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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晨一覺醒來,感覺自己頭昏腦漲的,趕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沒有發燒,張晨不由得鬆了口氣,這個時間點,你他媽的可沒有資格感冒發燒啊。

張晨坐起來,在床沿上發了一會愣,沒想好是去公司還是留在家裡,單位有空調,涼快,但沒有一個人在家裡無拘無束的自由,家裡很熱,但沒有人老是無緣無故地跑來,和你說些張三長李四短的話,好像張三和李四,你都很熟,他們都與你休慼相關似的。

張晨站起來,決定先去洗臉,洗完臉後,再決定去公司還是留在家裡。

張晨還是那個習慣,擠了牙膏在牙刷上,把毛巾搭在肩上,準備去走廊的盡頭洗臉刷牙,他刷牙從來不用牙杯,而是喜歡直接把腦袋彎到水龍頭下面,灌一口腔的水,咕嘰咕嘰,然後吐掉。

他看到桌上自己昨晚隨手畫出的幾幅草圖,拿起來看看,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他不禁嘆了口氣,放下草圖再去拿牙刷,“媽逼!”張晨禁不住罵了一句,剛剛朝天放好的牙刷不知怎麼,已經倒了,上面擠好的牙膏,都掉在了桌上。

張晨拿起牙刷,隨手把桌上的牙膏用手抹去,沒有抹淨,留下了一道白痕,他也懶得理他了,走回去重新擠了牙膏,然後出去。

張晨洗完臉回來,把牙刷毛巾放好,再走回桌前,拿起那幾張草圖看看,感覺比前面還壞,他乾脆把這幾張的草圖,都扔進了牆腳的一堆垃圾裡。

他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又習慣性地看了看BB機,還真的一個扣他的都沒有,張晨不禁笑了一下,他想這個二貨,到底還是軍人的後代,真接到軍令時,他還真是軍令如山。

張晨決定先下樓吃碗粉,吃完粉後,說不定才思泉湧呢?公司他基本決定不去了,是死是活,就這樣耗在家裡。

義林媽在下面院子裡洗衣服,看到張晨這個點還在,有些意外,她笑著和張晨打了一個招呼,張晨也隨口說了一句你好。

張晨正準備出院子,義林媽叫了他一聲,放下手中的衣服,走過來,好像有什麼話要和張晨說,張晨只好佔住。

義林媽嘰嘰咕咕和他說著,語速很快,她說什麼,張晨分開來一句也沒有聽懂,但結合全部的話,再結合她的手勢和表情,張晨明白了,趕緊裝作是聽懂的樣子,不停地點頭。

義林媽最後又問了一句,意思是你懂沒有,有沒有懂?

張晨趕緊說,懂了懂了。

義林媽這才心滿意足地走開,回去洗自己的衣服。

張晨知道義林媽說的是什麼事,上個星期天下午,眼看著天氣快轉涼了,金莉莉把他和劉立杆的床單拿出來,聞聞都有一股黴味了,就去樓下的水龍頭洗。

樓下的水池比樓上大,水池邊上,還有用水泥做出來的搓衣板,洗床單比較方便,張晨就和金莉莉一起在那裡洗床單,義林媽靠在自己家的門上,一直看著他們。

後來是工地上有人扣張晨,張晨就去小店回電話,回來的時候發現金莉莉已經不在樓下,抬頭看看,她在樓上走廊,一邊晾床單一邊和劉立杆說笑。

張晨走上樓去,問道:“你們笑什麼呢?”

金莉莉還是忍不住地笑,她說:“剛剛義林媽罵我了。”

罵你還這麼開心,你犯賤嗎?張晨不解道:“說你用了他家水池?”

