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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後的諸伏景光,其實已經不太記得那天晚上的細節了。
因為驚嚇過度和過於年幼的原因,他的記憶有一定程度的錯亂,而且還出現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失語症,直到搬家到東京後和新的同班同學降谷零成為朋友,景光才在對方的幫助下慢慢重新開始說話。
顧慮著小兒子的狀態,諸伏媽媽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提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記憶自然就變得模糊了起來。
但這並不代表諸伏景光忘記了。
雖然細節已經模糊,那天事情的大致經過與結果,他記得一清二楚——
小有裡的父親,那個叫做外守一的男人因入室殺人未遂與故意傷人罪而被逮捕了,不過因為遭到正當防衛,所以在正式審判前在醫院呆了許久。
諸伏爸爸身上多處刺傷,因為帶著傷和犯人搏鬥的緣故,他失血過多,重要器官受損,送往醫院時被搶救了很久,甚至還轉了好幾次院,千鈞一髮才保住了性命,就連醫生都驚呼著奇蹟。
但儘管如此,諸伏爸爸最後還是留下了頑固的後遺症,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療養。
而Hiragi……
諸伏家的一份子,小景光特別的幽靈朋友,那個剛剛得到名字、快樂的像是一隻可愛小狗的幽靈——消失了。
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
外守一無法接受自己女兒死去的事實。
怎麼會突然死掉呢?
明明早上出門去遠足的時候,還是那麼的精神,甚至和他大吵了一架。
外守一本來還想著等有裡回來,要給她做好吃的,讓她不要再生氣來著。
不不不,有裡肯定沒有死掉。
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被綁架了。
對,一定是這樣的!
那麼是誰呢?
是誰帶走了我的有裡?
外守一混亂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的面孔。
——有裡遠足時的帶隊老師,景光的父親,諸伏爸爸的面孔。
啊啊,一定是被那傢伙綁走了!
撒謊說有裡生病,把她送往了醫院,實際上只是找了個藉口,把我的有裡藏起來了!
有裡現在一定很害怕。
拿上刀,帶上帽子,外守一眼神渾濁的出了門,一路來到了諸伏家。
等一下哦,有裡。
爸爸現在就救你出來,現在就帶你回家。
男人在心底不斷的念著,然後按下了諸伏家的門鈴。
寒暄,提出要求。
被拒絕,然後發生爭吵。
“誒?要我把有裡還給你?”
“外守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我綁架了有裡……?”
“不是的,我沒有!話說回來,有裡的葬禮都已經過去了啊!你不是見過那孩子的遺體,以及醫院的報告了嗎?”
“雖然知道這種事情對父母來說打擊很大,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振作起來。”
“外守先生!不要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我!請你冷靜一點,我們好好談一談……”
門外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以至於在室內的人也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
雖然聽不太清在吵什麼,但動靜太大,多少也能想象得出不愉快的氛圍。
諸伏媽媽有些擔心。
她站起身,目光頻頻看向玄關,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與此同時,幽靈動了起來。
他飄向諸伏媽媽:「千代阿姨,我去叔叔那裡看一下情況,可以嗎?」
“誒?”
諸伏媽媽愣了愣,想著別人看不見也摸不著小幽靈,便也就點點頭:“那就拜託你了,柊,不過看一眼狀況就好了,沒什麼事不要去打擾哦。”
「是!交給我吧!」
被唸到新名字,幽靈精神抖擻。
他非常有活力的應聲,然後仗著無形靈體的便利性,直直的飄向了玄關。
玄關處的爭吵仍舊並未停下。
反而是在幽靈過去沒多久後,玄關處毫無徵兆的響起了屬於諸伏爸爸的痛苦慘叫。
。
人類的身體要比想象中的脆弱得多。
一個沒有經過訓練、在和平時代生存的普通人,一旦被人用刀子刺進腹部等柔軟的身體部位,在被刺傷瞬間就會因為應激反應與劇痛而失去反抗能力。
這也是為什麼會有身形矮小瘦弱的行兇者持刀輕易多次地刺傷甚至是殺害更強壯的另一方,而行兇者自身卻沒有遭到受害者任何反擊傷害的新聞。
不是受害者不想反擊,而是做不到。
絕大多數人的意志力與忍耐力都沒有那麼堅強。
而且,要是第一刀就被刺中了臟器、動脈等致命處……別說反抗了,哪怕瞬間死亡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因為爭吵聲而擔心地飄出來看看情況的幽靈仗著自己無法被常人看見的無形身體湊上前,然後剛好撞上了外守一企圖行兇的瞬間。
他眼尖的發現了不速之客藏在身後即將揮出來的小刀,還有對方眼神一閃而過的殺意。
幽靈驚慌失措的撲到了諸伏爸爸的身上,在附身的瞬間就大喊出聲。
「快躲開——!!」
諸伏爸爸下意識聽從幽靈的喊聲,向後移動了一步,與此同時眼前一閃而過的刀鋒銀光,也讓他本能的偏移開了身體。
唰!
第一刀劃破了他的腰間,留下了一道不算嚴重的割傷,也讓諸伏爸爸發出了慘叫。
被避開了致命一刀,外守一眼神一狠,帶著壓倒性的兇惡氣勢,幾乎沒有猶豫的再度向前刺去。
而這回,諸伏爸爸沒能躲開。
噗呲!
