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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娘子今後有何打算?”林隨安給羅蔻倒了杯水,道。

羅蔻一身孝服,襯得臉色愈發蒼白,唯有一雙眼瞳黑得驚人。

“自然是將家主之位奪回來。”孟滿厲聲道。

羅蔻沒做聲,可眼中的恨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隨安暗暗嘆了口氣。

距離靈堂鬧劇已經過去七日,羅石川的靈柩順利下葬,穆忠出面重新稽核了賬本,證實羅六郎的賬本的確有問題,再加上林隨安橫插一槓子,羅氏族人驅逐羅蔻的計劃失敗,羅蔻保住了羅宅、羅石川名下的幾家商鋪和兩個商隊,孟滿被奪去管事的職位,但並未被逐出羅氏。羅六郎未能繼任家主,而是重選了一位年長穩重的族人擔任新家主——說白了,就是羅氏族內各派勢力鬥爭妥協的結果。

這已經林隨安預想的最好的情況。

“自玄啟元年起,唐國允許女子科考入仕已有二十年,民間亦有女子執掌商行,率行商隊,女子做一族家主亦有先例,”羅蔻顫聲道,“我曾天真地以為理應如此,可如今看來,世間對女子並無認可,只有苛刻。他們因我是女子便奪去我繼承家主資格,著實不公!”

林隨安心頭一沉,她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之前她為了激起羅蔻的求生欲用了非常之法,現在看來羅蔻的鬥志是有了,但也產生了名為“怨憤”的後遺症。

“誰告訴你,你無法繼任家主是因為女子身份?”林隨安問。

羅蔻餘光掃了眼孟滿,又挺直脊背,神色愈恨:“難道不是嗎?!”

“若蔻兒是男子,羅氏族人怎敢如此欺辱於她?!”孟滿喝道。

林隨安:“孟郎君是男子,也無勝算。”

孟滿眼角一抽,又出現了之前的那種表情——壓抑的猙獰,“我只是家主的義子,並未入族譜。”

林隨安皺眉:“你們說的不錯,女子立足世間本就比男子難上千萬倍,但就事論事,就算蔻兒為男子,就算能暫時能繼任家主之位,若無掌控整個羅氏的實力,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也容不了你幾日。”

羅蔻:“你怎知我坐不穩家主之位?!”

“你若真有那樣的能力,無論男女,他們都無法奪走羅氏。”林隨安定聲道,“世間本就不公,以貴賤論者有之,以貧富論者有之,以善惡論者有之,以強弱論者有之,你若只看到男女差別,只顧憤恨世道對女子不公,怨天尤人,一葉障目,那麼除去滿腔怨憤外,與你還有何益?”

羅蔻怔住了。

“難道就任憑他們奪走羅氏?!任憑他們欺辱?!”孟滿道,“林家娘子,你所說這些不過是毫無用處的大道理,於我們並無益處!”說著拉住羅蔻胳膊,“蔻兒,我們走!”

羅蔻怔怔起身,突然回過神來,輕輕掙脫孟滿,吸了口氣,垂首朝林隨安施禮道:“靈堂上多虧林姐姐施以援手,蔻兒沒齒難忘。”

林隨安頷首,看著二人背影遠去,又嘆了口氣,從跪坐姿勢改為盤膝坐,揉著小腿肚子,暗暗吐槽這個沒有沙發的糟心世界。

“羅家小娘子還道了句謝,但那個孟滿似乎不太領你的情啊。”穆忠晃悠進屋,也盤膝坐下,“我怎麼覺著他看你的眼神頗有些——”

林隨安呷了口白開水:“大約是恨我吧。”

穆忠摸著山字胡:“原來林娘子知道。”

“若羅家主沒救我,羅蔻便不會認識蘇城先,若羅蔻不認識蘇城先,羅家主便不會死——”林隨安道,“按這個邏輯,我才是罪惡的源頭。”

“你這話聽著和之前羅氏汙衊羅家娘子的言辭如出一轍,”穆忠有些詫異,“當時你言之鑿鑿痛罵羅氏族人,怎麼輪到自己卻看不透了?”

