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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潑大雨如同天降大幕,將整個廣州城籠罩其中。
紀綱站在自己的庭院邊,一群下人婢女正在佈置著會客廳。
兩張圓桌旁空空蕩蕩,距離開席的時間越來越近,紀綱心中卻是有淡淡的不安。
他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或許是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影響到了他。
也有可能是南海即將來臨的風暴,他對此還是有些忌憚。
他的實力,是否能在那麼多強大勢力的夾縫之中找到一條出路。
雖然他和自己的兄弟談及此事的時候信心滿滿,但獨自一人的時候,他依舊心有彷徨。
這個時候,他就會質疑自己的真實能力。
但每每和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兄弟待在一起,他又會變得雄心勃勃,彷彿一切盡在掌握。
“老爺,還有一刻就到時辰了,客人們一個都還沒到。或許是這大雨讓他們都耽誤了。”管家來到紀綱身旁,小聲道。
“廚房那邊老奴已經吩咐了,客人來了,再上菜。”
“嗯。”
紀綱平靜地回應了一聲。
“大人,裡面請!”
就在這時,前院隱約傳來了下人的聲音,紀綱神色一動,終於有人來了。
與此同時,紀綱身旁的管家感覺自家老爺的氣勢在瞬息之間發生了轉變。
一下子充滿了上位者的氣勢。
“老爺,我去瞧瞧,是哪位大人來了!”
管家對著紀綱微微一拜,便退了出去,快速沿著廊道朝前院走去。
當管家匆匆來到前院,甚至顧不得打傘,想要儘快將客人請入府內的時候,他卻發現前面的一個下人帶來的兩人並不為他所熟。
“梁主管,梁主管。
這兩位應該是老爺請來的客人。”
那下人冒著雨來到了管家的身前向他介紹道。
梁管家卻是有些狐疑的看著這兩人,這兩人並不是他熟悉的那些大人。
難道是新晉的錦衣衛?
雖然梁主管心中有著疑惑,但他還是上前恭恭敬敬的朝兩人行禮。
因為他知道自己府上門房的侍衛看守可是極為嚴密的,能夠讓下人引進,對方的身份肯定沒有問題。
而這兩人正是柳新和六郎。
在紀綱的府邸之前有帶刀的錦衣衛看守。
對於一位錦衣衛指揮同知而言,這樣的配置其實是符合制度的。
四品以上官職便有資格擁有自己的護衛。
像紀綱這樣的武官,能夠配備十名護衛。
而其實在實際的情況下,一般而言都會有許多底層的錦衣校尉自願來到紀綱的府上看門。
因為這對於底層的錦衣校尉來說是個一步登天的好機會。
在門口驗過了錦衣衛僉事的腰牌,看門的兩個錦衣校尉就恭恭敬敬的把柳新和六郎迎了進去。
雖然兩人並不認識柳新和六郎,但錦衣衛的腰牌做不得假。
既然是僉事大人,那就有進入府中的資格,他們甚至不敢多問一嘴。
梁主管同樣不敢多問,只是迎接兩人進入後院。
但他隱隱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
當梁主管將柳新和六郎引入後院之後,徑直帶他們去了一旁的偏廳。
而非紀綱今日開設宴席的主廳。
妥善安排好了一切之後,梁主管就恭恭敬敬的離開了。
他快步的朝著主廳走去,同時安排下人將門口的兩個侍衛叫進來。
主廳處紀綱依舊站在廊道邊沿,他負手而立,看著陰沉的天空以及越來越大的雨勢,心頭隱隱有著一種沉重。
梁主管快步來到紀綱的身前,紀綱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老爺!”
竟是梁主管的兩個字,紀綱就已經聽出了其中的不同尋常。
在紀綱的一個眼神示意之下,梁主管直接屏退了周圍的下人。
“老爺,前院來了兩位客人,但我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從未見過。”
紀綱皺了皺眉,他知道梁主管做事滴水不漏,肯定還有下文。
果然兩個身穿錦衣衛飛魚服的校尉匆匆趕來。
紀綱知道這兩人是替自己看大門兒的。
他靜靜的等待著梁主管後續的說明。
梁主管待那兩名錦衣校尉來到近前便出聲詢問道:
“剛剛來的那兩位客人可曾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兩個校尉之一向前一步恭敬回答:“回梁主管的話,這兩位客人其中一人手持錦衣衛僉事的令牌!”