刀子刺入腹部又被抽出的聲音無比刺耳。
在短暫的麻木後,隨之而來的是幾乎能夠奪走意識的劇烈疼痛。
心跳開始失控,呼吸開始紊亂,刺鼻的鐵鏽味開始瀰漫到空氣之中。
被真正刺中腹部,是連慘叫都發不出來的。
“呃……啊……”
諸伏爸爸捂著傷口,跌倒在地面蜷縮成C字,痛覺神經反應過來之後,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幾聲細微的□□。
聽到慘叫聲的諸伏媽媽衝出來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頭也不回的跑回了餐廳,將小兒子藏了起來,然後手忙腳亂的跑向座機,想要去打電話報警、喊救護車。
諸伏爸爸很痛。
超出普通人承受範圍的劇痛,讓他無法動彈。
幸運的是,外守一匆忙補上的第二刀,似乎沒有傷到重要器官。
不幸的是,有備而來的兇手殺心很重,沒有任何理由給你喘息的時間。
……
沒能瞬間解決掉諸伏家唯一一個成年男人的外守一,看見了跑向座機的諸伏媽媽的身影。
他知道對方一定會第一時間報警。
於是在電話被撥通之前,外守一往動彈不得的諸伏爸爸要害狠狠刺去,似乎想要在解決掉對方之後再去阻止諸伏媽媽。
但是。
剛剛還因為劇痛而無法移動與說話的諸伏爸爸,突然之間一個翻滾避開了。
“快報警!千代!”
他大喊著,並且全力朝外守一撲去。
哪怕手掌在搏鬥時被割到深可見骨,哪怕一次又一次被刺中,他也沒有任何動作上的遲疑。
彷彿一瞬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一樣。
“怎、怎麼回事!?”
突然遭到反擊的外守一愣住了。
他完全搞不懂現狀,搞不懂為什麼諸伏爸爸突然之間就有了反抗的能力。
明明被刺中了腹部!被刺中了那麼多刀!
的的確確感受不到痛覺的諸伏爸爸眼眶發紅,像是被逼急而咬人的溫順動物。
他拼命搶奪著兇器,在失血而死與身體失去所有力氣之前全力的和歹徒搏鬥著。
他知道,如果他輸掉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就危險了。
景光還小,才七歲,對上成年人,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而妻子沒有鍛鍊過,是普通的家庭主婦,她也完全沒有打敗一個成年男性殺人犯的能力。
而柊……
“柊?柊?忍耐一下,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
“好孩子,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制服他……”
一邊搏鬥一邊喃喃著的諸伏爸爸眼眶紅的驚人,他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但眼淚卻比先前還流的更多更快。
他不痛,是因為有一個孩子自願替他承受了所有的痛覺。
說著「不要輸」這樣的話。
說著「一定要保護好小景與千代阿姨」這樣的話。
說著「我最喜歡你們了,所以不要出事」這樣的話。
然後帶走了所有可怕的劇痛。
要是我平日有鍛鍊過就好了,要是我警惕一點就好了。
渾身都是血和傷口的諸伏爸爸搶過了兇器,平日溫文爾雅的小學老師此時嘶聲裂肺的大吼著,將刀子狠狠刺進了外守一的大腿、手臂:
“可惡!你這混蛋!!”
外守一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給我老老實實的暈過去啊!混賬東西!”
確認外守一在劇痛中昏迷,哪怕甦醒也沒有再行兇的能力之後,諸伏爸爸握著刀子的手才乏力的鬆開。
被黑紅粘稠液體覆蓋的刀子落到了地上。
玄關走廊,刺鼻的鐵鏽味越發濃郁。
。
「沒關係,我可是幽靈啊!」
「幽靈是不會怕痛的。」
幽靈和小景光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說過這樣的話。
笨蛋一樣。
怎麼會不怕痛呢?
明明那麼愛撒嬌,又那麼的黏人。
既然平日表現的像一隻喜歡嚶嚶叫、喜歡被關注的小狗,就不要學小貓咪那樣一聲不吭的忍耐痛苦了啊。
快一點,和我抱怨一下,和我要好多的獎勵。
在失血過多而昏迷之前,諸伏爸爸一直迷迷糊糊憂心忡忡的喊著幽靈的名字。
“Hi……ra。”
“Hi……ra……gi。”
“柊(Hiragi)。”
你現在怎麼樣了?你還好嗎?
叔叔我贏了。
千代和景光都沒事。
已經,可以把痛覺還給我了。
柊……?
諸伏爸爸和歹徒搏鬥的時候,幽靈一聲痛苦的嗚咽都沒有發出來。
像是知道不能打擾到對方,於是刻意壓制住了所有的聲響。
幽靈不能昏迷過去。
一旦昏迷,他就會脫離附身狀態,這樣的話,諸伏爸爸就會恢復痛覺。
所以幽靈一定要清醒的忍耐著。
痛覺還沒有恢復,所以,那孩子還在吧?
快點把痛覺給回我,然後去好好的抱怨我。
對不起,是叔叔太沒用了。
居然會痛到動彈不得,還耗費了那麼多時間。
明天……
明天,我會給你買好吃的蛋糕的,不,乾脆去吃蛋糕自助好了。
千代會給你做甜甜的什錦果汁。
高明從夏令營回來時,也一定會給你帶好吃的糖果,而景光肯定又會悄悄把他的那份糖果再分你一半。
等到明天——
“阿隆?阿隆?”
諸伏媽媽惶恐的撲過來,她顫抖著給丈夫做止血處理,不斷呼喚著丈夫的名字。
諸伏爸爸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屋外遙遙傳來了警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