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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二日,上午。
國子監,玄字堂。
學生們都已悉數到位,只等著講官們開始今日的課程。
他們當然不可能跟後世那些莘莘學子那樣主動自學,聊天的聊天,吵鬧的吵鬧,讓個思學堂內好不熱鬧。
但隨著一人突然出現在堂門口,本來跟集市似的堂內頓時就是一靜,正與人閒聊的黃鳴一抬眼,就看到那個平日裡很少見面的主簿聞震冷了張臉站那兒,目光從自己身上一掃而過。
作為國子監中專門掌管法度規矩的官員,聞震身上自有著一股讓一眾頑劣學生敬畏的氣質,他只消拿眼一掃,大家就都乖乖閉嘴,噤若寒蟬。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聞主簿並沒有出言斥責,只沉聲說道:“今日上午的課取消了,一刻鐘後,都去明倫堂前集合,有大事要作定奪。”
說完,他又望了若有所思的黃鳴一眼,轉身而去。
堂內氣氛也迅速松泛了下來,大家忍不住開始討論今日要定什麼大事,徐慶之更是特意跑到黃鳴身邊來作打聽,畢竟黃少的耳目可比他們要靈通太多了。
黃鳴卻只微笑搖頭:“待會兒不就知道了?”
只是這笑落到徐慶之眼裡,怎麼都覺著有些發冷。
……
一刻鐘後,明倫堂前的廣場上。
國子監五堂學生,三百來人,再加上今日在場的講官人等,悉數都集中在了此處。
所有學生的眼中都帶著明顯的疑惑,左顧右盼,小聲嘀咕著什麼,而他們更多關注的,則是正在孔夫子像前虔心禮拜的那幾個人。
這幾位一看穿著就不一般了,不是國子監講官們平常所穿的綠色官服,而是都穿了更高一級的藍色官服,而中間那個官員,更是索性穿了一身讓人豔羨的紅色官袍。
大明朝自太祖以來就定下了嚴苛的等級制度,官吏民兵皆有自己的一套規矩,而這其中落到官員身上的等級限制就更為明顯,其穿著打扮那都是有著講究的。
就拿官服來說,光顏色就可由高到低分為一二品的紫袍,三四品的緋袍,五六品的藍袍,七品及以下的綠袍。
只有著紅色或紫色官袍的官員,才是真正的國之重臣,所以才會有滿門朱紫以形容家族權柄極重地位極高的一說。
而除了顏色區分官員品階外,朝廷還在官服胸前的繡畫上做出了更細緻的區別劃分,並按文武兩班,各設飛禽和走獸兩套圖案,是為補子。
比如說文官一品是仙鶴,二品是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鶒(xīchì),八品黃鸝,九品鵪鶉。
武官則是一二品獅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羆,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
正所謂滿朝百官,皆是衣冠禽獸,指的就是他們這身上的補子了。
現在這麼幾位明顯身份不一般的官員在此,自然就讓一眾年紀不大,也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國子監學生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等到那幾個官員拜完孔子回身出來,竊竊私語的聲音也迅速消失。
中間那個緋袍,有著雲雁補子的四品官員一副笑吟吟的模樣,掃過面前幾百人,朗聲道:“本官禮部郎中魏自如,今日是因有一樁影響到國子監乃至我大明讀書人臉面的事情,才特來此地做個分說了斷。
“這也是你們的祭酒大人,我們禮部的侍郎吳一鵬吳大人吩咐我辦的。”
說到後一句時,他的目光更多落到了眾監生邊上的那幾個講官身上。
這些人多半都神色異常,但還是保持著平靜,只有一人,臉上帶著焦慮和不安,頻頻朝著人群裡的黃鳴看去,似是在給他打著眼色。
這位正是張璧,今日一早,他剛到翰林院,就聽說了一件很不利於自己學生黃鳴的大事。
所以即便今日沒自己的課,他也特意跑了過來。
結果,這位魏郎中卻比他先到一步,讓他都沒法跟黃鳴先通聲訊息,只能此時站著乾著急。
而黃鳴也跟沒覺察到有問題般,只在人群裡隨意站著,都沒往自己老師那邊望上一眼。
“此事經過究竟為何,就讓都察院的林御史為大家說一說吧。”
自持身份,魏自如也就開個頭壓個場,具體事情,自然是要交給下面的人來辦。
而這個人選,正是站他身邊的一名青年文官。
他穿著一身藍色文官袍服,但其實卻只是個七品言官,而且胸前的補子也不是其他官員那般的禽鳥,而是一隻獨角怪獸——獬豸(xiezhi)。
古有傳說,有獸曰獬豸,其性公正,嫉惡如仇,更能一眼明辨忠奸好惡,凡有作奸犯科者自其身前過,必以獨角刺之。
正是取了獬豸這一特性,朝廷把風憲官,也就是都察院的言官御史們的補子設為此獸,讓他們也能做到明辨是非曲直,仗義執言。
這個叫林謹言的都察院御史身上也自帶著一股鋒銳之氣,一開口聲音又尖又銳:“國子監的大名本官也是久有所聞了,這些年來真是有負當年太祖皇帝的用心栽培。
“但即便如此,我們也想不到如今的國子監竟會墮落成這般模樣,竟成藏汙納垢之地!”
“你說誰藏汙納垢呢?”登時就有人回斥道。
雖然這些國子監學生並不愛學習,能不來此最好,但真到了他人如此貶損自己的學校時,還是頗為不忿,出聲反駁的。
“金堪,休得無禮!”聞震見狀立刻呵斥道,“禮部的大人特意過來,林御史如此指責,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聞主簿的威信還是在的,以金堪為首的幾個刺頭人物頓時不敢再發作,只各自哼了一聲。
林謹言卻是冷冷一笑,似乎並沒有因此惱怒,只道:“你們質疑得好啊,要不是確有其事,本官也不敢如此非議指摘堂堂國子監!
“但事實就是如此,如今有國子監學生黃鳴、徐慶之和張瀚者,居然自甘墮落,與那下九流的青樓之人稱兄道弟,還為他們出謀劃策,大賺銀子。
“此事朝中已廣為人知,更有我都察院與禮部官員數十人同上奏疏彈劾於他!你們三個,可敢出來與本官對質麼?”
被點到名的三人神色皆都一變,黃鳴緩緩撥出一口氣:“終於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