林隨安自嘲笑了笑:“並非我看不透,而是世人皆會這般想,我若每個都罵一遍,豈不是要累死?”

穆忠卻突然沉默了,良久才道,“十年前我辦過一個連環採花大盜的案子,審訊奸犯之時,那兇徒不但不認罪,反倒誣陷那些被害的女子不守婦道,衣著暴露,分明就是勾引男子犯罪,乃是咎由自取。當時有一人跳腳破口大罵,說強|奸罪案存在的唯一原因就是有強|奸罪犯存在,除此之外,任何狡辯都是狗屎,”說到此處,穆忠噗一聲笑了,“他罵了足足一刻鐘,所有人都驚呆了。”

林隨安愕然。

“當時他因為口出穢言,失禮於公堂,被兄長狠狠揍了屁股,躺了足足十日才能下床。”

林隨安:“打……咳……穆公是說笞刑?”

穆忠舉起手,“脫褲子,被戒尺打屁股。”

“……”

“他當時只有六歲。”

大約是林隨安的表情太過精彩,穆忠笑得前俯後仰,半晌才止住笑意,搖了搖頭道,“我當時以為天底下只有他一人如此特別,未曾想十年後,又遇到個一模一樣的。”

林隨安臉皮抽了一下。

穆忠說的不會是她吧?

“說來也奇了,林娘子與那人並無半點相似,可又感覺十分相似,”穆忠感慨道,“若是有機會,真想為你二人引薦一番。”

“免了,此等人物我可不敢招惹。”林隨安連連擺手。

穆忠面露遺憾之色。

“穆公所查之事可有眉目?”林隨安聊回正題。

穆忠神色一肅,低聲道,“與我之前預料一樣,羅石川名下的五家商鋪連續三年皆有盈利,兩家商隊也素有口碑,相比之下,其餘族人名下商鋪雖然數量眾多,但皆有不同程度的虧損,皆靠羅石川商鋪盈餘填補,其餘商隊隊伍龐雜,人心渙散,不易管理。若是羅石川在世,這些問題假以時日不難解決,但如今嘛——”

林隨安:“也就是說,若是現在與羅氏分家,表面看起來羅蔻吃了大虧,實際上卻是佔了大便宜?”

穆忠點頭,林隨安鬆了口氣。

“林娘子可要將這些告訴羅家娘子?”穆忠問。

林隨安:“穆公告知蔻兒更為可信。”

穆忠點了點頭,看著林隨安的表情又有些古怪,“我一直有個疑問,你與羅家非親非故,為何如此幫他們?”

林隨安怔了一下,答道:“因為羅家主有恩與我。”

穆忠神色微凜,抱拳道:“林娘子大義!”

*

“狗屁大義,”林隨安坐門檻上,笑出了聲,“我出生的時候就沒長這個細胞。”

秋夜微涼,彩雲追月,風很高,像細細的梳齒篦過樹影,熟悉的沙沙聲讓林隨安想起另一個霓虹遍地的世界。

穿越前的她最煩管閒事,身為996的社畜自己能平安活著已經夠奢侈了,哪有精力管別人,看到駭人聽聞的犯罪新聞都懶得轉發,最多點贊幾個合心意的評論,還要頂小號披馬甲。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明哲保身的工作準則,隨遇而安能屈能伸是對抗焦慮的法寶。

對於林隨安來說,那些被羅氏商隊救助的記憶只存在於原主日錄裡,她對羅氏的初始印象並不好,交出日錄也是因為原主想要幫羅蔻,比起捲入其中的原主,林隨安其實更像個旁觀者,並不願涉入太深,直到——羅石川死於密室。

和那些只存在於新聞報道和文字影片中的事件不同,這一次是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羅石川的血、蘇城先的屍體、羅蔻的眼淚、孟滿的嘶吼、羅氏族人的嘴臉,都是活生生的,有溫度亦有生命的。

剛開始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後來是對案件真相生出了好奇心,再後來靈堂之上出手,大約只是因為——

