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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院住院部。

林雙穿過狹長的走廊,踏進“神經內科”病區,徑直往阿珍護士——也就是陳嶼嶠的“珍姨”告知的房號走去。

5006是雙人間病房,鄭淑宜的床位靠近窗邊。

林雙望見床上那道蜷曲瘦削的背影,緩緩收住腳。

來的一路她走得急,步子虎虎生風地擦除著晃動的思緒。此刻快要面見非自願服務物件(注①)本人,那些與她相關的資訊全都奔湧而來。

一位不久前輕生未遂的寡居老人。

一位業務能力優秀、退休好些年了的急診科護士長。

一位希望兒子早點成家立業、在語音留言裡對“不成器”的他破口大罵的暴躁阿姨。

一位住進神經內科病房、抵死不願見兒子的執拗老太太。

也是一位教養出她曾經的心頭“紅月光”的單親母親。

她驀然緊張了起來。

鄭淑宜床邊坐著的女人剝好一隻芒果,放到一旁的櫃子上。她看起來五十來歲,夾了幾根銀絲的頭髮在腦後挽了個低低的髻。林雙猜想,她應該就是鄭淑宜的老閨蜜阿珍護士了。

她的目光與望過來的阿珍護士相接,對她微微點頭示意。

鄭淑宜似乎也覺察了什麼,翻了個身,面朝病房門口看著林雙。她的面色比出事那天紅潤了些,開口用方言小聲地問阿珍護士:“這位是?”

在兩位阿姨疑惑的目光中,林雙輕輕吸氣,揚起一道燦爛的笑容:“兩位阿姨好,我是林雙,來找鄭阿姨。”

鄭淑宜欠身靠上阿珍遞來的枕頭,上上下下打量林雙,神情有些茫然。

她求助般望向阿珍。

阿珍笑笑對她說:“是小江說的社工妹妹,你要見一見的那個。”

鄭淑宜眨眨眼,長長地“噢”了一聲。

林雙發現,老太太儘管臉頰清瘦皺巴,上頭滿是歲月碾過的痕跡,一雙杏仁大眼卻炯炯有神。

她大大方方地任她觀察,順手把拎著的水果放到床頭櫃,扭過臉笑道:“我不知道鄭阿姨喜歡吃什麼,就帶了些龍眼過來。”

——她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鄭淑宜愛吃龍眼,是陳嶼嶠得知她要來七院後在微信上告訴她的,還發了個買水果的紅包給她。

鄭淑宜盯了林雙好一會兒,徐徐收起視線,眼角的皺紋忽地聚攏,綻出一朵燦爛的笑痕。

林雙有些驚奇地看著笑靨如花的老太太。與“精幹凌厲”的第一印象不同,此刻的鄭淑宜在她眼裡顯出了一點純真的孩子氣。她招手示意她坐到床邊,真誠的笑意伴著輕柔的嗓音:“小姑娘,來來來,我要多謝你上次救了我呢。”

林雙徹底放鬆下來,也坦然回應她的謝意:“不客氣的鄭阿姨,您早日康復就好。”

鄭淑宜又問她外頭熱不熱,要不要喝點水,還感嘆一句“小姑娘長得好漂亮啊,你說是不是啊阿珍?”

阿珍笑著點頭。

“鄭阿姨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林雙環顧病房,另一張床上被褥散亂,那位病人可能是出去散步了。

她不確定住在神經內科病區的鄭淑宜是身體哪方面出了問題。結合她之前服用地.西.泮,她猜測她可能正被老年性腦血管問題困擾。

“挺好的呀,挺好的呀。我住在這裡只是方便做檢查。”鄭淑宜彎起嘴角,眨動一雙大眼睛,笑得十分用力,伸出被角的手不停扒拉著欲言又止的阿珍。

林雙:“……”

老太太演技不行啊!她並沒有問她為什麼在這裡住院啊!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把話題引入此行的正式目的。

“鄭阿姨,我想您應該聽小江說了,我是雁山社群長者關懷專案的執行社工,您屬於我的服務物件。我想幫助您度過這次的心理危機。之後您有什麼需求和困難,無論是生活裡,”她停頓了一下,想起雁山社群以為的“失蹤人口”陳嶼嶠,鄭淑宜大概還不知道他回家了。