梁主管臉色微變,轉頭看向了紀綱。
紀綱的眼皮下意識的一跳,然後揮了揮手,讓這兩名錦衣校尉離開。
“老爺,這……”
梁主管想要說的是這整個廣東省,應該就只有一位錦衣衛僉事才對。
而且這位還是老爺的好兄弟,梁主管和對方也非常的相熟。
可近日來的那兩人都非常的年輕,梁主管更是一個都不認識。
“校尉絕對不會認錯令牌,也就是說來人真的是手持錦衣衛僉事的腰牌!”
紀綱如此說道,給他看門的人都是錦衣衛校尉中的精英,絕對不會認錯錦衣衛的腰牌。
“那會不會是……”
梁主管突然目露驚恐,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如果說這令牌是真的,但整個廣東省就只有一位錦衣衛僉事。
那麼是不是祁彌遠出了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梁主管已經有些不寒而慄。
但紀綱卻淡定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如果他是從祁彌遠那裡搶來的令牌,他就不會明目張膽的出現在這裡。
走吧,我隨你去見見,來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紀綱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但他沒有必要跟梁主管說。
沿著廊道紀綱不急不緩的來到了側廳。
剛一進入側廳,紀綱就看到了,在客廳中端正坐著的柳新和六郎。
紀綱眉頭微蹙,因為他也不認識這兩個人。
如果真的是帝都那邊派來的,那他不應該不認識。
他起初以為來的會是韋福川,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兩個特別年輕的年輕人。
不過他心中的疑惑只是一閃而逝。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能夠代表他此刻內心真實想法的表情。
在見到柳新和六郎的那一剎那,除了那微微的一怔之外,他的臉上瞬間就出現了笑容。
“兩位,有失遠迎,在下紀綱,還望兩位海涵。”
柳新和六郎見到紀綱進入,柳新緩緩起身,對著紀綱回了一禮。
“晚輩錦衣衛僉事柳新,見過前輩。”
一邊說著一邊柳新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
當了腰牌取出來的時候,紀綱其實就已經知道,這是真的。
但他依舊是上前,把那塊腰牌拿了過來仔細端詳了一下。
他能夠確定這不是他兄弟的那一塊。
但這款又是真的,而且從它的材質和做工來看,這是一塊新的腰牌,從錦衣衛的庫房中拿出來絕對不會超過半年。
因為有在帝都任職多年的經歷,對於這些細節,紀綱瞬間就能夠判斷出來。
把腰牌遞還給柳新之後,紀綱笑著開口。
“柳老弟不用客氣,也不用叫我前輩,你就叫我一聲老哥就行。
老弟是從帝都來的吧?路上可還順利。”
紀綱開口的話,讓六郎和梁主管臉上都出現了驚訝之色。
尤其是梁主管,他甚至已經抑制不住臉上的驚懼。
在這個節骨眼上,一位來自帝都的錦衣衛僉事意味著什麼,梁主管十分的清楚。
他覺得自己無法抑制內心的悸動,於是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此地。
紀綱則是熱情的邀請柳新和六郎坐下。
柳新將腰牌收回自己的懷中,並未順著紀綱的話語坐下,而是笑著開口回答剛剛紀綱的問題。
“我從帝都一路南下,路上比較順利,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一路而來,只不過用了半個月的功夫。
前輩終究是前輩,而且前輩您的品級還比我高,按理說我還得給您執下屬之禮。”
紀綱此時已經自顧自的坐下,並且將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半月有餘,這路上倒還真是比較順遂。
老弟來這南海,可是帶來了代大人的命令?”
柳新卻搖了搖頭,面對紀綱此刻的試探,柳新並不打算跟對方繞圈子。
現在的他時間緊迫。
“我並不是受了代大人的命令。”
紀綱剛因為柳新的這個回答眼神閃爍,卻緊接著又被柳新接下來的一句話給震到了。
“我是受了東廠提督米提督的命令南下的。
我這裡有一份可以截止整個南海三省,東廠錦衣衛的命令!”
說著柳新有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塊令牌。
這一次他拿出的可不是錦衣衛的令牌。
一塊金鑲玉的令牌上只刻了一個字:
米!
看到這塊令牌的時候,紀綱的瞳孔驟然收縮。
然後……
柳新緩步來到了紀綱的身前,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俯視著紀綱說道:
“紀大人,你可知罪!”
哐當!
柳新的一句話讓紀綱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而端著茶壺,準備進來的梁主管在門口聽到了柳新的這一聲低喝,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了一下,茶壺頓時砸落地面。
“柳僉事,你這是何意?”
