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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望,是什麼?

模模糊糊的疑惑盤旋於幽微的夢境,直到被母親推門而入的聲音打斷。

20歲的陳家嫻睜開眼。

窗簾還沒拉開,次臥一片昏暗。大腿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陳家嫻眨了眨眼,向下看去。

粉色按摩棒。

昨晚用過以後,隨手丟在一邊。此刻,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空氣中。

陳家嫻的大腦猛然清醒,羞恥感如潮水般漫過心臟。她立刻把按摩棒踢進被子裡,卻不小心碰到了開關鍵——

按摩棒“嗡嗡嗡”振動起來。

“乖女,手機鬧鐘響了。”

陳母隨手拿起陳家嫻枕邊的手機。

手機一片安靜。

陳家嫻和陳母大眼瞪小眼。

被子裡還在震,聲聲催命。

陳家嫻把手伸進被子裡關掉按摩棒:“昨晚用的美容儀。”

她不知道陳母看到多少,欲蓋彌彰:“今天第一天上班,想給同事留個好印象,所以做做臉。”

慾望,是什麼?

對於此刻的陳家嫻而言,慾望是需要被死死掩飾住的東西。

陳母轉移了注意力,用抹布摔摔打打:“不幫自家看店,非跑出去搵食。你沒良心。”

自家確實有個糖水店,開了幾十年,生意還不錯。陳家嫻從小在店裡忙前忙後,中專畢業後更是幫爸媽在店裡守了兩年。

自家生意,陳家嫻當然沒有工資拿。

陳家嫻提了幾次,都被陳母用“給你攢著當嫁妝”擋了回去。

抹布一甩,陳母說:“都是一家人,你計較什麼錢?就算爸媽不在了,糖水店以後是家豪的,家豪還能虧待你?他是你親弟弟,你對他好點,以後他才給你撐腰。”

店是自己在看,但店由弟弟繼承。

當然,家豪還能繼承家裡的房屋財產。

陳家嫻想起自己卡上僅剩兩位數的餘額,想反駁,但最終還是沉默。

她找了個理由:“你不是總讓我釣金龜婿嗎?我天天看店,怎麼釣?”

陳母抱怨:“東山方圓村劉姨的仔,家裡拆遷三棟樓哦!你都看不上?東山少爺,西關小姐,你們兩個多般配的!”

陳家嫻想起年輕男人染成黃色的頭髮和緊腿褲豆豆鞋。

劉姨倒是很喜歡自己:“看著就乖巧賢惠。”說著,眼睛在她的盆骨上打了個轉。

陳母含笑:“家嫻幾個堂表姊妹,頭胎都生兒子。”

劉姨聽了,笑容更深:“現在政策好,可以生三個,兒女雙全才好。”

兩個母親相談甚歡,黃髮男人垂頭打手遊,半晌,才不情不願地對著陳家嫻來了一句:“你還行,可我喜歡瘦的。你再減減肥,我就娶你。”

娶你。

一張結婚證就是莫大的恩賜。

陳家嫻不想吵架,於是沉默。

陳母還在抱怨:“你都20了,趕緊定下來,不然……”

不然什麼。

外星人進攻地球需要用她的結婚證組成防禦牆阻擋線性粒子炮攻擊嗎。

陳家嫻伸手握住被子裡的按摩棒,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我想要有腹肌的。”

陳母一愣。

陳家嫻也一愣。

這大概是陳家嫻20年來在家裡說過最大膽的話。

“知不知羞恥!”陳母一把掀開她的被子,“簡直不像話!”說著,拍了她一巴掌。

陳家嫻猝不及防,下意識抬手阻擋——

手裡還抓著按摩棒。

陳母倒吸一口涼氣。

陳家嫻動了動嘴唇,陳母露出看怪物一樣的、匪夷所思的眼神。在這樣的眼神下,陳家嫻被一股巨大的、強烈的羞恥感從頭籠罩到腳,她的臉開始發燙。

陳家嫻想起,上週,她向陳父要工資的時候,陳母也是這個眼神。

上個月,她以為糖水店會留給自己的時候,陳母也是這個眼神。

去年,她以為拆遷款會有自己一份的時候,陳母也是這個眼神。

……很小的時候,她說自己要考遠方的大學,或者環遊世界,陳母也是這個眼神。

慾望不慎暴露,陳家嫻感到羞恥。

她難為情地用被子裹住自己。

陳母這次反而不打了,她猛地抓住陳家嫻的手,壓低了聲音:“你!用這個、這個……壞東西!沒人知道吧?”

