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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了，”李川果斷地回答：“碰上瘋子了，有啥好說的。”
他沒有詢問潘媽，只是和她說了她和商隊，都還需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以及說這件事已經有京城裡的大人物來接手了，讓她不用擔憂。
之後又陪著說了很多的話。
再次走出客棧的時候，風一吹，他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
這比看妖怪打架還可怕。
“李兄為何不問她話？”溫故應問。
李川擦擦臉上的汗，說：“反正都要問的，不如等人齊了再問，而且這個案子，原本負責的人是誰？不如把他喊來，繼續負責這個案子，做做筆錄，查查資料，找找人。”
他知道自己的斤兩的，有專業的人能差遣，為什麼不用？
溫故應意味深長，“那這麼一來，這個案子，可就壓不下去了。”
“道長為什麼相信你師弟說的是真的呢？”李川問。
溫故應回答：“我沒有相信，只是……三千年前，有無名修士在下林村，飛昇成仙。”
“三千年前？”
“對，那時候還沒後下林村這個村落，也沒有繡山縣。飛昇時周圍的界區邊緣會變得模糊，出現什麼異兆，並不是沒有可能。”
“三千年前，道長有沒有覺得太穿鑿附會了一些？”
“三千年，只是一瞬。”
“如果事實證明，就是你師弟瘋了，你會怎麼做？”
“認罪，伏誅。”
“我想相信你。”李川轉而又說：“你原本打算今天讓我怎麼看的？直接讓她站在太陽底下讓我繞著看嗎？”
溫故應早有準備，他從袖中拿出一面灰撲撲的鏡子來，“這面鏡子能照出人的魂魄來，尋常的照妖鏡而已。”
李川接了過來，“我怎麼用？”
溫故應解答：“到那日，照一照素娘與幼女即可。你若不放心，再找別的照妖鏡，別的法門也行。”
……
溫故應的效率很高，不過三日，人就找齊了。
最先到的是欽天監的屬官，金熔，他一到繡山縣，就來拜訪李川，兩人在茶樓找了個包間說話。
李川見來的不是祝青雲，有些失望。
金熔卻向他表示親近，解釋說：“師妹被陛下召進宮裡，暫時出不來。她寫了封信託我給你。”
“陛下？”
“是啊，過年的時候發生了些事……”
“不好說就不用說的。”
“無事，李兄不是外人，而且和你也有些關係，”金熔轉而說：“素王爺進京送年禮的時候，被陛下捉了，現在在大牢裡呢。”
估計是與妖王勾結的事事發了。
“所以京城裡亂了一陣子，宮裡聽說還鬧了鬼，祝師妹就被叫進去了。預計要再過上一兩個月，才能出來呢。”金熔喝口茶，潤了潤喉，“她最煩和宮妃打交道了。”
“原來如此。”李川說。
他開啟信。
信中祝青雲向他問好，說了些近況，將他的二師兄誇讚了一番，說他也是讀書人，被陛下親筆點了探花，覺得他們一定能夠聊得來。
見李川表情越來越木，金熔不由得問他：“師妹在信裡說了什麼？”
李川折起信紙說：“她讓我好好辦案，不要給欽天監丟人。”
“來之前，師傅也叮囑我，要全力配合你，”金熔很灑脫，“所以要我做什麼，李兄開口就好，不用管那些玄門修士。”
“欽天監好像有點反感玄門？”李川有些疑惑金熔的態度。
“這倒沒有，我們平時也是合作的比較多，不過……”金熔一折扇子，“朝廷有時候寧願縱容大妖，也不願向玄門求助，你覺得是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大姜朝是凡人的國家，而不是玄門之下的國家。如果一切都去依靠玄門的話，那麼之後做皇帝的，無非就是玄門選擇的狗，而凡人，則會完全成為修士的供養者。”比起祝青雲來，二師兄金熔顯然看得更遠，“所以你這個案子，兇手是四神宮的棄徒，嚴辦了他，既沒有真的得罪四神宮，又堅持住了朝廷的原則，是不是很妙？”
“如果他沒被逐出四神宮呢？”李川問。
“玄門裡拿凡人做實驗的宗門，又不是沒有，”金熔正視事實，“欽天監難道還能去宗門裡拿人？”
“萬一真有異鬼呢？”李川問。
金熔回答：“在欽天監的協助下，發現異鬼，消弭了一次彌天大禍，不更是功德一件？”
李川聽了，覺得二師兄是個可交的人。
