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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辭而去,賈政一直將賈環送出門去。

現如今賈環是真的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他和榮國府這邊的關係暫且放下不提。

單說如今榮國府要繳納兩倍藏匿甄家財產的罰金,榮國府怕都未必能夠繳納的起。

當初榮國府可是幫江南甄家藏匿了五萬兩銀子,兩倍罰金就是十萬兩。

而這段時間以來,賈家奴僕還有旁支子弟的案件,還有王熙鳳的案件,就讓榮國府繳納了大量的罰金。

這會子怕是庫房早已經被掏幹了。

而現如今又要繳十萬兩罰單,賈環預估榮國府這邊根本就掏不出。

而他若是再留下來的話,這幫沒臉沒皮的人,說不定還要腆著個大臉向寧國府借銀子。

如今賈環有的是銀子,但是憑什麼要借給那毒婦?

果不其然,等賈環走後,賈政便將屋裡的丫鬟婆子們都攆了出去。

向王夫人詢問,庫房還有多少庫銀。

王夫人嘆息道:“這幾日,先後繳納了十二三萬兩的罰金,不單搬空了庫房的銀子,還又拆借了五萬兩銀子才支撐過去。如今哪裡還有銀子了?”

賈政皺眉說道:“可是因為藏匿甄家財產,被罰兩倍罰金,足足要繳納十萬兩銀子。這十萬兩銀子若是繳不上,更是一樁大罪過,這可怎生是好?”

遲疑了片刻,王夫人不由說道:“要不,去東府找環哥兒借十萬兩銀子,先打發了這樁事再說?”

聽到王夫人的話,賈政冷笑道:“先前你們如何對環哥兒的?如今他不計前嫌,在我出事之後,不惜以身相替。”

“如今再去東府借銀子,我是張不開這個口,要不你去借如何?”

以往,賈政一直和王夫人相敬如賓,從不曾如此當眾落她的臉面。

王夫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她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把環哥兒得罪狠了,怕是連寧國府的門都進不去,哪裡能借的來銀子?不如再想想別的法子。”

“先前大房大伯的案子所繳納的罰金,都是由公中所出。如今庫房沒銀子了,這十萬兩銀子,不如由我們兩房平分如何?”

賈赦病重,已是下不了床,自然也無法前來商議事情。

如今大房在這裡的是邢夫人和賈璉。

聽到王夫人的話,邢夫人不由冷笑道:“弟妹為何不說說庫房裡為何沒有銀子了呢?”

“若不是你將庫房五十萬兩銀子都搬入王家,如今又怎會沒有銀子呢?”

“若要我說,你去問王家要來那五十萬兩銀子,不但這十萬兩銀子的事兒輕鬆解決,庫房裡還能剩下四十萬兩銀子呢。”

“有了這筆銀子,也足夠咱們幾年花銷的了,哪裡還要東拆西借的呢?”

王夫人不由怒道:“大嫂,那五十萬兩銀子,是王家借的,又不是不還。”

“只是如今王家何等情形你又不是不知,如今他們連咱們還不如,讓他們如何還那五十萬兩銀子?”

“如今我們要商議的,是如何度過這個坎兒。藏匿甄家財產的,是咱們榮國府,可不只是我二房的事兒,你們大房如何能置之度外?”

邢夫人冷笑道:“那依你所言,王家沒錢就不用還,若是王家一輩子都沒錢,這筆錢就賴掉了唄?”

“你怎麼不去給朝廷說,咱們榮國府沒錢,這十萬兩銀子先緩緩呢?”

“好,你說藏匿甄家財產是榮國府的事兒,不只是你二房的事兒。可王家欠的錢,難道就只是欠的你二房的錢嗎?”

“這銀子,就從王家欠款裡出,要我們大房出錢,那是一文錢都沒有。”

說罷,邢夫人冷哼一聲,直接起身離開。

賈璉也跟著一聲不吭的走掉。

屋裡,王夫人被氣的臉色慘白,淚珠滾滾落下。

王夫人嗚咽道:“老爺,你看大房的人,他們怎麼能如此?只顧著自己的小家,全不顧府裡如何?”

“這件事情,要不要告之母親,讓母親出頭讓他們出銀子?”

賈政冷笑道:“大房說的,哪裡有錯?若王家還上那五十萬兩欠銀,又何至於此?”

