長天只是一開始感懷了身世,開啟話題後,很快就各種閒聊,並不執著於身份的話題。
很是灑脫。
聊風土人情。
聊世界觀人生觀。
聊局勢。
聊民生。
當然江長天也很驚喜投入。
他身邊,除了介曦與他能聊到一塊。
在村裡人眼中他們倆也像是兩個笑話湊一堆。
他已經許久沒有遇到旗鼓相當,能聊天的人了。
越聊越投入。
直到訾少主忽然開口道:“脫衣服。”
江長天愣了一下。
杛棲遲愣住了。
就見少主對著那小幼崽道:“要我幫忙嗎?”
江棉棉一臉懵逼。
江長天才發現閨女小臉紅撲撲的,屋子裡熱了。
閨女穿的有點多。
他伸手幫閨女把最外面的袍袍解開。
看著還是鼓囊囊的,又解開了一件袍袍。
像是剝殼一般。
剝了三層殼,她脖子才能自如的轉動。
杛棲遲忍不住拿出了手絹擦了一下額頭。
心想還好少主沒有親自動手幫對方脫。
第一次見面就脫對方小姑娘的衣服,那就太可怕了。
或許是江兄的幼女長的太可愛了,少主被吸引了。
下雪天,不留客。
儘管秦落霞已經做了麵食,杛棲遲也沒有帶著少主留下。
畢竟第一次上門。
貿然留下吃飯也太失禮。
也沒有這個計劃。
他們回的時候,江長天一路相送,踩著雪,還打滑了,差點摔跤。
他親自送到了村口,並且大聲保證:“請訾帥放心,糧食和錢,我們一定會盡快湊齊,願訾帥馬到成功,早日一統天下。也願下次能有機會和夜航兄秉燭夜談。”
杛棲遲看著這抱著嬰孩的長髮青年,一送再送,送到了村口,他忍不住感嘆:“江兄乃至誠之人,賢士也,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江棉棉跟著揮著小短手。
訾從橫面容嚴肅,終究是馬掉頭的時候,也揮了揮手。
杛棲遲帶著少主,黑塔侍衛騎上馬往縣城走去了。
村口外隊伍浩浩蕩蕩。
飯點,有點餓,要趕著去縣城吃午飯。
其實在村子吃也可以的。
杛棲遲不知道為何,沒有讓大軍在村子裡吃飯。
反而帶著人去了縣城。
路上,寒風凜冽,兩邊的景觀極好。
風吹的人腦子清醒。
杛棲遲有點反應過來,自己是反賊啊,就應該讓大軍在村中吃飯的。
剛剛和江兄聊的氛圍太好,他都忘了這茬了。
他想起自己還是少主老師的身份,開口問道:“從橫,你觀江先生如何?”
本來也沒有想得到回答。
少主很多時候不太說話。
卻沒有想到少主開口了。
“他有病,病的不輕,比我嚴重。”
杛棲遲:……
在家吃熱乎乎麵條的江長天問江棉棉:“棉棉,今天那個小哥哥你感覺怎麼樣?”
江棉棉嗦了一口她好不容易撈上來的麵條,嘴角有面條的汁水,聲音嗲嗲的道:“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