雖然紀綱坐在下首,但他驟然爆發出來的氣勢卻如同一頭猛虎起臥,似有隨時撲咬的感覺。
柳新身後的六郎,直面這一股撲面而來的威懾。
雖然雙方都是下品大成境,但六郎此時卻有一種清晰的感覺,他完全沒有任何能夠擊敗紀綱的把握!
而反觀柳新在這樣的衝擊之中,巍然不動,神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果然如柳新自己的預料,紀綱的實力的確是已經超越了一般的下品大成境。
光是他的氣勢就已經隱隱達到了中品大成境。
同樣他的修為也是如此。
從屬性面板上來看的話,紀綱只是天賦差了那麼一點,如果天賦更高一些的話,他或許現在已經是中品大成境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太擅長於經營了。
他把自己硬生生從一個普通的錦衣衛幹到了現在的地位。
這可不是普通人就能夠做到的事情。
甚至就算是一些修為高的人,他也不一定能夠做到紀綱做到的事情。
而但凡你是在某一個領域內做到了比較高的成績,高的地位,那必然是有超出常人之處的。
因此柳新面對如今的紀綱,絲毫沒有任何的小覷之心。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尤其的重要。
甚至可以說這是柳新第一次嘗試不戰而屈人之兵。
也是他第一次動用武力以外的手段來制服這樣的一位高手。
紀綱絕對算是一位高手,同時他也是因為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的老銀幣。
雖然肯定比不上代德安那樣的程度,但也絕對非常難纏。
柳新微微一笑,在實力上其實他完全不懼紀綱。
紀綱的真實戰力也就跟六郎差不多。
但如果真的要打起來的話,紀綱不見得能夠打得過六郎。
至於六郎感受到的那股壓力,柳新其實並沒有感受到。
手握破道劍,又要透過任務面板獲得的神秘功法【星辰變】,柳新知道自己的真實戰力應該是在普通的中品大成境層次。
“紀大人,這一次我奉命南巡,一路上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不妨讓我來告訴紀大人。”
紀綱眯了眯眼,眼神之中滿是壓迫感。
“但聞其祥!”
紀綱的心中現在已經在盤算著柳新來此的目的。
首先,紀綱認為柳新來的目的應該不會是南海接下來要出現的動亂。
畢竟對於紀綱這樣久居南海的人也只是隱隱感覺到風雨欲來。
再加上他和南海的氏族走的非常接近,有一些資訊的渠道。
外界應該還沒有感受到這股正在醞釀中的風暴。
而南海的那些氏族們也都一直盡力隱瞞著這件事情。
甚至紀綱知道在朝中一些位高權重的大人也正在群裡替南海隱瞞著。
紀綱更加相信的是,柳新此次所來是為了王中傑之事!
王中傑出事到現在也已經有兩三個月了。
在這個時間內,紀綱其實一直都在等待著來自帝都的人,
因為他不相信代德安是那麼大度的一個人能夠對他們既往不咎。
王中傑在位的時候有許多的心腹,而他紀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現如今地位最高的心腹之一。
作為和代德安共事過一段時間的紀綱,他自問對代德安還是有相當的瞭解的。
曾經根本就看不出來代德安有任何的野心,這個老小子彷彿就是一個無慾無求的老好人。
因為忠心耿耿,又抱上了米雨松的大腿,因此才能平步青雲成為南鎮撫司的首領。
但現在看來紀綱一直以來對代德安的看法都是錯的。
這就是一條隱藏在陰影角落之中的毒蟲。
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予你致命的一擊。
王中傑犯了什麼事情,其實紀綱並不是太清楚。
雖然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但紀綱的能力,說白了王中傑是非常清楚的。
紀綱能夠走到現在的地步,王中傑也是非常的意外。
但就算紀綱能夠走的再高,在王中傑的眼中也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手下,
這也反而救了紀綱一命。
如果不是代德安查清楚了,紀綱並沒有摻和在王中傑的那件事情之中。
紀綱的性命早就已經保不住了。
但紀綱卻並不知道這一點。
因為他不知道王中傑是因為什麼才倒臺的,更不會知道自己其實早就已經在鬼門關前徘徊幾次了。
而他現在想的便是那代德安拍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前來南海說不定就是要秋後算賬。
“紀大人,整個廣東省內的錦衣衛有多少人?”
