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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這天下了大雪,鵝毛一樣的雪花落在地上,很快鋪就一層白被,車馬來回經過,留下一些痕跡。

虞安歌下了馬車,頂著寒風將“妹妹”從車上攙了下來,雁帛和魚書跟在後面打著傘。

到了宮門,就不讓雁帛和魚書進了,由三個小太監帶領過去參加宮宴。

虞廷走在前面,虞安歌和哥哥緊隨其後,並排行走。

虞安和身邊的小太監簡單重複了一下宮宴的規矩,又道:“大將軍的位置靠前,屆時就不跟虞爵爺和虞小姐一起了。”

虞安歌試探問道:“往年宮宴,不都是按照家門安排坐席嗎?”

小太監道:“回爵爺的話,那都是好多年前的規矩了,早就變了。不止您一家,所有朝臣都這麼安排,聖上要與朝臣盡君臣之誼,家眷男女分席而坐,不必顧忌男女大防,把酒言歡,也可更自在些。”

虞安歌眉頭微皺,卻沒有拒絕的權利。

她看向走在一旁的哥哥,虞安和帶著兔絨圍脖,遮住了小半張臉,笑眼彎彎,一副沒心眼兒的樣子。

不過到了宮殿門口,兄妹二人就要分開,虞安和卻是悄悄拍了一下虞安歌的手背,細聲細語道:“哥哥放心,你叮囑的話,我都記得呢。”

虞安歌這才頷首。

來之前虞安歌反覆強調,到了宮宴上,無論宮人把他帶到哪個坐席,他都要想辦法跟三公主說上話,最好坐在三公主身邊,跟三公主同吃同飲。

虞安和謹記這一點,入席之後,桌子上的果脯點心,他一口沒動。

直到宮人吟了一句“三公主到——”,他才算是放鬆下來。

待三公主從他身邊路過,他故意蹭掉了腰間的宮鈴。

圓滾滾的宮鈴,滾到商樂靖腳下,商樂靖果真注意到了,笑著命宮人撿起,又親手交到虞安和手中:“我正要找你呢。”

虞安和起身向她行禮。

商樂靖看到這個位置,頓時不樂意了:“殿中省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做事的,我明明囑咐他們,要把你的坐席放在我旁邊,他們竟敢放得這麼遠。”

都不必虞安和開口,商樂靖就讓人趁宮宴還沒開,把虞安和的坐席挪到了自己旁邊。

虞安歌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看到這一幕,也算是鬆了口氣,舉起酒杯跟身邊的同僚一起喝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宮人就唱道:“南川王到——”

眾人只是轉頭匆匆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過多注意。

只有虞安歌,總是用眼睛餘光,有意無意掃過他那邊。

商清晏年年都來參加宮宴,只是不飲酒,他身子弱人盡皆知,也沒人敢上去勸他喝酒。

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裡,與宮宴上的喧囂熱鬧格格不入。

虞安歌看著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些畫面,幼小的商清晏,就這麼坐著,孤獨了一年又一年。

虞安歌摩挲著酒杯杯壁,心裡湧起一抹衝動。

她應該站起身來,穿過層層人群,婉拒所有客套,徑直去到商清晏旁邊。

她喝酒,商清晏喝茶,隨便聊點什麼,打發這熱鬧中的方寸孤寒。

但是她又不能那麼做,最多隻是若有似無地看過去,若有那麼一瞬間,二人眼神對視一剎那,就是意外之喜。

直到昭宜長公主被宮人攙扶著進來,她依然雍容華貴,眼角眉梢盡是風情。

昭宜長公主看到商清晏後,便旁若無人地走過去問道:“清晏身子可好些了?”

商清晏起身道:“有勞姑母掛懷,好多了。”

昭宜長公主看向商清晏的眼神帶著慈愛:“那就好,往年天一冷,你就咳個不停,看來去年往江南走了一遭,身體養回來了呢。”

商清晏道:“這一年裡一直吃著藥,身子的確比往年好了點兒。”

昭宜長公主道:“有什麼缺的,儘管跟姑母開口,別委屈了自己。”

商清晏微微頷首:“好。”

虞安歌遠遠看著昭宜長公主跟商清晏搭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昭宜長公主笑得十分開懷,商清晏神色始終淡淡的。

“虞公子在看什麼?”

一道聲音斜插進來,將虞安歌的思緒拉回,回頭一看,卻是商漸珩。

商漸珩手裡拿著酒杯,嘴角含笑,微挑的眉眼充滿探究,順著虞安歌方才的目光看去,商漸珩看到了昭宜長公主和商清晏。

自負如商漸珩,自然不會認為在看商清晏那個病秧子,於是道:“怎麼?你還真想做我姑母的入幕之賓?”

虞安歌微微皺眉,不欲跟商漸珩搭話:“太子殿下說笑了。”

商漸珩輕笑一聲,看著虞安歌這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峻模樣,卻是愈發心癢難耐。

他想要虞家的兵,也想要虞家的人。

可這兩樣東西,都不是那麼好得的。

商漸珩道:“上次孤跟你說的話,你考慮地怎麼樣了。”

虞安歌故作不解:“太子殿下與下官說了許多話,不知是指哪一句。”

商漸珩笑意一點點收斂起來,對虞安歌低聲道:“虞公子這是拒絕的意思了?”

先前虞安歌還著急上火,怎麼現在她反倒不急了。

是誰在暗中幫了她?

二皇子還是四皇子?

虞安歌微微搖頭:“下官真的不懂。”

她當然懂,她懂得太多太透徹了。

與虎謀皮,固然可以解一時之困,但稍不注意,就會被反噬。

虞安歌至今不知道商漸珩要以什麼法子幫她,但代價已經很明顯了。

根據前世的記憶,聖上會在明年涼國來使之後,身子迅速衰敗。

緊接著便是商漸珩登基,無視內憂外患,跟崔太后在朝堂上鬥得不可開交。

商漸珩需要神威軍,或許是用來助他登臨皇位,或許是用來在即位後,更快清洗二皇子黨。

無論哪個原因,虞安歌都不能輕易答應。

商漸珩聽到虞安歌拒絕,原本冷下來的臉居然又笑了起來:“虞公子可真是...”

“可真是什麼?”另一道聲音打破了二人的交談。

剛剛還在商清晏身邊談笑的昭宜長公主,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好奇問道:“虞公子在跟太子聊什麼?”

商漸珩笑著看向虞安歌,意味不明道:“虞公子可真是不解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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