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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柳新說紀綱替他們準備了三萬兩,幾個總旗官紛紛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明顯的喜色。
“諸位,接下來只需要諸位跑一趟即可,這一夜就是千兩紋銀,雖然比不上紀大人的三萬兩。
但畢竟這千兩銀子沒有這些大人分,全是你們的。
少則少矣,但畢竟也是一筆銀子,可以讓家裡吃上兩頓好的,過年了置換一身新衣裳不是。”
柳新的話讓這群錦衣衛總旗官和小旗官們又對視一眼。
如果沒有上頭的大人分,只是他們在場這些人分的話,千兩也算是不錯了。
再加上紀綱的三萬兩,今年他們可以在這過個好年了!
明年像那些百戶,千戶一樣,將自己的家人從帝都接過來也就有了足夠的銀子。
想到這裡,眾人的積極性才算是徹底被調動起來。
而接下來柳新下達的指令也非常的簡單。
並非是這些總旗官,小旗官們想象中捉拿一些強人狠人的麻煩任務。
如果是那種可能會存在危險的任務,他們就要考慮考慮是不是陽奉陰違了。
但現在柳新派下來的任務只是讓他們駐守幾個街道,而且只是今天一夜而已。
原本以為會是什麼困難的任務,但實際上卻變成了這是站一夜的崗。
眾人的臉色又變得好看了幾分。
行動起來也更加的積極,隨著柳新的一聲令下,眾總旗官,小旗官就開始調集自己的麾下,開始進駐柳新要求的那些街道。
而就在錦衣衛行動的同時,廣州城內各方勢力,知府衙門,廣州衛,各大家族的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裡的異常。
廣州城最強盛的家族一共有三個。
首當其衝便是史家,廣東省巡撫史茂海便是史家家主。
緊接著是康家,康家家主乃是如今南贛省都指揮使康從徵。
再接下來便是敖家,敖家家主在帝都,任京兆府府尹,正三品的大員!
而他的親弟弟敖招如今便是廣州衛指揮使,正四品的武官。
因此這三家乃是這廣州城的三大支柱。
就算是廣州城知府,也得看這三家臉色行事。
當然,廣州知府胥騰額本身也是南海氏族之一,靠山也不簡單,只是相對而言,他的大本營不在這廣州城。
南海氏族對外的時候,齊心協力,但內部也有其鬥爭。
除了浙江的黃家之外,其餘的大族之間多有爭鬥。
也是因為他們的這些爭鬥,讓他們幾乎壟斷整個南海三省的重要職務。
上至一省巡撫,都指揮使,下至縣令,幾乎都被南海氏族的人把控。
外面的人想要插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背景,不是氏族也很難在南海立足,甚至是到了沒有落錐之地的地步。
就在柳新把廣州城內的錦衣衛都撒出去的同時,三大家族的重要人物完成了一次會晤。
分別是史家家主史茂海的親弟弟,史巨川。
康家家主康從徵的長子,康伯韶。
以及廣州衛指揮使,敖招。
廣州知府胥騰額在其中作陪。
其中康家的康伯韶雖然最為年輕,且在四人中的輩分最低,此時卻坐在了主位上。
原因無他,因為他此刻代表的是黃家。
一封來自浙江的密信此刻就捏在康伯韶的手中。
“諸位叔伯,這位錢南圭錢大人的情報已經拿到手了。
鳳陽錦衣衛指揮僉事,康陽十九年便成為了錦衣衛百戶,乃是錦衣衛中的中立派。
和曾經的王中傑一黨沒有瓜葛,因此被派去了鳳陽,一呆就是近二十年。
而紀綱紀大人一直以來都是王中傑的死黨,王中傑一案沒有牽扯到他,現在看來應該只是遲來的風暴而已。
帝都那邊,代德安的手段厲害啊,沒有直接從帝都錦衣衛內部調人,瞞天過海,瞞過了我們在帝都的眼睛。
而且錢南圭此人行事極為謹慎,謀而後動,是個不小的麻煩。
自他出現,就已經拿捏住了一切。
紀綱府上是什麼情況我們暫且不得而知,就連紀綱的後手,那位東廠的何公公進了紀綱府上之後也沒再出來,由此我懷疑,這位錢大人手中或許有東廠提督的授意,否則憑藉一個錦衣衛僉事,還拿捏不了一位東廠鎮守太監。
小侄的分析就是如此,諸位叔伯可有什麼補充異議?”
