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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在市井上熱議了兩日,便漸漸冷卻了下來,而陰冷了數日的臨安,忽而起了東南風,天光放晴了。這日,程舒勤正坐在桌前細看一則卷宗,忽而被一雙手從身後矇住了眼睛。程舒勤笑道:“這麼大了還淘氣。”程若雪笑嘻嘻地鬆開手,又把胳膊繞在程舒勤脖子上道:“哪裡就大了,只要父親和母親還在,雪兒便永遠是個孩子。”

“這話聽上去不吉利,以後不要說了。”程尚書口氣雖在責怪,語氣卻是掩不住的笑意。留意到父親神情略有疲憊之色,程若雪順手幫程舒勤揉捏起太陽穴來,注意力卻一時間被父親手中的卷宗吸引了:“父親在看什麼,可是關於那位女水匪的?”

“這個不是,”程舒勤搖了搖頭道:“雪兒說的那女水匪名叫雲頭豔,此事尚有疑點,需待李大人回京與為父接洽清楚後,再作會審。”在刑獄訴訟之事上,程舒勤從不刻意避諱讓女兒知道,他認為女娃娃若是從小見識頗豐,便更能夠懂得分辯是非善惡,並以此來保護自己。

父女二人正說著話,忽而有下人前來稟告:“大人,牢房裡的祁牢頭求見。”“知道了。”程書勤放下卷宗,對程若雪道:“你回房吧,為父正好有疑問,要去牢房裡走走看看。”若雪應了,向外走去,恰好和祁牢頭打了個照面。“祁叔叔好。”若雪招呼道。祁牢頭面上露出些許矯揉地討好之色,道:“見過小姐。”

“懷武啊,有什麼事?”程舒勤問道。祁懷武連忙上前拱手道:“大人,那個雲頭豔,說要單獨見您,您看,我是把她帶到這裡,還是您去牢裡一趟?”他看上去有些神色不定。“哦?”程舒勤稍顯驚訝:“我正好有事要問她,走,我隨你去牢中一問。”說罷便跟著祁懷武往刑部大牢中走來。

刑部的大牢,為防止犯人交談,建造得頗為嚴密:每條甬道,只在一側修建牢房,極力避免兩兩相對的格局,這些四四方方的牢間,三面皆是磚牆,犯人相互看不到;若是牢房有空餘,便會將他們相互隔開幾間,防止相連的牢房隔著柵欄門傳遞訊息。

雲頭豔被關在甲字甬道的第七間牢房,甲字道的牢頭便是祁懷武,此時他正與手下的小吏魏嵩帶著幾名獄卒,殷勤地為程舒勤打著火把,引他來到雲頭豔的牢門之前。

“你找本官,有何事要講?”“我是冤枉的,”雲頭豔雙膝一跪,落下淚來:“小女是被人誣陷的,請大人為小女伸冤。”程舒勤點點頭,他早就覺得李楷呈送來的抓捕文書所陳之事有蹊蹺,正想要弄清究竟。

“祁牢頭,將她帶到刑訊室來,本官要聽聽,她有什麼冤情要講。”程舒勤吩咐道。每條甬道的盡頭,都是一扇鑄鐵的大門,門內便是令犯人們聞風喪膽的刑訊室,是專門為牢中審問犯人所建造的。程舒勤說著,便向刑訊室走來。祁牢頭跟了過來,往常他腰間帶著各牢房和刑訊室的鑰匙,走起路來叮噹作響,今日他卻隔著衣服攥著那些鑰匙,防止它們響動。

“把門開啟,”程舒勤沒有留意到祁牢頭的反常,他回頭看去,見獄卒門已押著雲頭豔,也向這邊走來,那女子雖面無懼色,可走起路來習慣性地含胸垂首,頗有幾分瑟縮之態。門開了,黑暗中一股令人不適的腥羶味撲面而來,祁牢頭率先進去,用手裡的火把點燃了四壁上的油燈。

刑訊室頗為闊大,卻只在中央並排放了三桌三椅,以供大人們審案之用。這裡雖無其他傢俱,可是從上到下,四面牆上,全都或懸或立,放置著各式各樣的上百種刑具,令人一見便打心底裡生出恐懼。程舒勤審問犯人時,很少用到它們,這些刑具的威懾作用遠大於他們的實際用途。

