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兩漢終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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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畫面徐徐轉過。

魏國的內亂以及政權更迭，事實上並未對蜀國一方造成太大的優勢。

從曹髦作為傀儡被扶持上位，再到他當街橫死徹底改魏換晉，姜維一直在持之以恆的北伐。

蜀國內部持續性擺爛，上到帝王下到臣子，幾乎都沒對姜維有過任何期待。

就好像是完全沒這個人在沒日沒夜的搞北伐一樣，麻木的日日夜夜做著自己的事。

比唾罵更讓人心涼的就是無視。

舉國上下，好像除了姜維，已經沒有人在意這件事了。

打了勝仗，沒人高興，打了敗仗，沒人痛苦。

所有人，好像都預設了蜀漢註定有一天會走向滅亡，只是這個時間或早或晚罷了。

既然結局已經註定，姜維的一切掙扎和所作所為，都是毫無意義的。

然而等到魏國改換天日，司馬昭手握大權，蜀國上下仍舊隱隱感到驚惶。

縱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敗軍之國是什麼下場史書上歷歷在目，這麼快就要直面殘忍，怎麼可能一點畏懼都沒有呢？

坐在王座上的劉禪甚至直接嚇得雙腿發軟跌下了王位，雙目惶惶，六神無主！！

強大如魏國，竟然眨眼間被旁人改換了天地？！！世上竟有這樣的事情！！

更不必說當曹髦被當街斬殺，司馬一族的兇殘名聲傳揚開來時，劉禪的心態又發生了怎樣的崩潰了！！

他們連天子都敢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呢？！！

既然魏國如此下場，那麼蜀國將要面臨的又是什麼呢？！

劉禪不敢想，劉禪也不願意想！！

在最後一仗前夕，姜維率兵回返，為了安撫帝王，特地去信給了劉禪。

隨著歲月流逝越發溫和坦然的男人用極盡溫柔堅定的語氣給予帝王保證。

“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然而後來風雨飄搖，蜀國上下危在旦夕，他的帝王終究沒有信任他。

彈幕嗚嗚的劃過。

【臣欲使日月幽而復明，社稷危而復安嗚嗚嗚嗚嗚我哭死了！！】

【姜伯約真的好溫柔好讓人安心啊，劉禪為啥能不信他呢！！我真是服了，睜開眼睛仔細看看眼前人啊！！】

【其實也不是不理解，就劉禪那個膽子，司馬家的事兒八成是真的嚇著他了，知道到姜維在前面擋著呢，不知道的現在蜀國就相當於大海上無依無靠的一頁小舟！！】

【但凡有個能頂事兒的長輩在，劉禪八成也不至於嚇成這樣，我真是服了這兔崽子，真想一腦瓜子給他！！】

【捏他麼的可別抱著你呢出師表沒完沒了了！！睜開眼見看看眼前人，看看他像誰！！】

與此同時，天幕前，有不少人都怔怔的看著天幕上那臣子有些出神了。

是啊，被彈幕這麼一點，他們也漸漸感到恍悟了。

不知是誰喃喃出聲。

“像、太像了……”

隨著年齡漸長，銳氣斂於心間，溫潤之氣越發充盈，姜維也越來越像許多人記憶中的那個舊人。

天幕前的劉禪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哽咽著落下淚來。

“是啊！是啊！！我、我怎麼會不相信他呢！他分明這樣像相父，他分明這樣像相父啊！！”

是那種看一眼，就會心神恍惚的程度！！

劉禪真想狠狠給那個眼瞎的自己一巴掌，爬到他腦袋裡好好問問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昭烈帝年間。

劉備也看著看著便怔怔然恍然失聲。

他看看上方溫潤玉質的男人，又看了看身側羽扇綸巾的臣子，一時之間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當年他對諸葛亮一見鍾情，死皮賴臉的三顧茅廬你才將人請回來，不敢說對諸葛亮最瞭解，但也是對他最熟悉了。

這身氣質，不正是當年諸葛亮勾的他魂飛魄散的模樣麼？

原來世上真的有分明面容不同，但卻相似的叫人心神恍惚的人。

另一邊。

尚且身在天水冀城的姜維神色古怪的抬起頭看過去，表情一時間有些奇異。

“諸葛亮啊……”

對他而言，這世上的一切都太過無趣，工作也好，生活也好。

沒什麼挑戰性的東西總是提不起力氣的。

野心麼？

他當然曾經也有過，但是當他發現魏國的九品中正制從根本上就斷絕了他往上爬的路後，就蔫噠下來了。

姜維甚至從未想過，他會為了誰拼儘性命，甚至將自己整個雕琢成對方的模樣。

可是他也知道，天幕是不會騙人的。

少年歪了歪腦袋，又古怪的嘟囔了一句。

“諸葛亮啊……”