“這個錦衣衛僉事在我看來並不是麻煩。
如果他是衝著紀綱來的,那就和我們無關。
錦衣衛一直以來都被整個南海氏族抵制,而且他這樣大刀闊斧的進來,我們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自是不怕他搞什麼陰謀詭計。”
一身儒衫,兩鬢斑白的史巨川沉聲說道。
對於錦衣衛,史巨川一直都不放在眼裡。
自從康陽帝時期的那樁事情出來之後,整個南海氏族對待錦衣衛的態度都是同仇敵愾。
因此錦衣衛在整個南海三省是沒有絲毫地位的。
即使它是一柄劍,當它懸在一大群人,還是一大群同仇敵愾,聯合起來的人面前時,這一柄劍的威力已是可以忽略不計。
就像是江湖武者之間的打鬥也是如此的道理。
錦衣衛就好比是那上品大成境可以發揮出的最強一擊。
如果落在單獨一個人的身上,那足以讓這個人四分五裂,死無葬身之地。
但如果這一擊落在了成百上千乃至上萬的人身上,將這威力平攤開來的時候,又有誰會在乎這樣的攻擊呢?
錦衣衛在南海三省面臨的就是這樣尷尬的境地。
因此史巨川根本不在乎錦衣衛,不在乎柳新這個錦衣衛僉事。
就算是那代德安來了,他同樣不在乎,
因為他並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後站著整個南海士族。
這也是紀綱拿來充當的藉口。
如果紀綱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如果他沒有和南海氏族們沆瀣一氣,同流合汙的話。
錦衣衛甚至在整個南海之地無法明目張膽的走在大街上。
那些讀書人雖然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但在面對錦衣衛的時候,就會爆發出一種罕見的狠勁。
或許這也跟他們人多勢眾有關係。
當人從眾的時候,心中的一些忌憚,恐懼,擔憂就會無限的被壓制。
而心中的慾望兇狠,人內心深處那最原始的暴力就會被放大。
也就會讓這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化身為兇猛的野獸。
當然從柳新的角度來說,紀綱的作為的確是讓錦衣衛融入了整個廣東省。
但這種融入是有代價的。
錦衣衛在紀綱的手中,在這樣的操作之下變成了整個廣東省氏族們的一條狗。
甚至,比狗都不如!
錦衣衛看似風光,看似日進斗金,但他們的本質已經從利劍變成了馬鞍。
供南海士族們驅使。
康伯韶直接從史巨川的話語中,眼神中,神情中看到了輕蔑之色。
康伯韶在心中微微搖頭嘆息。
史巨川的這種想法其實是整個廣東省乃至整個南海三省大部分氏族的心中想法。
其他兩省之地的錦衣衛日子遠比廣東省的錦衣衛還要難過。
但這幾年,那兩省的錦衣衛同知也開始學習起了紀綱的這一套。
否則的話,每年的錦衣衛考功他們都過不了,每三年就會換一批人。
史巨川既然說完了康伯韶就將目光投向了敖招。
敖招本人也是個武將,但因為從小也飽讀詩書,對於讀書人的那些花花腸子非常清楚,他知道史巨川的傲慢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
但敖招是武將,他也知道正陽已經進入末年……
整個天下,只要但凡有些實力的勢力都在暗中積蓄著力量。
而這種力量無論是用來替正陽續命,還是想要了結正陽,想要有更大的圖謀,無論是哪一種,他的力量構成都絕對不會是讀書人。
每每來到一個朝代的終結時期,所有人都在追求最直接的力量。
也只有這種力量能夠讓自己擁有自保之力,擁有改朝換代的能力。
而這種力量,只可能是武力!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讀書人們信奉的那套陰謀詭計,陽謀算計,都只是螳臂擋車的跳樑小醜之舉。
現在的史巨川從骨子裡看不起錦衣衛。
但敖招卻很清楚紀綱的打算。
而且在知道一些事實的情況下,敖招認為紀綱現在做的才是最正確的事情。
當整個南海三省混亂起來的時候,史巨川這樣傲慢的讀書人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或許紀綱憑藉著他手下的兩千多錦衣衛輕輕鬆鬆就能夠覆滅史巨川這樣的人數十上百次吧。
可惜的是史巨川到現在都還沒有看清局勢。
發現康伯韶將目光投向自己,敖招知道現在是自己表態的時候了,而且康伯韶代表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黃家。
而南海三省亂不亂,全是黃家說了算。
因此現在敖招自己所說的話,估計會被康伯韶一字不落的告訴黃家。
他不能說假話。
他現在說的也就是他往後要做的。
如果今日所說和明日合作不匹配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會面臨什麼。
“我認為,現在我們不應該太過樂觀!”