為了嚇住囚犯,程舒勤還令人在這些刑具上或是潑灑了羊血,或是沾上些肉屑,在十號大枷鐵籠頭上纏上絲絲縷縷蓬亂的頭髮,使那些負隅頑抗的囚徒,自己腦補出上了刑便會血肉橫飛的景象,從而嚇得魂飛魄散,只得老老實實招供。人多半還是貪生怕死的,就算死罪難逃,犯人們也盼望著“殺人不過頭點地”的痛快,不願在這些刑具下受到皮肉之苦的折磨。

雲頭豔進得刑訊室,強作鎮定,目不斜視,只對程舒勤說道:“大人,小女有要事相告,話語中牽涉朝中命官,所以絕不可讓他人聽到,以免走漏了風聲。”她話未說完,祁懷武便一聲怒喝:“你也不睜眼瞧瞧這裡是什麼地方,也敢和大人提要求。”

“懷武——”程舒勤喝止了祁懷武:“你們先出去,在外面守候吧。”程舒勤想要知道,這個來歷不詳的女水寇,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大人,她萬一對您下手怎麼辦?”“哦,給她戴上套枷鎖就是了。”程舒勤話未畢,小吏魏嵩已去了一套名喚“定百脈”的枷鎖來,把雲頭豔緊緊銬在了裡面。“行了,出去吧。”程舒勤道。眾人一時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你究竟是什麼身份?”此時程舒勤抬眼細看,見這女子粉面桃腮,果然姿容俏麗,通身的氣韻十分緊練婀娜,毫無匪氣。“小女是富春江上的水寇。”雲頭豔無甚表情。“那你所說受人誣陷,所指何事?”“小女雖是水寇,卻只行劫富濟貧之事,從未截過官府的鹽船,富春縣鹽價上漲之事與我無關。”

“哦——”程舒勤隱隱有些失望,他本以為這個女子與水匪二字,是不搭界的。“這件事待李大人回京後,本官自會查明。那你所言的,牽涉朝中命官,所指何人?”“所指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雲頭豔抬起眸子來,方才收斂的眼神,忽而射出兩道似笑非笑的邪光來。

程舒勤怒火中燒:“你這是何意?”雲頭豔再次低下頭道:“所指之人,便是您程尚書,請您為小女早日伸冤,洗刷冤情。”“哼——”程舒勤拂袖而起:“這便是你所言的要事?”“是,小女知道,大人是朝中最為公證之人,因此只能私下求您還我清白,除此之外,再無他事。”她跪下叩首道。

程舒勤無心再聽她說些什麼,只道:“箇中是非,本官自有決斷,我勸你好自為之,不要自負聰明,再搞這種把戲出來。”他剛要邁腿離開桌案,雲頭豔卻忽然極為淒厲地大喊一聲:“你為什麼要讓我死?這些年我們拼死得來的金銀,都進了誰的私囊?!”程舒勤大吃一驚,剛想叱責,祁牢頭等人卻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大人沒事吧?”

程舒勤怒不可遏地指著雲頭豔道:“把她帶下去,給我嚴加看管,案子明瞭之前,誰也不許再替她通傳訊息。”說罷他拂衣而去,不再理會身後的刑訊室裡,女人發狂似的哭喊聲。

這夜,程舒勤夫婦正準備吹燈就寢,忽聽臥房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似有許多人來到了他所居住的小院之中。一架架火把搖曳的光輝,從窗外照進來,讓屋子裡也有如白晝。程舒勤忙披衣坐起,聽到祁牢頭的聲音:“大人,不好了,雲頭豔橫死在牢中了。”“什麼?!”程尚書疾步上前開了門,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啊?”