在天幕前眾人神色各異的同時，彈幕嗷嗷叫著轟然炸開。

【嗚嗚嗚嗚我直接一個爆哭！！伯約啊我的姜伯約，太可惜了嗚嗚嗚！！】

【蜀漢最後一顆殉葬的流星，蜀漢最後的希望，終究還是付之一炬！！】

【你死以後，我就把自己活成了你（暴哭黃豆）（暴哭黃豆）！！】

姜維看到這一條，耳朵動了動，忍不住側過了視線。

縱然面上不顯，可是若細看過去，就能發現少年的耳朵已經通紅。

他嘀嘀咕咕的搓了搓胳膊，像是受不了的樣子。

“什麼啊，都是大男人的，說這些肉麻的話幹嘛，真受不了……”

【亮亮和伯約都太好哭了啊嗚嗚嗚我受不了了！！】

【臣欲使日月幽而復明！使漢室再續五百年！！】

【媽的伯約啊太慘了！但凡出師表上多個他的名字，阿斗再怎麼也得給他供起來！！那不啥事兒都沒有了？！也不至於不信他的話啊！！】

諸葛亮又見這話，終於有些繃不住，忍不住再次氣笑了。

他揮著羽扇嘆氣，“哎，我那傻陛下啊……”

這得是多大的怨念，才讓後世抓著這一點翻來覆去的說。

原本他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現在看來還真不一定啊！

丞相臉色扭曲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又是長長的一道嘆息！

昭烈帝年間。

劉備則是直接抓著年輕諸葛亮的袖子，哀求的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丞相啊！你看咱家那兔崽子忒不懂事兒！！以後寫出師表的時候一定得記得把這姜伯約名兒給寫上，省的那傻子一根筋！！”

諸葛亮滿頭黑線，被這父子倆給活活氣笑了。

“陛下，這玩笑話，不必如此認真吧？”

劉備義正言辭，“這怎麼能是玩笑話呢？！朕認真的不能再認真了！！”

【說實話，蜀漢當時那個局面，神仙來了都難救，那特麼不光是國力跟不上的問題，是天命半點不眷顧的問題啊！！】

【是啊，讀歷史每次讀到這裡都感覺絕望，就是那種分明勝利觸手可得，但總有意外將一切付之一炬，功虧一簣！！】

【就是，那種絕望感連讀者都為之痛哭揪心，可他們都是親歷者啊！！】

【無論是諸葛亮還是伯約，哪一把不是盡力局，偏偏天不肯給他們一點眷顧（大哭）（大哭）】

【特麼的我這個時候實在忍不住想罵劉禪，臣正欲死戰，陛下何故投降啊？狗東西欠打了啊（怒火黃豆）（怒火黃豆）】

【誰說不是？！劉禪這個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崽賣爺田一點不心疼啊！那是他爹一輩子打下來的天下，他的相父一輩子守住的天下，他說送就送了！！】

【哎，其實那種時候姜維已經打不贏了，劉禪投不投降，結果都一樣……】

在天幕的感嘆聲中，天幕畫面徐徐轉過。

瑟瑟發抖的帝王將跪在地上，舉國向敵國將軍獻上了降表。

在他身後，跪著蜀漢的太子，大臣，以及萬萬千的黎民百姓。

他們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銳氣，只是畏懼顫抖的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甚至更像是鬆了口氣。

劉禪跪在最前方，他的身軀也是哆嗦的最厲害的，彷彿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一般。

身前是隨時會取他性命的敵人，身後卻早已沒了會將他牢牢廕庇的長輩。

那些靠他寵幸弄權的奸佞此時一聲不吭，躲在他身後遠遠的地方恨不得自己是個死人。

那些在王朝內大肆宣揚著蜀小弱之國論者用無數言語勸他投降，什麼家國王朝對他們而言只不過笑話一場。

天幕前的漢家皇帝們縱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們看到這一幕時，還是忍不住心臟狠狠一揪。

剎那間一股空落落的感覺覆滿全身，無端想要落淚，好像即將失去某種再也握不住的東西。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漢，這個在歷史上經歷了無數波折，無數次搖搖欲墜險些徹底傾塌都被力挽狂瀾硬生生拖回來的王朝，終於走到了終點。

