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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夫人心中一驚,頓時有些不寧。

以往清阮同她商議事時一向溫和,處處盡她的意,怎的今日反應如此之大?

莫不是她發現了枕兒的身世?

江老夫人神情有些緊張:

“許是這孩子說錯了,再說這是我親眼看見的,不能有假,況且那街上的乞丐到處流竄,小販每日見到的人如此多,一時忘了也是有的。”

趙氏皺眉出聲:

“這孩子確實不誠實,從一開始問的時候就支支吾吾什麼都說不出,您瞧,五個孩子中就他自己擅自換了地方,躲到樹蔭下去了,老夫人,您可別是被這孩子騙了,再者,我也看著清宴很不錯!”

江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不容反駁:

“我瞧著這孩子就很好!”

當初她的孫子江驍上了戰場,遇見埋伏受了重傷,若不是碰上了枕兒的生母拋去禮節以口渡氣,又是用什麼壓著胸口的新奇法子將江驍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這個孫子就沒了!

而後這女子又帶著江驍回了自己的住處好生照看,二人有了肌膚之親。

就憑這點,無論如如何都不能不管她!

但話雖這麼說,此女子出身卑賤,終歸比不上宋清阮這等高門大族的孃家,是以這女子不能迎進侯府。

所以,這孩子的嫡長子之位,便是給這女子最好的依託!

再說了,這可是她的親重孫子!江清宴算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窮親戚!

江老夫人面色沉沉,不容置喙:

“既是這樣,那便兩個孩子都養著,孩子還小,清阮你悉心教養著,日後定能成為大能。”

不過這嫡長子的位置,定然是她重孫子的!

至於江清宴,他日後若是肯安安穩穩地輔佐江枕也就罷了,若是不肯,她有的是法子將他料理乾淨。

宋清阮淡然地站起來:“如此也好。”

江老夫人沒想到她答應得如此乾脆,心中微愣,面上轉瞬笑了起來。

她就說嘛,宋清阮怎麼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如此挑剔兩個孩子,也是真心為了侯府的未來著想!

“快,日後你便叫江枕了,快叫聲曾祖母聽聽!”

江老夫人忙不迭讓江枕上前,笑得眼尾開了花。

江枕上前,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向江老夫人,笑嘻嘻地叫了聲:“曾祖母。”

“哎——”江老夫人拉長了聲調開心地應著,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江老夫人又笑著將江枕推到宋清阮面前,“快,叫母親!”

江枕好奇地看著宋清阮,“母親。”

宋清阮淡淡應了一聲,轉眼看見江清宴站依舊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只是眼中洋溢著遮蓋不住的開心。

宋清阮將臉別了過去,江清宴雖好,可上一世她終歸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背叛,這輩子斷不會貿然將真心託付出去。

只是一點,這次,她絕不可能讓江枕當她的嫡長子!

攏香閣內,宋清阮端坐在銅鏡前,望著鏡子中自己的模樣,略感生疏。

天下沒有女子不愛美的,她亦是如此。

只是上一世在侯府的那十二年,生生將她的眼角熬出了細紋,面色萎黃,看上去不似二十歲的模樣,倒像三四十歲的婦人,因而很少照鏡子。

寧枝拿起一旁的木梳替她梳簪:

“夫人,您是如何知曉那孩子說的是假話?且老夫人好似很喜歡這個孩子,這樣一想,奴婢總覺得這事怪異得很。”

銅鏡中的美人漠然垂眸,朱唇微啟:

“你做事穩妥,且親自去懷安路桐花巷中打聽打聽,有沒有一喚作江堯安的人。”

寧枝手上動作一頓:“夫人這是何意?奴婢從未聽過江堯安這等名號,可是咱們侯府那些遠房的旁支?”

宋清阮只道:“你且去看看罷,切記莫要被人察覺。”

寧枝見她這般模樣,便知事情不簡單,她立即換了身衣裳,藉著採買東西的名義出了府,毅然往懷安路去了。

她出去時,侯府的一側小門進了名蒙面男子,徑直往福壽堂去了。

福壽堂裡裡外外的門緊閉著,老夫人身邊的趙媽媽守在外面管守著。

“孫子見過老夫人。”男子對著江老夫人行了大禮,隨後扯下面紗,露出真面目。

是江驍。

“來的時候沒被人察覺吧?”江老夫人問道:“你怎的今日就來了,也不怕清阮發現。”

江驍好整以暇地站好:“沒有,趙媽媽把人都遣散了。”

“懿兒不放心枕兒獨自一人在侯府,便叫我來探探情況,怎樣,她過繼了嗎?”

江老夫人嘆氣:“算是過繼了,也不知怎的,她忽然要查枕兒的身世,差點就露餡了……”

“她沒答應過繼?!”江驍急忙問:“如何說算是過繼了?”

“祖母,您是知道的,懿兒她跟著我委屈了這麼多年,現下我允不了她主母的位份,便必得給枕兒個嫡長子的位份!”

“你莫要著急!”江老夫人道:“她還另選了一孩子養在膝下,當時情況萬分驚險,她已經識破了枕兒的謊話,我不得不答應。”

“哪個孩子?”江驍煩躁的皺眉。

“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家,只因著這孩子的祖父先前自降輩分同我們聯宗,算個打不著邊的親戚。”

江驍撇了撇嘴,雙眉舒緩開:

“我道是誰呢,原是個窮苦破落的破落戶,想來做不成什麼大事的。”

江驍態度十分堅定,忙站起來又重複了一遍:

“嫡長子只能是枕兒!”

江老夫人見他急得站了起來,緩緩道:

“我自然不會讓嫡長子的位置流落在外人手中的。”

“屆時上族譜的時候,立即改了就是,到時候清阮就是再不願,也沒別的法子。”

“那就好。”江驍又坐了回去,沒動靜了。

江老夫人無奈笑了聲,從懷中取出一袋銀子,遞了過去:

“又沒銀子花了?”

江驍舒心一笑,毫不客氣地將銀子收下,在手心掂量著,又不滿道:

“分量輕了這麼多?”

“再過日子便是懿兒的生辰,她本就委身在外面,錢財上更不能委屈了她,這些銀子,不夠花十日的。”

“你且省著些罷!”江老夫人嘆了口氣,將語氣軟了下來:“咱們侯府現在就靠著清阮過活,那些個旁支的開銷也是從咱們這裡出,清阮到底是個婦人,不能將銀子流水似的引進來,府中現如今不如從前寬快!”

這些銀子,都是由著她老夫人的身份,從宋清阮給她的忠僕討了肥差,又從那肥差上刮下來的,就這還要分給那忠僕些許碎銀,可疼死她了!

江驍皺起了眉,江老夫人又開始說教了!

“你既死裡逃生,何不上報朝廷恢復官職,也好過在外面躲藏八年……”

“恢復官職又要回去打仗,孫兒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活下來,您捨得讓我再回去嗎?

江驍站起來,打斷她的話:“時候不早了,孫兒就先回家去了。”

江老夫人禁不住嘆氣,八年了,這話她沒少同江驍說,只是孫子來回都是那套說辭,終究不願意出面。

他若是能回來,府中的情況會好許多,清阮也能稍稍歇息。

罷了,且等過幾年的,說不定他便能回心轉意,自己就願意出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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