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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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邁步昂然而入，他這人身形高大，容貌俊美，屬於標準的大帥哥。見到了劉邦，躬身施禮。

“臣拜見大王。”

劉邦叉著兩腿，隨意坐著，呵呵道：“你不止向寡人稱臣吧？”

這話可不客氣，劉盈大驚，卻見陳平從容不迫，答道：“天下豪傑並起，賢士擇聖君，也是理所當然。”

不得不說，馬屁是緩解尷尬的最好藥劑。

劉邦臉上帶笑，卻還是責問道：“寡人有心做聖君，只恐汝非賢臣！”

陳平眉頭微皺，並未反駁。

劉盈爭辯道：“阿父，先生才學過人，如何不是賢臣？”

劉邦冷笑道：“他大肆收取重禮，這是賢士所為嗎？”

這事不是和你說了嗎？劉盈急了，要替陳平辯解，陳平卻是擺手，攔住了他，而後對劉邦道：“大王，臣隻身投奔大王，身無長物，想要置辦家業，安頓下來，一心為大王效力。若是大王不用臣，臣自會歸還禮物，請大王恩准返回家鄉，老死林泉，從此不問世事。”

劉邦眉頭一皺，“陳平，你是反覆之臣，當真甘心回鄉？”

陳平頓了頓，仰天嘆息，“如若漢王也不肯用我，天下之大，誰又能用我？平不得其時，也是天意！”

劉盈在旁邊聽著，這簡直堪比最真誠的告白，我的眼裡只有你！

除了你，我誰也不認！

人家都這麼有誠意了，你怎麼還不點頭啊？

劉盈拼命看向劉邦，此刻劉邦眉頭微皺，忽然起身，大笑著拉住陳平，讓他坐下，“是寡人聽了鯫生言語，幾乎錯失大才。從今往後，你就是亞將，隨在寡人身邊，出謀劃策。”

劉盈還鬧不清楚當下的官制，亞將是個什麼玩意，他也不知道。不過瞧陳平雙肩微顫，神情激動，就看得出來，這個官小不了。

劉邦又道：“你既然孤身而來，寡人就賞賜你一座府邸，再給你二十名隸臣伺候，還有什麼想要的，只管和寡人說。”

陳平再三拜謝，感激涕零。

“大王厚恩，臣必定盡心竭力，效犬馬之勞。”

劉邦嘴角含笑，眼神還不自覺瞥了眼劉盈，彷彿在說，瞧見沒有，乃公籠絡人心的手段比你厲害多了吧？

劉盈翻了翻眼皮，要不是想聽聽陳平的高論，他才不願意待在劉邦身邊，就受不了他那個得意的勁頭兒。

好在也沒有忍太久，就談到了如何對付項羽。

陳平道：“大王，臣聽聞您分別派遣使者，去拉攏彭越和英布，必是要藉助他們的力量，共圖項羽？”

劉邦點頭，“沒錯，你看還需要籠絡何人？”

陳平擺手，笑道：“彭越、英布，熊虎之將，臣也想不出比他們更好的人選。只是臣以為，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光有外敵還不夠，尚需從楚營下手，瓦解項羽！”

聽到這裡，跪坐在旁邊的劉盈不由得動了動屁股，眼睛冒光，緊緊盯著陳平。

我以為張良已經夠厲害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要勇猛！

下邑之謀，四面圍攻項羽，是宏觀大略。

而陳平所言，是要從內部瓦解楚軍。

同為謀士，兩個人的風格差別明顯。

張良是大開大合的陽謀，陳平卻是鬼氣森森的陰謀……要說他們誰高誰低，劉盈說不好，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項羽怕是要倒黴了。

陳平侃侃而談，“大王，項羽幼年喪父，隨著叔父項梁生活，先學文，又學武，其後讀兵書，研習兵法，皆不肯深究。”

劉邦默默聽著，眉頭緊皺。

劉盈拍著胸膛，連連嘆道：“幸好，幸好！”

劉邦瞪了他一眼，“幸好什麼？”

“幸好沒有深究，不然阿父就逃不出來了！”劉盈理直氣壯道。

劉邦氣得咬牙，我還要感謝項羽手下留情不成？

陳平接著說道：“大王，臣說此事，是想提醒大王，縱然項梁身死，項氏一族，也未必都聽項羽的。”