王夫人臉色大變道:“老爺,王家是何等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們哪裡有銀子還?”

賈政怒道:“正如大房所言,若他們這輩子都沒銀子,難道欠我們的五十萬兩銀子,便就此賴掉不成?”

“如今我賈家已是自身難保,你還只顧著孃家。你究竟是賈家婦,還是王家女?”

“這五十萬兩銀子,是由你借出去的,便由你來要好了!我也不要王家一下將五十萬全部還清,最起碼先還十萬銀子,度過這次難關再說。”

“若七日之內要不回來,你也不用再留在賈家,直接回王家吧,到時我會直接一紙休書將你休掉!並且會告上官府,讓你王家還錢!”

說罷,賈政一甩袖子,轉身而去。

“老爺!嗚嗚嗚嗚……”

王夫人哭的梨花帶雨,肝腸寸斷。

只可惜並無人憐惜。

她從不曾想到,老爺竟能說出休妻這等狠話來。

他們王家已是被休了一個鳳哥兒了,若是連她也被休的話,那王家名聲可真的要徹底臭大街了。

而對她來說,若是被休回家,等待她的,唯有一死而已。

想到這兒,王夫人不由越發的惶恐起來。

如今榮國府雖然已經沒落,但是她並不想死。

她顧不得悲慼,忙是擦乾眼淚,起身直接命人準備車輦,她要回王家一趟。

無論如何,七日之內,必須要讓王家先還上十萬兩銀子。

且說王夫人走後不久,賈母在裡間睡了一覺,恢復了許多精神。

她才剛起身不久,又有一個婆子慌慌張張撞開門闖了進來,邊跑邊喊道:“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

賈母聽的心下大怒,她忍不住問道:“又發生了何事?”

“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寶二爺被扭送去京兆府了……”

轟!

這個訊息,如同一道炸雷響徹在賈母耳畔。

直炸的賈母神思恍惚,身體搖晃,差點摔倒。

方才聽到賈政被打入天牢,她都不曾如此驚慌過。

她忙是問道:“寶玉被抓了?因為什麼緣故?”

婆子忙是說道:“回老祖宗,據京兆府差役說,寶二爺是,是和有夫之婦有染,被人家丈夫拿了現行而被扭送到官府的。”

聽到這兒,賈母不由鬆了一口氣,半晌之後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寶玉犯的事兒,雖然讓她著惱,但並算不上是多大的事兒。

當然了,若是平民犯了此事,極有可能會被浸豬籠,丟掉性命。

但是貴族犯了此事,也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而已。

若不是如今賈家命犯太歲,各種不順,都不可能會被扭送官府的。

即便被扭送到官府,也不過繳些罰金了事,並沒什麼大礙的。

但是讓賈母倒吸一口涼氣的原因是,寶玉被抓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巧到令賈母都心生驚恐的地步。

這邊他老子被皇上捉拿打入天牢,那邊寶玉非但沒想著要營救父親,反而出去和人家有夫之婦勾勾搭搭,並且還被人家丈夫抓住,並且被扭送進官府。

這種行徑,簡直就是豬狗不如!

賈母自然知道,寶玉出門的時候,肯定是不知道他老子被打入天牢的,那會子賈政都還沒被抓呢。

若是他知道的話,斷然不會出去鬼混的。

只是這種事情,根本說不清的,只要傳揚出去,絕對沒人相信寶玉不知情的。

而這等手段,讓賈母不由開始懷疑,這件事情,必定是有人在背後算計榮國府。

寶玉一定是中了賊人奸計,被人暗算陷害了。

賈母不由沉聲問道:“那家人家是什麼身份?”

婆子說道:“據說是個優伶,對了,他家娘子還是從咱們府上出去的,名字叫襲人。”

襲人?

這不是自己給寶玉,最終被寶玉攆出去的那個丫頭嗎?

聽到這個名字,賈母越發意識到,這一定是別人設定的陷阱無疑!

為的,便是要汙掉寶玉的名聲。

自己父親被抓下獄的時候,還跑出去勾搭有夫之婦,這不孝、荒淫之名,必將傳遍整座京城。

而名聲一旦被汙,怕是再難容於士林,再難為官。

而這,還不是賈母最關心的。

賈母最關心的,反倒是寶玉的親事問題。

有了這樣的名聲,還怎麼再給寶玉尋一門好親事?