“就剛剛,弟兄們交接班時,多說了幾句,過會兒巡查時,便看到她已經一頭撞死了。”“叫大夫了沒有?”程舒勤慌忙問道。“魏嵩去叫了,但沒指望了,大人,她把腦袋都撞碎了,漿子都淌出來了。”祁懷武皺眉道,有些不忍回憶現場的慘不忍睹。

“嗨呀。”程舒勤懊惱地跺了下腳:“刑部大牢死了欽犯,我得進宮去見官家,這案子,官家也盯著呢。”話音未落,小院外有人進來通傳道:“尚書大人,臨安宣撫使李楷已到了府門外,要面見大人,提審欽犯。”程舒勤心中一驚,李楷來得太巧了,人剛出事,他便到了府門外,這事恐怕是個圈套。

“我去親自迎接,走——”程舒勤沉聲應道。“大人,夜裡天寒,您穿齊整再去吧。”祁懷武殷切地勸道。程舒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中忽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己今日出了這扇門,或許就回不來了。”他點點頭,嘆了口氣,退回了房中。

程夫人已聽得事情的原委,忙招呼女使為程舒勤重新更衣打點,程舒勤自己將官帽扣在了頭上,對夫人道:“我走之後,無論府裡出了什麼事,你都要帶著兩個孩子好好活著。”女使們當即哭作一團,程夫人上前將帽帶給程舒勤繫上,面容剛毅地說:“別說喪氣話,你只管出去與他們應對,家中的一切,有我撐著。”程舒勤拉起了夫人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愛憐地撫了一撫,繼而絕然地轉身向外走去。

這院中的動靜,早已傳到了臨近的院子,府中眾人都在月洞門外站著,觀瞧發生了什麼事。程舒勤剛剛邁出月洞門,程若雪便來至了他的面前,焦急又擔心地問道:“父親,怎麼了?”“好孩子,你回去睡吧,牢裡出了點事,為父去看看。”程若雪剛想再說什麼,程舒勤已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小姐,咱們回去吧。”侍女飛鳶上來對程若雪說道。程若雪沒有挪步,只緊盯著程舒勤的背影道:“飛鳶,你看見了嗎,剛剛父親與我說話的時候,眼中有別情,怕是真的出事了。”“小姐,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走,跟我去看看母親。”她說著便走進了月洞門,向著父母的臥房走來。

“母親,父親他——”程若雪未及進門便焦急地喊道。她本以為屋中的素常柔弱的母親,一定在屋裡亂了心神。不料大事臨頭,程夫人卻穩如磐石,笑著對她說:“只是牢中犯人出了事,我兒不必害怕,早點回去睡吧。”“可是——”“沒事的,就是出了事,咱們對外也得沉得住氣,刑部上下都看著呢。咱們若自己慌了亂了,你父親就更麻煩了。”程若雪從未見母親如此剛毅過,她點點頭,投進母親的懷裡,落下淚來。

李楷聽說雲頭豔死了,也是大驚失色,忙與程舒勤來到牢中檢視。正如祁牢頭所說,牢房裡景象慘不忍睹。刑部的仵作上前驗查,程舒勤和李楷便退到了甬道里。李楷用手帕捂著口鼻,不想讓現場巨大的血腥味竄入鼻中,他又瞟了一眼雲頭豔的慘狀,開口問道:“程大人,這人押在刑部牢中,怎麼就死了呢?”“本官也想知道,這女水匪既然性子如此剛烈,為何李大人抓捕她時,她不作抵死反抗,偏偏死在了牢中。”

“程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楷有些惱怒,可程舒勤似乎不願意多與他交談,只盯著仵作驗屍。李楷下不來臺,便指了指祁牢頭道:“她今日可有什麼反常之舉?”祁懷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緊張地看了看程舒勤的臉色,方才驚恐道:“沒……沒有。”程舒勤覺出祁懷武的曖昧,直言道:“你實話實說,不要有絲毫隱瞞。”

“哦,有,下午雲頭豔提出要見程尚書。”他有些點頭哈腰地答道。李楷手帕上方的眼睛,多疑地看了程舒勤一眼,又問祁懷武道:“見了麼?”“見了。”祁懷武邊說邊打量著程舒勤,一副不敢多言的樣子。程舒勤正欲發作,仵作卻忽而喚他道:“大人,這裡有封血書,被欽犯藏在懷中,她右手食指殘破,傷口較新,應是當日所做。”

仵作說著,便將一塊疊著的布料遞了上來。程舒勤和李楷聞言先前同時伸出了手,想要接過那封血書來,程舒勤為了避嫌,又把手縮了回去。李楷接過了那塊布料,展開上下一看,神色變得震驚。

程舒勤也想湊過去一探究竟,熟料李楷後退一步,生怕程舒勤搶走血書一樣,將它高舉起來。口中喊道:“程舒勤,你想幹什麼?這血書字字啼血,字字都直指你程舒勤的罪證,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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