紀綱還以為柳新會直接丟擲一個尖銳的話題,因為他能夠從對方的狀態中感受得到對方是準備單刀直入,直插問題的核心的。
但現在就這麼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讓紀綱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大約有兩千多人。”
“兩千多...紀大人作為廣東省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連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嗎?”
柳新的問題讓紀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分管這件事情的是祁彌遠,他和柳大人你一樣,也是錦衣衛僉事一職。
這些事我都是分派給他來負責的,柳大人這樣做應該不會不符合規矩吧?”
“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作為廣東省錦衣衛的最高長官,紀大人有權利佈置安排錦衣衛的事務。
那麼這個問題就等祁彌遠,祁僉事到了之後再進行解答吧。”
柳新輕易的放棄了這個問題。
這個舉動卻讓紀綱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
不過下一刻柳新又丟擲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根據我南下途中的調查,我發現廣東省各地的錦衣衛千戶,百戶,在各地都有自己的住宅。
我記得,外派的錦衣衛不是應該住在自己的衛所之中,或者在各省軍方的軍營之中。”
談及這個問題,紀綱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開口解釋。
像這樣的問題他其實早就已經想好了怎麼回答。
因為每年一次的錦衣衛內部糾察,也就是南鎮撫司對各省的錦衣衛進行的那次考功,每一次幾乎都會問到類似的問題。
而每一次他都會用同樣的答案來完美的解釋這個問題。
“柳大人,你可能不知道這廣東省的習俗。”
“哦,難道這事兒還跟廣東省的某些習俗有關?”
柳新的臉上適時的出現了好奇之色。
“這是自然,尤其是跟廣東省的軍戶制有關。
柳大人想必也知道,廣東省乃是朝廷最大的產糧地。
因此這廣東省內的軍戶制也跟其他地方的軍戶制不同。
此地的軍戶所負責管轄的田畝數量極多,甚至會影響軍戶們的日常訓練。
因此廣東省的各大氏族都會派出一些人手幫助咱們的軍戶開墾田畝。
這邊是軍民一家親。
廣東省的各大氏族感念于軍戶們替他們守土衛家,因此這樣的習俗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了。
而原本這廣東省的錦衣衛便是和這些軍戶們一起駐紮。
但後來,我們發現各大氏族對於錦衣衛還是有一種懼怕和牴觸的處的心理。
後來由我出面和各大氏族之間進行了溝通。
最終決定我們錦衣衛搬出軍戶所在的軍營。”
柳新皺著眉頭聽完了紀綱的解釋。
紀綱見柳新彷彿不是很能理解的樣子,便輕輕的曬笑了一聲。
“呵呵,柳大人還是太年輕了,可能不知道這南海之地是最不歡迎錦衣衛的。
這件事情要講述的話,可要牽扯到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了。”
“不,我想我應該清楚。
並不是各大氏族和錦衣衛之間的矛盾,而是讀書人和錦衣衛之間的矛盾!”
紀綱微微一笑,既然柳新知道,那他就不用多費口舌替他講解一些老生常談的故事了。
“柳大人博學,紀某佩服!
因為南海的氏族們跟錦衣衛之間有這樣那樣的矛盾。
在我來到南海管理此地的錦衣衛之前,這裡的錦衣衛工作其實是非常難以開展的。
整個正陽五域,這南海地界是最排斥錦衣衛的。
許多的事情不管是明裡暗裡都很難執行下去。
而我做的這一切就是將所有的錦衣衛明面上的探查轉到了水下。
經過這十幾年的潛移默化,南海之地對錦衣衛的存在感已經降低到了歷史的最低!
近些年透過這樣的舉措,錦衣衛的探查工作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這一點我每年都會上摺子上報給北鎮撫司……呃,前任的指揮使大人對於我們的這種進步可是十分讚賞的。
就是不知道今年代大人……會是怎樣的一個態度。”
紀綱說完之後觀察了一下柳新的神情,但柳新臉上並沒有什麼大的表情變化。
“我聽懂紀大人的意思了,但既然如此跟他們那些價格不低的宅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可是查到有些百戶,住的宅子市價近千兩銀子!
還有千戶住的宅子在廣州城的內城核心之地,就算是廣東的一些大族也沒有多少這樣的宅子!
他們的俸祿能夠支撐得起他們買下這樣的宅子嗎?”
紀綱聽到柳新的質問,心裡完全不慌,他的語氣甚至開始變得有些幽怨起來。
“柳大人,你是不知道這南海之地的錦衣衛日子過得有多麼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