她繼續說道:“還是家庭關係上,我們都會盡可能地為您提供支援。”

不善表演的老太太驀地收起笑容。林雙落下的話音不尷不尬地掉進驟然靜默的空氣。

許久,鄭淑宜再度皺起笑臉:“小妹妹,你要把我當成特需老人,說什麼幫助不幫助的,我們可就做不成好盆友了呀。”

她說輕生只是她的一念之差,今後的生活也不會有問題。並且強調,她解釋這些只是支援林雙的工作。

擔心她下一秒就要送客,林雙立刻笑眯眯地說:“謝謝鄭阿姨的信任和支援,我很高興交到你這位好朋友哦。”

她長得討喜,笑起來又溫厚可親。小圓臉上的蘋果肌膨起來,擠得臥蠶變成細細的線,配上清柔爽脆的嗓音,更顯得善意十足。這番真誠友好的態度一直是她面對非自願服務物件時的溫柔“殺手鐧”。

阿珍護士說:“哎呀,小妹妹真會說話。”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鄭淑宜也眯眼笑:“看來不交這個小盆友都不行了呢。”

作為一名經常和各類服務物件打交道的社工,林雙是有點子“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她順著兩位阿姨的話頭聊開來,問了問這對“老閨蜜”交情的淵源,又跟著阿珍誇讚“大盆友”當年身為一線護士長時的敬業勤勉。

鄭淑宜顯然被誇得很開心,但還強忍著沒笑出聲,端了一副優秀長輩的架勢,語重心長道:“我們那個時候比較吃苦耐勞,因為生活條件沒那麼好。你們就不一樣了,生活好了很多,也就沒有必要那麼辛苦工作……”

林雙正色,由衷地說:“不不不鄭阿姨,無論什麼時候,愛崗敬業都是值得傳承的精神!”

“所以,”她話題一轉,“我也在向阿姨學習,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她揮揮工作手冊,笑容可掬,侃侃而談“本職工作”:“比如我手頭現在的專案,要把雁山社群或獨居、或經濟困難、或行動不便的六十歲以上老人建立檔案,之後再針對他們的特殊需求進行服務。我覺得這份工作特別有價值,我想讓每位符合條件的老人都加入到這個專案裡來,也包括你哦鄭阿姨。”

林雙笑容不改,注視著鄭淑宜的眼睛,放慢語速:“我也希望能為我的新朋友做些事,儘可能地滿足您的需求。”

她現在揹負著社群和老人兒子的雙重委託。服務物件不情願怎麼辦?當然是努力說服她啊!

“我沒有什麼需求呀。”鄭淑宜大概沒想到又被她繞了進去,表情僵了下,很快又抿嘴笑,神色無比溫柔地和她對視著。

片刻後,她伸手撈過枕邊的一朵緬梔子,慢條斯理地別在頭髮上,蒼老的面龐現出了一絲鮮活氣兒。

然後她岔開話題,撇頭把花亮給林雙看:“好看嘛小美女?”

老太太又開始了她的表演。這一次,她竭力證明自己熱愛生活,萬事順意。

“我挺好的,沒有必要把我當成特需老人區別對待嘛。”

“特殊困難老人,指60週歲以上的獨居、孤寡、高齡、重病、殘疾、經濟特困類的老年人。”

林雙不緊不慢地背誦著這個政務名詞的解釋,語調平穩,咬字清晰,目光落在鄭淑宜揪住阿珍衣襬的手上。她覺得,阿珍護士一定知道些什麼。

“所以,”她微微提高聲調,繼續與老太太鬥智鬥勇,“獨居的您符合我們的建檔條件哦。”

鄭淑宜臉上的笑一點點地垮掉。

但嘴還硬著。

“我不是獨居喔。”

林雙直起腰,以為她會提到那個“死在外面”的兒子,這樣她可以順理成章地切入母子關係的話題。

不料鄭淑宜偏過腦袋:“我和旺旺旺住在一起啊。”

“……”

“對了,我的旺旺旺在家裡嗎?”