劉邦猛然瞪大眼睛，這話有理！

別人不說，光是項伯就暗中幫了自己多少次了。再看項羽早年經歷，似乎也不是悉心培養的繼承人，頗有點野蠻生長的味道。

假使項梁不死，項羽能順利繼承項氏一族嗎？

難說！

畢竟作為楚國大家，項氏可不簡單，光是子弟兵就有數千人，裡面錯綜複雜，不足為外人道也。

陳平笑道：“大王，項氏如此，楚軍更是如此，彼此離心離德，黨同伐異，除了范增、鍾離昧、龍且，寥寥數人，餘者皆不足論。如果能離間這幾人的關係，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楚軍不戰自潰！”

劉邦渾身一震，不住點頭，“好，說得好！你可有什麼妙策？”

陳平搖頭道：“臣並無妙策，臣只知道水滴石穿，鍥而不捨……先收買楚軍將領，讓他們不斷進言。項羽年輕氣盛，剛愎自用，不能容物，早晚楚軍必生嫌隙。”

陳平說的頭頭是道，但是劉盈卻聽得明白，他只有大致的計劃，卻不能保證何時奏效……這就好比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拿了一份投資計劃，去拉天使投資一樣。

也難怪其他人不用陳平之策！

劉邦眉頭皺起，思忖道：“收買楚軍將領，怕是要不少錢財吧？”

陳平點頭，“確實，只是此事一旦成功，獲利不止百倍！”

劉邦又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道：“蕭何從關中送來糧草輜重，其中有四萬金……陳平，你打算要多少？”

陳平一時遲疑，劉邦剛剛遭遇慘敗，手頭也不寬裕，要撫卹死者，賞賜將士，處處都需要錢。

“陛下能夠賜給臣……一千金？”

“一千金？”劉邦大笑，“這點錢只夠買千里馬，可不夠收買將領啊！”

陳平臉色泛紅，“那……三千金，大王可能賜下？”

“少了！”

“少？大王願意賜給臣五千金？”陳平的聲音都變了。

劉邦依舊搖頭，陳平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

劉邦索性將目光轉向劉盈，“豎子，你說乃翁該給他多少？”

劉盈想了想道：“事關重大，我看怎麼也要一萬金，要是阿父大方，可以給兩萬金。”

“兩萬金？這就很大方了？”劉邦猛地一揮手，“陳平，這四萬金寡人悉數給你。”

“全給臣？”陳平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劉邦笑道：“沒錯，不光全都給你，還隨你使用，不必上報寡人。”

這回連劉盈都驚呆了，經費超級加倍不說，還不管怎麼使用，要是陳平都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你也不管？

劉邦還真就不管，他笑道：“陳平，只管放手施為，寡人信你！”

此時陳平已經是眼中含淚，幾乎哭泣。

魏王、項王，這倆人都不信他。

唯獨漢王，信他，用他。

什麼叫知遇之恩！

身在亂世，誰不想成就一番大業。

除了能自己創業的，其他人最需要找個好老闆，跟對了人。

不用說，劉邦就是當世最好的老闆，儘管他不完美，但他願意放權，願意給你足夠的舞臺……陳平努力平復心緒，深吸口氣。

“大王放心，臣必定將每一金都用在緊要之處，讓楚軍內亂，互相猜忌，自殺自滅！”

劉邦欣然點頭，陳平生怕浪費時間，匆匆下去籌謀。

此時只剩下父子兩人，劉邦一把拉住劉盈，笑呵呵道：“豎子，你看乃翁籠絡人心的手段如何？比你那套早晚問好有用多了吧？”

劉盈不服氣道：“阿父如何篤定陳平可用？”

劉邦笑道：“乃翁不知！”

“不知？那你給他四萬金？”劉盈瞪大眼睛，敗家子也沒有這麼當的。

劉邦滿不在乎笑道：“乃翁能輸五十六萬兵馬，還輸不起區區四萬金？”

劉盈目瞪口呆，良久才氣哼哼道：“我連一金也沒有，如何跟阿父比？”

劉邦大笑，“豎子放心，很快你就有了。”

次日，漢軍動身，直奔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