“看不慣吧……”林隨安喃喃道。

她並正義使者,更懶得做聖母,重生一次,若唯一想做的,就是活得自在些,說白了都是為了自己罷了,若非說什麼其它原因——

林隨安摸了摸膝頭的千淨,劍鞘粗糙的手感刺著掌心,激起麻酥酥的顫慄感。

在這個世界她終於有了一份可依仗的底氣。

抽刀出鞘,仿若生了黴斑的墨綠色劍刃映著冰冷的月色,猶如淬毒的鬼神之瞳,可對於她來說,這便是僅有的安全感。

“比原來的世界強多了不是嗎?”林隨安挽了個刀花,感受著手臂肌肉的收縮和膨脹,“終於有了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千淨不是你的東西!”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是我的!”

空中衣袂翻響,一道人影彷彿巨大的黑蝙蝠飛落。

林隨安一眼就認出來了,來人手長腳長像根大竹竿,連夜行衣和蒙面巾都沒換,生怕別人認不出來他似的——正是她穿越第一晚的那個殺手。

半夜emo的時候居然冒出個熟人,林隨安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來了啊,”林隨安熟絡打招呼,“吃了嗎?”

殺手大怒,一刀就剁了過來,這一次,他的速度在林隨安眼中更慢了,林隨安腳掌踏地,整個身體側滑而出,殺手的刀將門檻剁開了一道口子,還未來及收刀,林隨安已拔地而起,千淨閃著詭綠的光掃向殺手的脖頸。

殺手彎腰側頭萬分驚險避過了這一擊,急速後退,林隨安身隨刀落,旋身一踏門欄,整個人如魚在水中轉身,速度極快,刀勢極厲,千淨在月光下幻化出海面光衍般的瑰麗色彩,攜著腥風瞬間逼向殺手的脖頸。

【割喉血十丈,閻王招魂幡】

一串文字倏然蹦出腦海,熟悉又詭異的顫慄感倏然鋪滿全身,林隨安只覺全身發熱,心裡湧出難以言喻的興奮感,刀風撕開了殺手的脖頸面板,飛出鮮紅的血珠。

他要死了!

她要殺人了!

千鈞一髮之際,林隨安左掌猛擊右肩,旋了四五個螺旋才穩住身形,握著千淨的手微微發抖,待那種興奮的顫慄感從從肩頭緩緩退回指尖,顫抖才停了。

林隨安驚出了一頭的汗,她之前只是有所懷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那種嗜血的顫慄感應該是來自千淨。

殺手坐在地上捂著脖子,血順著指縫滲了出來,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到了,抖得比林隨安還厲害。

“你你你你剛剛是在馴、馴馴馴服千淨嗎?你你你你還是人嗎?”

林隨安:“……”

她怎麼就不是人了?

殺手踉蹌著爬起身,謹慎退後幾步,“你你你你你剛用的難道就是十淨集上的功夫?”

十淨集?什麼東西?

又一個重要道具?

林隨安心中訝異,臉色不露半分,“小瞧你了,你居然也知道十淨集。”

也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刺激了殺手,不顧脖子上還在滋滋冒血,跳著腳吼了兩句“你給我等著,千淨和十淨集都是我的,我絕不會善罷甘休”,化身大馬猴跳上樹,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斷枝殘葉落了滿地,林隨安哭笑不得,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輕功的設定,至少這個大竹竿的輕功很不行。

雖然兩次大竹竿都來者不善,但神奇的是林隨安對他並沒有討厭的感覺,畢竟他每次來都會帶來驚喜,第一次告訴林隨安千淨的重要性,第二次又開啟了兩個關鍵字:“馴服千淨”、“十淨集”,簡直就像個專門送訊息的BUG。

而且聽他的意思,剛剛的招式很可能就是十淨集上的功夫,林隨安想,難道之前腦海裡蹦出的莫名其妙的字就是十淨集——換句話說,十淨集其實早就存在於原主身體的記憶裡。

每次身體失控都是在腦海裡出現字元之後,做個大膽推測,十淨集也許就是馴服千淨的關鍵。

“有趣了。”林隨安收刀回鞘,笑道,“歡迎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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