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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齊芳菲猛地抬頭。
眼淚把原本精緻的妝容都給弄花了。
但她絲毫沒有察覺，而是四下看看，“他……現在……在嗎？”
慄酥說：“要找個沒光的地方。”
這個咖啡店並沒有單獨的包間。
而且採光極好。
側面一面牆有幾扇很大的窗戶。
齊芳菲猶豫片刻，直接起身去找咖啡店店長交涉。
掃了一筆錢，將店租下了幾個小時。
這個時間點正是沒什麼顧客的時候，咖啡店的店長自然很樂意。
拿了錢，幫他們幫每一扇窗簾都拉上，然後自覺地出了門。
只留下只盞小燈的房間略暗。
齊芳菲小心翼翼地問：“大師，這……這樣可以嗎？”
慄酥點頭，“嗯。”
開啟小瓷瓶，三隻小鬼一起被放了出來。
終於又得到自由。
他們開心地在咖啡廳上下飄了兩圈之後。
才發現，這個陌生的空間內，除了慄酥，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穿著打扮都很精緻，只是臉上的妝容很狼狽，看起來才痛哭過一場。
許鼕鼕飄蕩著往前，但在距離女人一兩米的地方又停了下來，不敢往前。
“大師，這是……”
許鼕鼕的嘴唇囁嚅著動了動，最終叫不出“媽媽”兩個字。
他對於這兩個字太過於陌生了。
“這是……我要找的人嗎？”
慄酥點頭。
“是。”
說著，將一張符紙塞到齊芳菲的手中。
齊芳菲連眼睛都沒眨，便看見咖啡店裡憑空多出來的三個身影。
三個男孩。
一個侷促不安地愣愣盯著她。
另外兩個則是好奇地打量。
齊芳菲一眼就從三個鬼中分辨出了哪一個才是找她那個。
站在中間的最瘦小的那個。
縱使已經變成鬼了。
也能看出來，他之前過的生活應該很不好。
齊芳菲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顫聲問道：“是……是你嗎？”
“你這麼多年，是不是過得不好？”
“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
許鼕鼕定定站在原地，看著哭成淚人一樣的齊芳菲。
面上毫無波瀾。
良久，他才冷冷開口：“當初為什麼拋下我？”
齊芳菲一愣，眼淚流得更兇了。
“對不起……那時候我也沒辦法，我走投無路了。”
“我是意外有的你，當時還在上學，被人灌醉了酒，騙進了酒店，他花言巧語，三哄四哄，我也信了。後來，我才發現有了你。”
“當時我年紀太小，不懂事，遇上這種事情，不敢告訴任何人，只敢告訴了當時的男朋友，他騙我說，會負責。可是幾個月之後的一天，他忽然訊息不見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他……”
“月份已經大了，去醫院也已經晚了。還好是冬天，我只能穿著寬大的衣服遮著，告訴別人我只是胖了……”
“最後半個月，我不敢在學校住了，就找了學校附近最便宜的旅館，偷偷摸摸把你生下來……”
“孩子，我當時身上沒什麼錢，真的養活不了你……”
“如果被學校裡的人知道我生了孩子，我的名聲就毀了。我會被父母打死的，再過一年我就畢業了，我還要拿獎學金，我不能……不能有一點差池……”
“我知道，這一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帶著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
齊芳菲口口聲聲都是她自己。
她眼含熱淚，熱切地望著許鼕鼕。
“你能理解我嗎？”
許鼕鼕想起在旅館中看到的一幕，彷彿也回到了十五年前，親眼見證了齊芳菲的經歷。
他沉默地垂著腦袋。
最終還是開了口，“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不理解你，也不會原諒你。”
“……”
齊芳菲哽住。
男孩善良且清醒。
更顯得她冷漠絕情。
她臊得紅了臉，“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想彌補你，可是……你……”
她輕嘆一口氣。
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人都死了，再談彌補，已經晚了。
許鼕鼕說：“你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什麼？”齊芳菲小心翼翼地問道，甚至不敢一口應承下來。
她不敢想，一個死了的少年，變成鬼也要找到她，是有多重要的事情，或者說……是對她有多重的恨意。
齊芳菲打心底裡覺得，許鼕鼕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許鼕鼕說：“你欠我一條命，是爸爸給了我生命，我想讓你拿錢給爸爸治病。”
齊芳菲戰戰兢兢，卻只聽到許鼕鼕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一下沒反應過來，“只是這樣？”
“嗯。”許鼕鼕悶聲說，“你佔一半責任，你拿一半。另外一半，我會找另外一個人去要。”
慄酥提醒：“另外一個人拿不出來了，你只能找她。”
“為什麼？”許鼕鼕不解地問道。
慄酥說：“死了，三年前。”
“死了？”
齊芳菲也沒想到。
慄酥點頭，“嗯，我特地看過卦，三年前，跟他之前欠下的情債有關。”
齊芳菲愣了幾秒，忽然笑出聲，咬著牙道：“活該……”
她說：“我願意承擔全部的醫療費用。”
齊芳菲現在生活條件很好，不缺錢。
答應了許鼕鼕的當天。
她就將許鼕鼕的養父接到了寧城最好的醫院。
又專門做了檢查。
心臟上長了一個不小的腫瘤。
很快醫生就確定了手術方案。
這樣的腫瘤，對於頂級醫院的頂級團隊來說，不算太大的難題。
但對於許鼕鼕養父來說，他接觸不到這些，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在得知自己心臟上長了腫瘤之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活不長了。
騙醫生說要去大醫院複查，便辦了出院。
出院後，當然沒去複查，而是回到家中，安靜地等死。
他以為自己安頓好了許鼕鼕。
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許鼕鼕的死訊。
上了年紀的男人，這輩子沒怎麼哭過。
卻在許鼕鼕的墳前坐了一整天，哭了一整天。
坐在醫院裡，許爸爸看著豪華的單間，渾身不自在。
憨厚老實的人，一輩人沒佔過別人的便宜。
“這……這得花多少錢啊？我肯定不能花你的錢……”
齊芳菲說：“這也是我該花的，你救了鼕鼕的命，替我照顧他那麼多年，十五歲，也花了不少錢，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你治好，這是我答應過冬冬的。”
“你說來了就能見鼕鼕，你可不能騙我……”
許爸爸之所以答應齊芳菲來寧城。
也是因為齊芳菲說的這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