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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的紅木桌椅後,沈珏斜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紅木桌案。

沉黑銳利的眸子看向站在對面的文太醫身上:“若是一個男子沒有喉結,文太醫覺得可能麼?”

文太醫看了眼桌案後的沈珏,沉吟一下後才小心翼翼道:“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有的男子可能天生有些不足,例如體弱,或出生時積弱,喉結也有可能不明顯。”

桌案上的手指一頓,想到了白玉安在自己懷裡的那細小身板。

平日見他常著袍衣,衣袂翩翩倒瞧不出裡頭的身子細弱,攬住了才知那腰竟那般細。

天生不足麼。

沈珏眼神動了動,又擺擺手讓太醫先退下去。

等到室內只他一人時,才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這邊白玉安的內室裡只留了一盞燭火,燭火昏昏,床幔內更是昏暗。

白玉安輾轉反側在枕間,卻是睜著眼睛,越想越氣。

每每一閉上眼睛,那讓人惱恨的喘息聲便在耳邊響起。

那隻讓人可恨的手指彷彿還掐在自己的腰上。

昏昏沉沉撐到了半夜,半夜裡她再睡不下去,忽然撐起了身子望著床幔發呆。

腦子裡面想了想,自己當時穿的可是公服,並且一看就是男子。

誰會這麼大膽子,敢半路截了她一個朝廷命官,還膽大包天的行侮辱之事。

且她最後掙脫出來的地點也太巧合了些,怎麼恰好就落在她住的院子裡。

白玉安凝神仔細想著今日午時的細節,她記得開始那人的動作十分粗魯,下手也沒什麼輕重,可後面為什麼忽然就鬆了她。

且馬車也忽然跟著慢了下來。

白玉安當時也沒感覺到到底有多慢,只是聽著車輪聲沒有那麼急促。

那人的力氣那麼大,她現在才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她跳下馬車那樣順利,好像就等著她往外掙脫一樣。

她被蒙著眼睛,那人要拉住她簡直易如反掌。

並且那人對她行那樣不堪的事情,卻沒有往她的身下摸,好似知道她身上有傷似的。

白玉安越想越不對,越想就越心慌。

那人為什麼綁了她又要送她回去,難道僅僅只是為了侮辱她麼?!

她這院子在沈珏的旁邊,平日裡幾乎沒有馬車經過,對面還要過條巷子才是街道。

白玉安覺得那人應該知道她就住在這兒的。

但好似唯一知道她住在這兒的好像只有沈珏了。

白玉安想到上次在國舅府也被這登徒子輕薄過,怎麼就這麼巧合。

但她才同沈珏鬧過場不愉快,又想這人應該也不至於這般報復自己。

白玉安百思不得其解,再無睡覺心思。

今日在殿門前的杖刑又回到了思緒裡,手指不由又捏緊了錦被。

她寧願被貶去九涼,也不願這樣屈辱的留在這裡。

再是不能睡的。

索性咬牙爬了起來,忍著痛走到了窗前桌案旁。

推開窗就有風雪灌進來,長髮被吹散打在臉上,髮絲劃過臉頰,帶著灌入皮肉的涼意。

她心裡總算冷靜了些,這才重新將窗戶關好。

在桌前又點了盞燈,拿出一隻狼毫,沾了墨就用枯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又用細筆點了硃紅,在蒼勁樹枝上點上紅梅。

一幅畫畫完,白玉安仍覺得心中還未寧靜下來。

就重新拿了張宣紙出來,沾了墨,撐在桌案上就開始默寫《洵樂文選》裡的詩文。

白玉安這一寫便寫了一夜。

第二日阿桃進來的時候,看著桌案上和落在地上的字幅,又看向披著白袍倒在案上的白玉安,連忙過去站在白玉安的身邊,眼神裡填滿心痛:“公子?”