此言一出,立即引來了康伯韶和史巨川的好奇注視。
胥騰額也同樣把目光看了過來。
“站在一個武將的立場上,紀綱雖然是親軍,但畢竟也是一個將領。
現如今還沒有到錦衣衛的內差,一般而言,這內查都是放在年後。
但是這個姓錢的卻提前到了這裡。
那麼他所代表的應該就不是內查。
或者說他不是因為王忠傑的案子來調查的紀綱!
如果代德安想要動紀綱的話,等到年後,等到內查的那一天,輕輕鬆鬆就能夠把紀綱拿下。
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提前派了這個姓錢的過來。
這個節點就很有意思了。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言了。
如果想象一下,錦衣衛要動紀綱,而且把時間節點放在年後的內查上,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其餘三人同時沉默,最後只有胥騰額大膽開口。
“年後的話,除非朝廷派大批的兵馬捉拿紀綱,否則的話根本奈何不了紀綱!”
此言已出,史巨川瞪大了眼睛,他被胥騰額的大膽直言嚇到了。
但康伯韶和敖招卻面色如常。
讀書人和武夫之間的差別就體現出來了。
敖招連連點頭對著胥騰額開口道:
“知府大人說的不錯!
今日在這裡我們不妨就敞開了說。
待到年後的話,不僅是錦衣衛代德安動不了紀綱,就算是朝廷派出兵馬也不見得能夠奈何紀綱!
在這樣的形勢之下,諸位以為這個姓錢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指揮使大人的意思是……朝廷那邊已經發現了端倪,甚至預估到了準確的時間點!”
胥騰額依然是淡然開口,但他的語氣比之前無疑加重了許多。
此話一出史巨川臉色鉅變,康伯韶則是無聲的點了點頭。
“朝廷怎麼可能發現呢?
我們在朝中有那麼多人替我們遮掩!”
史巨川忍不住說道。
康伯韶撇了史巨川一眼,心中則是盡顯失望。
到了這種時候,讀書人的能力反而會成為拖累,這一句話絕對不假。
如果史巨川這樣的人能夠在未來的大局之中充當一個重要角色的話,肯定會給他們帶來許多的麻煩,甚至是拖累他們。
想到這裡康伯韶已經決定把史巨川的表現著重彙報給黃家。
而此時敖招繼續說道:
“姓錢的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過來,時機把握的可謂是剛剛好。
我們首先要先排除對我們最不利的情況。
因為我們已經竭盡全力相信朝廷那邊沒有這麼大的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圖謀!
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朝廷感受到了一點不同尋常,而這個姓錢的或許就是一次試探!”
“你是說試探我們的反應。”
胥騰額不禁點了點頭。
“的確有這樣的可能,朝廷那邊我們有那麼多的人身居高位替我們遮掩。
這些人本就是南海是組織中的佼佼者,如果連他們都做不到的話,那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不如不做。
但朝廷之中有東廠,有錦衣衛。
有米雨松,吳國公,秦國公這樣的人傑在。
或許他們已經感受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一些徵兆。
因此這個姓錢的就是他們試探的一枚棋子!”
敖招和胥騰額,你一言我一語說到了這裡,其實兩人的心中完全信任,甚至確定這種可能性。
就連史巨川也是默默點頭,敖招和胥騰額的說辭已經說服了他。
而此時康伯韶則站出來總結道。
“兩位叔伯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和黃家給我的密信中說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話,是公子的囑咐也是黃公的囑咐。”
敖招和胥騰額對視一眼,沒想到他們在這裡苦思冥想得出來的結論,黃家那裡早就已經想明白了。
而聽到康伯韶說到公子兩個字的時候,不僅是他們兩個,就連史巨川也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
三人聚精會神的聽著康伯韶接下來的話。
“公子和黃公已經洞悉了朝廷這一次的行動。
或者說朝廷的這個動作一開始就在我們的計劃和預料之中。
而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其實是迷惑朝廷。
這個姓錢的,現在看來諸位叔伯應該是沒有意見,不如就讓他去吧,紀綱該拋棄也就拋棄了,區區一個錦衣衛同知而已,對我們的大事而言,無足輕重。”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點頭表示了同意。
而緊接著康伯韶又說道:
“這個姓錢的我們可以不以為意,但是接下來錦衣衛還會有一個暗探來到南海。
公子特地囑咐這一個錦衣衛的暗探,我們必須要想盡一切的辦法把它找出來,並且除掉!