陳家嫻搖頭:“沒人。”

陳母抽走按摩棒,做賊一般在狹小的次臥裡四處看看,小聲說:“這個壞東西!我幫你處理了!千萬別讓人知道,不然誰敢娶你!”

在陳母的概念中,“沒人娶”是女人最大的失敗。這種失敗,不僅是女兒的,更是母親的。對失敗的恐懼把母女緊緊纏繞在一起,成為血脈相連的同盟軍。

陳母恨鐵不成鋼地拍陳家嫻後背:“你呀!劉姨的仔收租幾棟樓,你倒好,得出去上班受累!”

陳家嫻紅著臉囁嚅:“他讓我瘦到70斤,我說除非我燒成灰。”

她身高162。

陳母教育她:“你理他!嫁進去以後多生兒子多幹活,抓緊男人的錢袋子,你的好日子就有了!”陳母撇撇嘴,“你看那個女人,一把年紀沒人愛,肯定有點毛病。”

“那個女人”,陳家嫻知道是誰。

是陳家的租客。

籤合同的時候,陳家嫻看過她的身份證。

她叫關晞,今年30歲。

陳家嫻想著,幫陳母把早餐端上桌。

樓上金阿婆的小收音機開著,斷斷續續的粵劇飄進來:“……皇姐,禮部選來一個你唔巖,兩個又唔巖,你獨賞孤芳,恐怕終難尋偶。”

陳家豪坐在桌邊,跟著唱了下去:“帝女花都不比宮牆柳,長平慧質殊少有。”

陳家嫻也小聲唱:“君王有事必與帝女謀,你叄生有幸得向裙前叩。”

陳家住在西關區長樂坊。長樂坊從前是粵劇名伶的聚居地,本地仔從小聽著粵劇長大,耳熟能詳。

陳父從餐桌邊抬起頭:“女孩子叫叫嚷嚷的,一點都不文靜,像話嗎?”

陳家嫻閉緊嘴巴,把竹升面端上桌。

陳家的早餐十年如一日,一碗竹升面。陳家嫻有時覺得素淡,陳母告訴她,早餐素淡更養生。

陳家豪邊吃邊感慨:“那個女人跑來長樂坊租我的破房子,她是不是有病?”

陳家嫻聽陳家豪無比自然地說出“我的房子”,沒有說話。

陳家豪不會被陳母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這是他的特權。

陳父贊同:“就是有病,長樂坊太舊了,十幾年前就說要拆,現在也沒拆掉。要我說,拆了挺好,咱們住新房子去。”

“不許拆!”陳母反應很激烈,“這是西關!以前大戶人家才住這。你媽以前也是西關小姐。”

西關,曾經是越城的經濟中心。晚清時期,西關的女孩們讀學堂、念大學、留洋海外,穿著旗袍出門工作,思想開明,舉止前衛。她們在那個年代驚世駭俗,同樣也被人嚮往,被稱為“西關小姐”。

不過,如今的西關今已垂垂老矣。

陳母憤憤不平:“我小時候還住過西關大屋呢!現在說不要就不要啦?光顧著年輕人,就沒人在意我們這些老傢伙了?”

陳父喉嚨嗤氣:“你算什麼西關小姐。”

他習慣否定妻子的每一句話,以顯示自己的權威。

他指了指樓上:“金阿婆才是真正的西關小姐,以前住西關大屋的,講英文,念洋學堂,寫文章,拍電影,頂頂標緻時髦的一個人。”

陳母撇撇嘴:“弄這些有什麼用?還不是一輩子沒結婚,沒人愛,做女人失敗哦!”

粵劇遠遠飄進來。

陳母嘆了口氣:“金阿婆說她堅決不搬,她做慣了西關小姐,去不得別處。”

陳父呵斥:“就因為你們這種人反對,長樂坊才拆不掉!”