好人家的女兒,誰肯嫁給如此聲名狼藉的浪蕩子?

如今賈母最怕的是薛家那邊變卦。

若是薛家也變卦的話,只怕想要再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就要越發艱難起來。

想到此處,賈母更是心急如焚。

她一邊叫來賈璉,命賈璉去京兆府將寶玉接回來。

一邊喊鳳丫頭,讓鳳丫頭再去薛家催一催,儘快將親事定下來。

連喊了幾遍鳳丫頭,旁邊的丫鬟不由提醒道:“老祖宗,二奶奶已被璉二爺所休,二奶奶已經離了咱們家了。”

賈母這才反應過來,對了,鳳丫頭已經被休,已經不在府裡了。

怪不得這兩日這般冷清。

一時間,賈母不由想起了鳳丫頭的好,不由垂下淚來。

而除了王熙鳳之外,一時之間,賈母竟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去做這件事情。

大房邢夫人是個不中用的,二房王夫人雖然也是個鋸葫蘆嘴,但終究和薛姨媽是親姊妹,按理說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只可惜賈母打發人去叫時,卻是撲了個空。

原來王夫人已經回了孃家去要賬去了,也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賈政只給了她七日時間,若是要不回十萬兩銀子,王夫人想也是不敢回來的。

而王家要湊出這十萬兩銀子來,怕也不是一二日功夫就能湊的齊的。

因此,三兩日內,王夫人都未必能回得來。

賈母那裡等的這許久。

而除了這兩個,一時之間,賈母竟是想不到一箇中用之人。

三丫頭倒是個能幹的,只是這種事情,沒有讓姑娘家出頭的道理。

想了半天,賈母也不得不將李紈叫來,讓李紈去做這件事情。

李紈接到差事不敢怠慢,忙梳洗一番,帶著丫鬟子直奔薛府而去。

這邊李紈還沒回來,那邊賈璉已經將賈寶玉接了回來。

而接回來之後,賈璉便將他送到榮慶堂來。

賈母本來是準備發狠要好好數落賈寶玉一番的。

只是在見了人之後,看到寶玉被嚇的臉色慘白,神情呆滯惶恐,渾不似往日那般伶俐。

賈母復又心軟起來,好一陣安撫,然後親自將他送回到他院子裡。

這次護送,主要是因為賈母料到賈政得知賈寶玉被接回來之後,必會打他的。

果不其然,半路上賈政親自拿著繩索棍子親自迎了上來。

見到賈母,這才不得不丟掉繩索棍棒,上前見禮。

賈政必要打寶玉,賈母不讓,賈政被氣到險些暈倒。

又是好一番鬧騰,好容易才平息下來。

賈母疲憊地回到榮慶堂,過不多久,李紈從薛家返回。

果然,薛家那邊,已經聽到了賈寶玉的事情。

薛家推脫還想留女兒在閨閣中待幾年再出閣,婉拒了賈家的求親。

賈母暗怒不已。

還要留幾年?再留幾年,就真真成了老姑娘了。

沒想到,如今就連薛家都不願和他們做親了。

其他門當戶對的人家,怕就更不願意了。

想到此處,賈母不由犯起愁來。

最終賈母不由想到了史家。

史家是她孃家,史湘雲那丫頭,也是不錯的,兩人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倒也算是寶玉良配。

賈母準備過幾日便將史家後輩喚來詢問一番,說不定親事能成的。

吃了晚飯,榮慶堂中越發清冷起來。

往日有王熙鳳來湊趣,就覺得十分熱鬧。

如今沒了鳳丫頭,頓時便冷清了許多。

更因為這幾日賈家處於多事之秋,滿屋子的丫鬟婆子,越發存了小心,不敢隨意亂說話。

屋裡頓時越發冷清起來。

賈母只覺得無趣的很,早早便上床睡了。

只是躺到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再回想一番榮國府最近發生的亂糟糟的事兒,賈母不覺垂下淚來,很快便打溼枕巾。

不覺中,賈母只覺呼吸不暢,頭沉起來。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人高樓飲美酒,幾人他鄉在外頭。

和榮國府相比,寧國府這邊,又是另一番景象。(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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