林雙說:“我們暫時把它寄養在寵物店裡。”

“哎呀,旺旺旺年紀大了,去了新環境不知道會不會應激。”

比起兒子,老太太顯然更記掛“室友”,嘴裡喃喃:“可以先接它回家定期投餵嗎?我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

“可以的鄭阿姨。”林雙臉上八風不動,“這是您的需求之一嗎?”

“對。”鄭淑宜應完聲,立刻就沉默了,似是懊惱自己中了套:她不再是“沒有什麼需求”的人了。

林雙露出一道狡黠的笑容:“您是我們的服務物件,我會把您的需求記錄在冊,併為您提供支援的。”

她開啟工作手冊,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紹:“鄭阿姨,我是愛相共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的社工林雙,負責雁山社群長者關懷專案的落地執行。現在我受社群和您兒子的委託,為您進行危機干預服務。”

她粲齒:“鄭阿姨,請讓我來幫助你吧!”

“兒子?!”鄭淑宜清亮的眼睛圓睜,“兒子的委託?”

她表情茫然地去找阿珍的視線,卻落了個空,只能繼續她的獨角戲——

“我,我沒有兒子呀。”

林雙:“……”

萬萬沒想到,她的重點不在於關注自己的需求,而是矢口否認有個委託人“兒子”存在。

“小妹妹。”鄭淑宜笑呵呵地,“剛還說我獨居呢,怎麼會冒出個兒子呢。”

林雙覺得,她倆彷彿在一張棋盤的兩端對坐。她一步一步地走卒跑馬,而老太太已經著急忙慌地出車將軍。

不僅如此,老太太還搬救兵保駕護航:“阿珍,你說是不是?小妹妹記性不行啊呵呵呵呵。”

面對如此拙劣的演技,林雙的嘴角快掛不住了。

對兒子再不滿,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鄭阿姨。”她肅肅表情,“我們為您建檔的時候做過背調,您兒子半年多前從北京回到鷺棲,目前人在……”

“嗚……”鄭淑宜突然撒潑耍賴般拽起身上的毯子矇住頭,身體歪到阿珍懷裡,“她不信我,我要鬧了嗚嗚嗚……”

林雙:“???”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阿珍護士像哄孩子似地輕拍矇頭佯哭的人。而那位十幾分鍾前還散發著凌厲氣場的老太太就真的像個迷路小孩一樣驚慌失措地哼唧了起來。

“……”

林雙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麼陳嶼嶠要躲到幾十公里外了……透過她與母子倆的當面接觸,怎麼看,好像都是當媽的問題比較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那隻無形之手立刻探進腦袋,使勁把它揮散了。

不可以這樣評判服務物件哦!林雙默默對自己說,掉下去的笑容慢慢堆起來,很快又在嘴角攏成討喜的弧度,“鄭阿姨,如果您是因為和兒子有什麼矛盾才說氣話,我也是可以幫助您去協調解決的。”

鄭淑宜透過毯子縫隙瞄了她一眼,趴在阿珍身上一邊嚶嚶嚶一邊委屈地告狀:“她兇我,這個漂亮妹妹兇我!”

林雙:“……鄭阿姨,我不是,我沒有,你冷靜……”

“頭疼,阿珍,我頭疼。”鄭淑宜咕咕噥噥地和阿珍咬耳朵。

林雙關切地上前:“鄭阿姨,您沒事兒吧?”

阿珍護士打斷了她。她安撫老閨蜜,充滿歉意地轉達鄭淑宜的意思:“林小姐,淑宜姐不太舒服,不想聊這些。不然,有機會我們改天再說?”

儘管這個“機會”還不知道在哪裡,儘管面前的老太太著實演技拙劣,既然“改天”是服務物件的要求,她就要尊重她的自決權(注②)。

林雙默默嘆了口氣:這一趟來了個寂寞。

她紮根這一行好幾年了,難搞的服務物件也不是沒見過。口是心非的、出爾反爾的、順嘴胡謅的……像鄭淑宜這樣畫風突變原地“失憶”的,她好像還是頭回遇見。

等等!走出病房後,她的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病區指示牌上,調動不甚豐富的醫學儲備常識,猜測鄭淑宜在這裡住院的根本原因。

神經內科……管精神方面的問題嗎?比如,老年抑鬱症啊,表演型人格障礙什麼的?這樣的話,鄭淑宜貿然輕生也挺好解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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