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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安在城郊的住處只有一個簡陋的一進小宅院,正房臥榻的屋子則更是簡陋。

雖說還算乾淨,但整個屋子除了一張臥榻,就只剩下一張桌子了。

跟在沈珏身後的大理寺卿沒丁長仁沒忍住發出感嘆:“這白編修家中,竟如此簡陋。”

簡陋還是他挑了好話的,說直白點,簡直就是就是窮酸!

兩位御史也有些感嘆,這位探花郎平日裡瞧著芝蘭玉樹的,沒想日子竟過成這樣。

也不知他那些俸祿去了哪,好歹也將院子置辦置辦,這瞧著實落魄。

沈珏走到桌前,看著桌面上龍飛鳳舞的草書,飄逸灑脫,又與昨日他看的信的字跡截然不同,眼前不由浮現出白玉安白衣寬袍,握筆龍蛇的場景來。

眼光注意到桌旁的一本隨記,沈珏拿出來翻了翻,書頁裡壓著著幾朵玉蘭花,幽幽散發著冷香。

將本子扔回桌上,沈珏對著隨行的侍衛吩咐:“去把這宅子裡的人全都帶過來。”

沒一會兒沈珏面前就戰戰兢兢的站了三人,一個婆子,一個小丫頭,還有一名年輕女子。

堂堂翰林院的探花郎,將來可要進內閣做大官的人,竟然只有三個人伺候,連個九品的縣丞都比不上,這樣的人能犯什麼大錯。

丁長仁看向旁邊的崔任,眼神裡有些同情。

其中一個燒火做飯的老媽子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的就快站不穩。

沈珏將目光移到那低著頭的年輕女子身上,道:“把頭抬起來。”

沈珏官場沉浮多年,常年上位者的姿態,讓他只用三言兩語就能把旁人的氣勢給壓下去,更何況面前還只是個平民女子。

魏如意顫抖的抬頭,把先前白玉安教她的話全忘了,此刻只能不安的站著。

魏如意這一抬頭,連身後的御史都沒忍心移開目光,暗歎這白編修真是好豔福,陋室裡竟還金屋藏嬌藏了這麼個絕色女子。

沈珏看了一眼魏如意,慢悠悠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跟著白編修的。”

魏如意想起白玉安走前對她的叮囑,手指絞著裙襬,如實道:“奴婢是主子今年三月從麗春樓買來的。”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位官員不禁都深吸了口氣,按照律例,在朝官員一律禁止進入青樓,這白玉安倒好,不僅進了,還給人給買了回來。

沈珏看了眼旁邊記錄的錄事:“她說的話記上了?”

那錄事連連點頭,沈珏才看向旁邊幾人,冷笑道:“這下能想明白這白編修的銀子去哪了吧。”

左右御史和大理寺幾人對看一眼,都不約帶著瞭然的笑,自古才子佳人相配,即便如白玉安這樣的清正人物,有美人陪伴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平日裡這白玉安看著挺正經的,沒想到銀子全花在美人身上了,饒是再才華橫溢,看來也難過這美人關。

幾個搜查的侍衛這時也過來複命,這小宅院裡裡外外搜了光了,最值錢的可能也就白玉安那幾幅即興寫的幾張字了。

其實也沒什麼再審的意思,沈珏意興闌珊,看了眼周圍問道:“各位大人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那幾人看了看這簡陋屋子一眼,統共巴掌點的地方,人也就三個人,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花來。

況且這一趟本就是個過場,誰也沒想過能找出點什麼來,倒是那青樓女子,也算意料之外。

幾人搖搖頭,看向沈珏,等著他發話。

沈珏看著面前站著的三人,問:“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中間的阿桃膽子還算大,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道:“我家大人平日裡清正,先前多少貴人來送東西都拒之門外,得罪了不少人的。”

她抽抽嗒嗒的擦著淚:“這次大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還請大人給主子做主吧。”

阿桃這番話說完,其餘兩人也跟著跪下去哭著求沈珏做主,沈珏凝神,白玉安這幾個奴僕倒忠心。

又來到都察院,門口的司獄遠遠的就跑了過來,在崔任的耳邊小聲說了兩句話。

崔任臉色難看起來,又不敢隱瞞,連忙走到沈珏跟前,擦著汗小聲道:“沈首輔,白編修那邊出了些事情……”

沈珏皺眉:“怎麼了?”

崔任便一五一十把事情說了,原是昨夜司獄瞧見白玉安那半死不活的樣子也嚇到了,喊了大夫過來瞧,白玉安卻怎麼也不配合,人就算腦子燒糊塗了都不讓大夫碰。

折騰了大半夜,大夫也熬不住,白玉安就這快要死的樣子他們也不敢把人怎麼樣,眼看到了現在,好像就只吊著一口氣了。

沈珏的步子一頓,又往前走:“先去看看。”

他不信白玉安剛在信裡求他,又自己把自己給糟蹋死了。

牢房內,白玉安嘴唇蒼白,形容慘淡,哪還有往日翩翩才子的半分模樣,一頭長髮覆蓋在臉上,只露出了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眸。

但即便這樣,蜷縮在一團的白玉安看著也是美的,骨子裡的雅緻似玉,即便蓋了黑紗,瞧著總帶著一兩分溫潤。

沈珏看著這樣的白玉安半晌,細膩的白淨面板與這髒汙的牢房格格不入,白色囚衣在她身上總是有股子悽豔。

好似是被雨打落在汙泥裡的白玉蘭一般脆弱無辜。

見她一動不動,唯有睫毛不停顫動,讓人知道人還是活著的。

沈珏低頭沉默的看了白玉安一會,才低聲問他:“怎麼不讓大夫瞧瞧?”

白玉安咳得厲害了些,身子縮在一起,好似要咳過了氣,連身體都咳得發抖。

咳嗽了好一陣,白玉安的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又偏過頭喘息道:“我不喜歡人碰我。”

沈珏嗤笑了聲,揮揮手讓其餘人都退下去,渡步走到了白玉安面前。

他躬身對著她問道:“你這是何意?”

聽到沈珏的聲音,白玉安仍舊不動,嘴唇動了動,聲音細弱,沙啞著道:“我想回家。”

沈珏心間一愣,皺眉:“死在了這牢裡,你還怎麼回家?”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

白玉安溢位了一聲苦笑,乾啞的聲音破碎:“不知沈首輔是會在我死在這牢裡之前結案。”

沒有生氣的眸子看向沈珏那歷來沉寂如水的眼睛:“還是沈首輔也想讓我死在這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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