“不是,她罵我,不該讓你幫助洗床單。”金莉莉笑道,“她和我說,在海南,男人要是幫助女人幹家務,會被別人看不起,鄰居會笑話的。”

張晨也笑了起來。

剛剛,義林媽把他叫住,和他說的,還是這一件事,她一定是覺得這件事很重要,才會鄭重地告知金莉莉和他張晨。

張晨走到檯球桌邊上的一塊空地,這裡有一家粉店,張晨要了一碗湯粉,還加了個蛋,等湯粉的時候,他看到有兩個傢伙,一邊吃湯粉一邊在打檯球,輪到自己的時候就過去打幾桿,完了就坐回這邊吃幾口湯粉。

張晨聽到其中一個傢伙的聲音有些耳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個半夜裡,斷斷續續高高低低唱《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的傢伙,如果是他,就不奇怪了,看樣子他最擅長的,就是一邊打檯球,一邊還幹著其他事。

吃完湯粉,張晨站起來,晃了一下腦袋,完蛋了,他沒有感覺自己比前面更聰明,反而好像更笨了,渾渾噩噩的。

張晨不想回去,就朝村外走去,村外是一片廢墟,廢墟的邊上,立著一塊大廣告牌,上面是一座氣勢恢宏的購物中心,還號稱是海南第一,臺灣、美國和日本合資,但現在,第一的夢爛在了這裡,老闆此刻,不知道正在地球的哪個角落裡哭吧。

張晨找了一塊樹蔭蹲著,懶懶地看著廢墟上,有一個小孩,正趕著兩頭黃牛在吃草,上午的陽光照在草地和黃牛毛絨絨的背上,有一種悽迷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像是你回憶童年時,鼻子裡能嗅到的飛揚的塵土味,那麼幹淨的塵土,把你的童年,一層層覆蓋成過去。

張晨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壞掉了,像模板裡剛澆好的水泥塊,一點一點地固化,他什麼想法都被埋進水泥塊了。

張晨站了起來往回走,經過那家粉店的時候,那兩個傢伙還在打檯球,不過粉已經換了一碗了。

張晨走過去,要了一碗醃粉,加了牛肉和牛肚,提在手裡帶回去,準備中午吃。

回到院子,義林媽已經不在,院裡的三輪車也沒有了,她應該是出去賣貨了,自己的摩托車也不在院子,昨晚就和劉立杆說了,他今天把摩托騎走了。

這樣一來,張晨覺得,自己今天更沒有去公司的理由了。

張晨上了樓,把醃粉放在桌上,坐下來,拿過紙筆,卻什麼也畫不出來,只聞到醃粉的香味,他把醃粉推到桌子的角落,離自己遠一些,然後再拿起筆,還是什麼也畫不出來。

他看到了桌上,前面留下的那塊白色的牙膏痕跡,瘦瘦長長的,就信手用筆,添了頭、嘴和眼睛,然後添上尾巴,一條白色的魚就在桌上自由自在地遊動,它正遊向桌子深處,遊向了那碗粉,張晨聞到的,還是醃粉的味道。

他索性把醃粉拿過來,吃了起來,牛肉的味道不錯,牛肚的味道不錯,醃粉的味道也不錯,唯一遺憾的是,自己剛剛忘了加辣醬了。

張晨肚子都吃撐了,他拿起泡沫的打包盒,準備扔到牆腳的角落裡,看到那幾張草圖,忍不住,還是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嘆了口氣,把它們重新扔了回去,和泡沫盒在一起。

張晨在房間裡走了兩個來回,在桌前坐下,拿起筆,腦袋裡倒不是空空的,而是前面那個小孩和黃牛在那片廢墟的畫面,張晨乾脆用筆畫了起來。

畫到一半,張晨覺得不過癮,他感到陽光的那種迷離的感覺,沒有色彩,不足以表達,他索性去水池那裡接了碗水,然後拿出了鉛畫紙和水彩顏料,準備大幹一場。

左邊的雯雯和倩倩已經起來了,她們準備吃一點東西,然後繼續睡,張晨聽到她們的動靜,趕緊去把門關了。

他不是怕她們,而是知道,隔壁建強他們馬上也要起來了,建強看到隔壁門開,會過來看看,看到他在畫畫,一定會大呼小叫,另外一個浙美的,也一定會跑過來看他這個浙美的畫畫。

一邊看還會一邊在邊上拍著手,你他媽的,當看馬戲還是變魔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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