他心中並沒有完全否認異鬼的存在，這個有妖鬼神仙的世界裡，有啥都不奇怪。事實上最開始溫故應找他的時候，他是直接信了的。
他不信的是冠中秋。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修士的一句話，一個法門，就輕輕讓滅村的兇手離開。
接著他又聽到金熔說：“李兄可惜了，如果李兄下場春闈，等有了舉人身份，或等殿試之後，再進欽天監，就有更好的位置了，可惜啊可惜，小師妹辦事，還是不穩重。”
沒法聊了。
他問：“那溫道長請的另外兩個修士，你知道他們嗎？”
金熔說：“溫道長和我說了，一個是玄嶽門的魏長老，是個魂修，另一個是須彌山的禪海大法師，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應該不屑於作假。”
李川聽了後，安心了，他把溫故應給他的鏡子給金熔看，“這個照妖鏡是溫道長給我的。”
金熔翻看了下，“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照妖鏡，能照人魂魄？李兄不放心的話，我就再去找一把來，不費什麼事。”
李川想了想說：“不用，就這把吧。”
第三天的時候，魏長老和禪海大法師就到了。
魏長老是個道姑，穿黑色道袍，面容上透著一股苦大仇深的氣息；禪海大法師鼻圓唇厚，聲音洪亮，看著就是個佛法深厚的和尚。
這些人都到了繡山縣後，朝丙郡的吳郡守也不好再裝去縣裡巡視了，他現身與諸位修士打了個招呼，將一切拜託給金熔後，又把原本負責此案的李參軍拉了出來，讓他聽候吩咐，接著就又去縣裡巡視秧苗了。
李川先請魏長老先給潘媽進行了檢查。
魏長老沒有推拒，走到潘媽面前，展開上手，抓著潘媽雙手的脈搏，一番查探之後，她說：“我要進去看一下。”
話音剛落，她就消失了，而潘媽的表情變得茫然了起來。
“咦？”魏長老一邊發出疑惑之聲，一邊又顯露出了身形，接著她又試了一次，這次消失的比較久，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才又凝聚成實體。
“怎麼樣？”李川問。
魏長老說：“她的三魂七魄都與常人無異，硬要說有異常的話，便是她的命魂完全交融在她的肉身中，所以要抽魂的話，的確抽不出來。不過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並不是完全不存在，比如一些血脈特別的半妖，魂魄就是與肉身完全交融的。”
“那煩請魏長老再檢查一下這位幼女，”說完，李川囑咐說：“還請稍微輕柔一些。”
“我明白。”魏長老抱起了那幼女。
幼女醒著，她還不太會走，被抱起來的時候，正趴在椅子上吃手指。
魏長老這一次沒有消失，片刻後她就說：“幼女的三魂六魄，完全無異常，而且可以抽出。”
接著，李川又讓禪海大法師對潘媽與幼女做了檢查。
唸了一番經文，照了一番佛光後，禪海大法師表示他找不出異常來。
“還請李大人再看一下。”溫故應說
“好的。”李川讓潘媽與幼女走到外面，站在了正午的陽光下。
藍天如碧，雲朵散成片片魚鱗。
李川走近後，聽到潘媽問：“你們在找什麼？我們祖孫是鬼怪嗎？”
李川沒有回答，拿出了照妖鏡，讓潘媽拿著鏡子照臉。
鏡子裡出現了潘媽的臉，與外表一模一樣。
李川凝神細看，漸漸鏡子中的魂魄開始變幻，他順利得進入了玄奧的境界之中，魂魄在他的面前像衣服般展開，他逐漸分辨出了三魂與七魄。
他繼續靜靜地等待著。
溫故應也走到了太陽下。
佩劍上的紅寶石在愈發璀璨奪目，仿若與陽光一應一喝。
繁複的圖案終於碎開，轉變成李川熟悉的點與橫。
大約也是一盞茶的時間，他從潘媽手中拿過鏡子，去照幼女。之後，他又讓金熔，劉參軍，冠中秋來照，最後還讓公二與旁三來了。
太陽被雲層遮住了，陰影遮住了李川的臉，藏住了他的表情。
“李兄，結果如何？”溫故應問。
“我看到了一隻蟲子，影子一樣的蟲子，在潘媽和你師弟的魂魄中。”李川艱難地說。
他看到了點與橫的之間的重影，再細看的時候，重影變成了一隻蟲子，薄薄的，像一片透明的羽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