漢武帝晚年，王朝動盪舉國惶惶，他憑藉著一手輪臺罪己以及功在千年的“代田法”為王朝掃清舊頑疾，注入新的活力。

霍光奉命接手，按部就班的休養，終為大漢再續百年生機。

西漢末年，王莽篡奪漢室天下，倒行逆施，將天下眾生拖入惶惶不可終日的浮生若夢之中。

劉秀橫空出世，乘天之命，霸道悍然的清掃天下，強行續接龍脈，重整漢室天下！

走到東漢末年，三國群雄，割據為政，天縱之才接連出世，這個末代的漢室王朝中也湧現了數不清的的天驕！！

諸葛孔明，姜伯約……

他們扛起一國，以命搏天，妄圖再為那從未見過惶惶大漢續上新的生機！！

可天命不允，天命不允了！！

任你千般才華，任你萬般能耐，任你智謀百代！！

一句天命不在，便將一切都盡數抹消！！

天幕上，在敵國將軍的放聲大笑中，漢之一字終於龍脈斷絕，在歷史長河上畫上了句點。

轟轟然彷彿一道高亢的龍吟漸漸歸於深淵，某種東西也轟然坍塌！！

這最壯麗的兩漢終章，這最浪漫的君臣相宜，這最執著先輩守望者！！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傳遞著這道火炬，直到最後盡數消散熄滅，再也尋不見半點灰煙！！

不知遙遠的何處，彷彿有一個沾著血淚的雙眼大大睜著，像是不肯甘心的就這樣死去。

但他無可奈何，但他無力迴天！！

我計不成，乃天命也！！

姜維一生不蓄錢財，不好女色，不搞娛樂，千金到手還復散，好像從來瀟灑又無慾無求。

可他執著了一件事，就是一輩子。

分明身為魏國降將，分明從未得到過所有人的期待，可他從始至終都在堅持著那唯一的信念！！

復興漢室！！

復興那個他從未曾見過，甚至從未曾觸及過半分的陌生王朝！！

冥冥中，像是有一個熟悉的羽扇寬袖之人踏空而來，輕輕的彎下腰將他拉起來，對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那是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充滿著溫和、認可與肯定的笑容。

丞相，對不起，我沒能做到……

姜維閉上雙眼，氣息漸漸消散在天地間。

【兩漢終章，完。】

………………

無責任小劇場：

蜀漢宮殿。

侍從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衝進來，對著龍椅上的帝王納頭便拜。

“陛下陛下！！不好了，姜維又又又帶著兵私自出兵北伐了！！這可怎麼辦啊？！！”

一旁有人義憤填庸的拍桌而起。

“這可惡的傢伙，怎麼又去了？！不是說了不讓去了麼，怎麼還有兵願意跟他去？！不要命了麼！！”

“就是啊，當年丞相都沒打贏的仗還能讓他打贏了不成？！真是笑話！！”

還有人嗤之以鼻，冷哼不已。

“一個魏國降將，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蜀國的大忠臣了！！裝模作樣真令人噁心！！”

“是啊，朝堂上下誰信他，難道他自己就沒點自知之明麼？！可笑可笑！！”

眾人紛紛的向劉禪大聲譴責著姜維的種種不是，並且強烈建議好好治一治他！！

掌管兵卒的人說，“這回我必須得好好收拾收拾那幫小子了，下次我看誰還敢跟著姜維出去跑！！”

“至於這次，陛下，您不如發一道詔書把姜維給叫回來，一道不行就兩道、三道、四道、五道！！臣還不信他姜維膽敢這樣明目張膽的違抗王命！！”

眾人一聽，頓時狠狠點頭，期待的看向了劉禪。

只見坐在王座上的帝王撐著下巴，沉吟了兩聲，片刻後露出了無奈軟和的笑容。

“罷了罷了，眾愛卿別這麼生氣，既然他都去了，那這一次就算了吧，沒必要那般大張旗鼓。”

眾人：？？？就這？！！我特麼褲子都脫了您就這？！！

掌管後勤糧食的人深吸了一口氣，“陛下，臣還有一個辦法，咱們直接斷了他的後勤糧草，餓不死他的，這樣他肯定得回來！！”

眾人一聽，臉色一喜，再度狠狠點頭！！

對對對，這個好啊！！

他們再度期待的看向了帝王。

誰知劉禪居然大驚失色，連連擺手搖頭。

“不可不可，再怎麼樣那些兵卒也是我大漢的子民啊，相父說了，軍隊最怕的就是出門在外沒有糧食了，絕對不行！！”

說著，他還緊張兮兮的盯著後勤掌管糧草的那人，難得板著臉兇巴巴的威脅道。

“你可得把糧食供應好了，萬不可出差錯，否則朕要治你得罪！！”

眾人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