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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劉全有臉色微變之後,很快換上了笑容:“知遠同志,你這是說的哪裡話,同志間起碼的信任還是有的吧?再說了,沈書記大駕剛剛上任,連口熱水都沒喝上,那許多菜農要一一調查,還不知到什麼時候?不如……”

不等劉全有的話說完,許知遠眉頭一皺地接過話頭:“劉副書記的意思是以後再慢慢調查?”

“是啊是啊,不然要沈書記餓著肚子辦公不成?”

劉全有點了點頭:“有句話說得好,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證據就在那裡,也跑不了。這樣鬧下去,別讓人看了沈書記的笑話!”

這位副書記隨便扣了一頂帽子,眼神似乎很有深意地掃了許知遠一眼,大有給你一個眼神,你自己體會的意思。

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眼神裡究竟藏了什麼內容。

許知遠知道這是自己人生中可能最寶貴的一次機會,絲毫不理會劉全有的眼神,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封面皺皺巴巴的小筆記本。

隨手翻臉幾頁,當眾念道:“7月1日,參加完黨會,去下窪村,先後去了菜農劉大帽、董臣、蕭永光……的大棚!”

許知遠一連唸了十幾個名字後,又翻了一頁,才把內容唸完整。

“7月2日,早六點,去下窪村,聯絡出菜順序,確定順序如下李春光、趙亞東、彭三順……”

“7月3日,早七點去下窪村,與菜農落實車輛費用,爭取能取得最大的優惠……”

許知遠一連唸了五六頁,才舉起筆記本在劉全有面前晃了晃:“不用一一去調查,我念哪些名字就去哪家的大棚調取錄影,一直到月末,每天都有記載……”

自從許知遠掏出了那個上面帶著泥水汙漬的小筆記本,沈玉茹的目光就始終沒有離開。

這個時候,她順手拿過小日記本,隨意翻了翻。

的確是每一天的工作日記,有的詳細一些,有的很簡略。

頁面上都是髒兮兮的,泥手印比較多,有些頁面還沾染了不少綠色的汁水。

因為已經乾涸,顯得頁面皺皺巴巴頗不美觀。

“全有書記,這個筆記本你看過嗎?”草草翻了一遍,沈玉茹當著眾人的面,舉到劉全有面前,聲音嚴厲地問道。

“看,看過,開會的時候,看到知遠同志用過。”

劉全有有些懵了,臉色很難看地回道,心裡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僅止於此?連知遠同志每天的行程都不核實,就給定論?飯可以不吃,但是,事一定要弄清楚。走,全部去下窪村!”

……

“許主任!”

“許主任,你怎麼又來了,也不好好歇歇!”

“許主任,秋菜還沒下種,這裡我們自己能照顧得開,您就好好歇歇吧,別太操勞了!”

四十分鐘後,澤水鎮政府一行二十多名大大小小的官員,在新任鎮黨委書記沈玉茹的帶領下,到了下窪村。

這些人步行過來的,許知遠走在人群中顯得很不起眼,但是下窪村的菜農還是絡繹不絕地過來熱情打著招呼。

反倒是劉全有和其他一些官職大得多的領導,鮮有人過去搭話。

所有人的熱情都放在了許玉茹一個人身上。

沈玉茹輕輕抱起雙臂,看著眼前一幕,再印證了與許知遠第一見面時的情形,眼中的光更加濃郁起來。

事實勝於雄辯。

到了這個時候,監控錄影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各位鄉親,這位鎮裡的劉副書記,你們認識嗎?”

看看那邊打招呼的聲音已經逐漸消停下來,沈玉茹指著劉全有問道。

“沒見過!”

“知道有這麼個人!”

“他就是劉副書記啊?”

“見過,他侄子搶了我只雞,讓我找劉副書記要,被劉副書記趕了出來!”

菜農的回答稀稀拉拉,內容也讓劉全有一陣臉紅。

“你這個鄉親可不要亂說話,你認錯人了吧!”

最後那個說話的人,劉全有瞪著眼睛喝問。

那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見到劉全有這幅模樣,縮了縮脖子,急忙跑到了人群后面不再吱聲。

但是人群卻就此靜了下來。

最終還是沈玉茹說道:“我是咱們澤水鎮新調來的鎮黨委書記,我叫沈玉茹。鄉親們有什麼情況,以後可以到鎮裡去找我反應。”

“這次到下窪村是調查鄉村振興辦,辦公室主任許知遠的出勤情況,我調來之前,知遠同志因為線上考勤經常缺勤,導致績效考核不合格,據志遠同志解釋,是因為經常出外勤,或到下窪村來,所以忘了考勤……”

沈玉茹剛說到這裡,剛才還雅雀無聲的下窪村菜農立刻就炸了鍋。

這些菜農原本都是粗人,鄉村裡生活慣了,說話直性粗狂,有的人還說的很難聽。

“他孃的,哪個狗養的說許主任不合格,我日他奶奶……”

“許主任每日下鄉,都來我們這裡,怎麼就不算考勤了?反倒那些天天坐辦公室的才算上班?”

“你們鎮裡的雞笑鴨笑什麼的,咋這個揍性啊!”

菜農們口吐芬芳,紛紛為許知遠抱不平。

許知遠站在一邊,眼睛竟然有些溼潤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他覺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現場中,只有副書記劉全有和高玉娥等少數幾個人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十分難看。

其餘一些人,也是默不作聲,思緒頗不寧靜。

“鄉親們!”

沈玉茹壓了幾次手,才止住菜農的聲音。

“這麼說,許主任是個好乾部啊!他不在鎮裡的時候,都是在你們這裡啊?”

“當然是好乾部!”

“當然了,許主任白天黑天都長在我們這裡了!”

“我們可以受委屈,可以坐大牢,但是不能讓人家許主任這樣的好乾部擔委屈啊!”

又有人紛紛為許知遠說話。

沈玉茹笑著說道:“鄉親們放心,鎮裡不會冤枉許主任的。你們有什麼關於許主任的事蹟,用你們最樸素的語言寫出來,鎮裡要樹一個典型,還要給他壓壓擔子!”

“我兒子是大學生,剛好放暑假了,我說,讓我兒子寫!”

有人立刻回應。

“該寫!許主任的事蹟,早該寫了!”

“我也算一個!”

當沈玉茹揮手與菜農告別的時候,還有人興奮子追著許知遠絮叨。

至於影片的事,沈玉如安排村民自己調取上交,此時再看就多此一舉了。

“沈書記,借一步說話!”

回去的路上,劉全有不但臉色非常難看,而且頗為沉默。

將要到鎮政府的時候,他才走到沈玉茹的身邊小聲說道。

沈玉茹的目光在劉全有的臉上轉了轉,很不客氣地說道:“我若是不借呢?有什麼話,就當著這麼些人面說吧!事無不可對人言啊!”

這位美女鎮長絲毫沒給劉全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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