陳家嫻插話:“現在卓秀集團已經從政府手裡接過了拆遷工作,要拆的話,也就這兩年。”

陳父瞪了她一眼:“女孩插什麼嘴,吃你的飯去。”

陳家豪耳朵一動:“卓秀集團?姐,訊息哪裡來的?”

陳家嫻就等著這句,她淡淡說:“我應聘到卓秀集團的地產專案工作。”帶了點驕傲。

陳家豪停下筷子:“你?這麼好的公司,怎麼招你啊?而且——卓秀不是在裁員嗎?今年校招都取消啦!”

裁員?

陳家嫻心一沉:“是嗎?”

陳家豪頓了頓:“哦,我說的是真正的卓秀員工,跟卓秀集團籤合同的。你一個專案籤的短工,無所謂了。”

確實。

卓秀地產的長樂坊專案招專案秘書,學歷大專,限越城本地人。陳家嫻讀中專的時候報了個函授大專,拿到了大專證,如願應聘到這個崗位。

月薪3000,合同跟專案籤。

陳家豪脫口而出:“3000?這麼點錢,你肯做?專案幾年就結束,你還是回來看店!腦子有病?”

陳母對陳家嫻不滿:“腦子有病,花那麼多錢供你讀書,也不知道孝順。你爸媽天天在糖水店都快累死了,你還跑去別處打工,你還不如你弟弟。”

是嗎。

供她讀什麼了,中專嗎。

陳家豪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做過家務,反而是她一直在幫忙。

但她做多少都看不見,反而陳家豪一個月做一回,就能被誇好多次。

陳家嫻心累。

陳父毫不在意:“她有什麼本事,憑什麼跟人家比,差不多就行,總歸要嫁人的。”

陳母嘆氣:“好在離家近,也清閒,女孩子麼,做行政安安穩穩的多好,能賺幾個錢,趕緊結婚。”

陳家豪笑嘻嘻:“姐,卓秀集團裡大把高收入,好好挑個姐夫回來。”

又來了。

陳家嫻皺眉,但她不想吵架。於是沉默地拿起碗。

碗端進手裡,她發現今天的碗變大了。

這是陳家豪的碗。

陳母和陳家嫻的碗要小兩圈。

陳家豪錯拿了她的碗,已經在吃了。

陳家嫻把筷子插進面裡,聽陳父感慨:“東山少爺,西關小姐。咱們西關拆了,越城還叫越城嗎?從前多少名人住在咱們西關,李小龍在這長大的。紅線女就住在長樂坊。唔,家豪,粵劇的八和會館也在這,洪金寶知道吧?小時候就在八和學藝。”

陳家豪不在乎:“拆吧拆吧,反正粵劇也沒人聽。要我看,這裡破破爛爛的,還不如拆了,建個商場。”

陳家嫻用筷子把面挑開,看見底下有個荷包蛋。

可這是陳家豪的碗。

陳家豪不以為意:“有什麼好驚訝的?每天早上的面裡都個蛋啊。”

陳家嫻說:“是嗎?每天早上的面裡都有個蛋嗎?”她看向陳母,“媽,弟弟吃的面裡都有個蛋嗎?”

陳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身。

陳家嫻以為會有人解釋,可幾個人面色如常。

陳家嫻忍不住問:“媽,怎麼我沒有?”

陳家豪說:“你要吃,就給你吃唄。你跟媽計較什麼。”

陳家嫻深吸一口氣,覺得眼圈有點熱。她重複一遍:“媽,你不是說素面養生嗎?咱家就差一個雞蛋嗎?”

“一家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計較?”陳母把碗重重擱下,“廚房裡有雞蛋,你想吃就去煮。沒有手還是沒有腳?”

陳家嫻猛地起身,賭氣去廚房裡煮了一個雞蛋。

現在,她的碗裡有兩個蛋了。

兩個蛋明晃晃地躺在面上,好像這碗麵長出乳房,也變成了女人。

莫大的嘲諷。

陳家嫻把蛋放進嘴裡,沉默地咬了一口,索然無味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好了,去上班。”

陳母揚聲:“晚上給你做排骨,你最愛吃的。”

陳家嫻走出狹窄的飯廳,站定。

她想說:“愛吃排骨的是爸和弟弟,我愛吃蝦。”

但她選擇掩飾自己的慾望。

“好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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