白玉安不過是眯了幾瞬,她看到阿桃進來,疲憊眉眼下清醒了幾分,又搖搖晃晃過去趴在了床榻上閉上了眼。

外面的天還未亮,嗚咽的風聲帶著竹林響聲透過窗戶傳了進來,竟微微有些喧譁。

阿桃擔心的走到床邊,看見白玉安披散著長髮,半閤眼的半邊臉埋在枕間。

烏髮擋住了半張臉,只看見那張清清淡淡雅正的臉上面無表情,又見那眼底微微泛青的眼睛倦怠且無神,阿桃不由擔心出聲:“公子怎麼了?”

細白指尖捏在床沿上,骨節都泛了白,白玉安貝牙一咬,眼神裡又露了些光色,恨聲道:“心裡頭屈辱。”

阿桃知道白玉安昨日被杖刑,自小在家中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老爺愛重公子,除了讓公子讀書,其餘事皆未沾染過,就連出行都是好幾個家丁護著。

更遑論挨板子了,又是打在那地方上。

家中連嚴厲的老爺,在公子小時候沒背好書都沒捨得打過,只讓去罰了站。

誰能想風風光光考上了探花,剛入了牢獄不說,又被打了杖刑。

阿桃也替白玉安委屈,又不是真的男子,打在那地方,公子受不住也正常。

她不知該怎麼勸,只輕輕道:“公子再別想了,睡一睡吧。”

魏如意進來換炭火時,看到屋內的場景也嚇了一跳,地上鋪了一層的字,也不知寫了多少。

她彎腰撿了兩幅,又往床榻上看去。

只見春桃蹲在榻邊,白玉安就臉色蒼白的閉著眼。

魏如意也忙走過去,看向阿桃驚異的問:“大人怎麼了?”

阿桃沒空與魏如意說話,只道:“公子心情不好,你先去生炭火,生完了再打盆熱水進來。”

魏如意看白玉安憔悴的模樣也不忍心再說話,嗯了一聲就去拿火盆子出去。

阿桃看著白玉安指尖上染上的墨水,黑色墨汁襯得那手指更加蒼白,她低聲道:“公子可餓了?”

白玉安哪裡能吃下東西,半分胃口也沒。

阿桃看看天色,窗外還是漆黑的,想著現在的確還早。

心裡頭也難受,阿桃輕聲道:“那些事情公子再想也已經發生了,且當過去了。”

阿桃也不知白玉安昨夜究竟熬了多久,但白玉安那張臉蒼白,眼底半分神采也沒有,顯然是疲倦的。

白玉安的確疲倦,但她一閉眼就有屈辱感襲來,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這樣的感覺其實很難受,加上身後又疼著,白玉安一口氣上來,又氣惱的睜開眼睛。

阿桃看白玉安這樣子有些心疼,只好道:“要是公子睡不著,奴婢先給公子擦藥吧。”

一說起擦藥,白玉安臉上又蒼白了幾分。

想起那日自己還在沈珏的面前捱了板子,又被他發現了老家的事

白玉安氣得咬牙切齒,又發作不出來,又將整張臉都埋在了枕頭裡。

阿桃見著白玉安的動作一愣,知道公子是在耍脾氣,以前便是這樣,受了氣就一個人悶著。

阿桃摸清了白玉安的性子,這時也不管她,自己去拿了藥過來,打算擦藥。

將床幔放下來,阿桃看了看白玉安的傷口,一夜過去,上面的血痕已經結痂,估計再上幾次藥,結痂落下就能好了。

這藥還是當初沈大人拿來的那瓶,效果奇好,阿桃每次都偷偷用,白玉安至今都不知道。

還以為阿桃真聽她的,將東西扔出去了。

擦完了藥,阿桃正準備再勸兩句讓白玉安不要亂想的,卻見人一聲不吭,閉著眼睛竟睡了。

阿桃笑了笑,昨夜一夜沒睡,撐得住才怪了。

輕手輕腳吹了一盞燈就出去了。

深夜裡沈珏走進來,微弱燭光裡一眼就看到趴在床上沉睡的白玉安。

神色一緩,就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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