聯絡到這一次這個姓錢的如此大張旗鼓,我們可以大膽的猜測。錦衣衛的這個暗探其實也已經到了廣州城內!
姓錢的如此大張旗鼓,或許就是在替他做掩飾。”
“是什麼人?竟然讓公子這麼的在意?”
胥騰額開口詢問道,史巨川和敖招也都聚精會神的聆聽著。
對於這位公子,三人都表現出了謙卑之色,這位所謂的公子,他的真實身份真是令人好奇。
“此人名為柳新,正是那位斬了二皇子的錦衣衛新晉僉事!”
“是他!”
“他竟然沒有被旭陽帝暗殺。”
“只是一個小輩,需要公子這麼重視麼?”
史巨川依舊保持著他的孤傲。
“如果這個小輩身後站著米雨松呢?”
康伯韶說完之後,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一臉凝重。
如果是米雨松在背後佈局安排,三人立即就感受到了無窮的壓力。
整個南海三省,能夠和米雨松的佈局對抗的,或許之後黃公和公子了。
“黃公和公子可有指示?”胥騰額開口問道。
“自是有的,這便是了。”康伯韶從懷中又取出一封密信,遞給了胥騰額,然後依次傳遞。
三人中除了史巨川有些狐疑,但他這一次沒有開口,他還沒有質疑黃公和公子的資格。
但能夠看得出來,對於黃公和公子的安排,他是不以為意,或者說是有點意見的,只是不敢提罷了。
而敖招和胥騰額則是在看完那書信之後點了點頭。
兩人都已經明白黃公和公子的謀劃。
“這次的謀劃,完全是公子的手筆。這將是公子的第一次出手,諸位還請認真配合!”
康伯韶雖是口中說的諸位,但目光卻落在了史巨川的身上。
史巨川輕咳一聲,有些不滿,但又不能發作。
康伯韶現在代表的可是黃公和公子。
他代表史家,沒有那個資格在這個時候展現自己的個性。
“如果沒有問題,那各位就可以各自去佈置了!”
就在四人準備各回各府的時候,門外卻來了一匹快馬,馬上是一位穿著輕甲的騎士。
敖招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將雙眼眯起,然後看向了胥騰額。
其餘兩人也都同時看向胥騰額。
胥騰額臉色微變,因為來人乃是他知府衙門的護衛首領。
四人現在所在的,乃是康家的府邸。
知府衙門距離此地分別是廣州城的一南一北,兩地相距很遠。
馬車也得半個時辰才能到,而這位護衛首領身上已經溼透,大口喘著粗氣,隨著呼吸,一團團的白霧升騰而起,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縱馬狂奔而來。
這護衛首領一下馬,便兩步來到了康府門前,正好四人來到了府邸門口,準備離去。
這護衛首領見到胥騰額立即下拜說道:
“知府大人,錦衣衛,錦衣衛把知府衙門給圍了!”
“什麼!”胥騰額臉上頓時浮起一抹震怒之色。
當然,這都是做給這位護衛首領看的。
其實胥騰額的心中已經在盤算著,柳新此舉,或許是在試探自己。
而沒等胥騰額繼續演下去,遠處又傳來馬蹄聲,這一次,是兩匹快馬同時而來的動靜。
胥騰額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這兩匹快馬的馬蹄聲讓他覺得隱隱有些詫異。
而隨著快馬的接近,穿破雨幕,四人看到那兩騎的穿著,臉色紛紛出現了變化。
敖招臉上是凝重,史巨川則是詫異,而康伯韶的眼底則是閃爍著精光。
兩騎到來,分別是史家客卿和廣州衛的一名百戶。
兩人來稟報的內容和之前知府衙門護衛首領稟報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錦衣衛把廣州衛兩個千戶所衙門給圍了,同時也把史家圍了起來。
“這庶子竟敢!”史巨川看得出來是真的憤怒了。
“竟然敢包圍我史家,真是好大的膽子!”
史巨川憤怒地咆哮一聲,隨後便轉身令人去給他準備馬車,他要去看看情況。
史巨川風風火火坐著馬車走了,其餘兩人卻都沒動。
“史巨川,真不像史巡撫那般……”
胥騰額開口道,一邊嘆氣一邊搖了搖頭。
敖招笑而不語,而康伯韶則面無表情,私人中他的輩分最低,有些話他能說,有些話卻是不能參與。
三人就這麼在厚重的雨幕之下站在康府門口。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雨幕之中不斷的開始有快馬回到康府。
這些人都是康伯韶派出去打探訊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