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清官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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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棠說道:“邵先生在江寧府衙和官驛都有故友,他答應幫我親去打探一下。”張雲華聞言輕輕笑了一下,連飲了兩杯酒說道:“倒是有勞他了,等到清州脫險,我定當備份厚禮,親自上門拜訪一下,一睹這位邵先生的風神。”蘇夢棠留意到張雲華隱隱的不悅,低頭啜了一口酒,輕聲說道:“到時候,我和雲華哥哥共備一份禮,一起去。”
雲華抬起眼睫,看到蘇夢棠有些羞怯地看著自己,不由心中一動,察覺出剛剛語氣有些不妥:“好,我們一起去。不過剛剛我也是誠心實意的。這個關頭,任何人的出手相助都是雪中送炭,我打心裡感激。”蘇夢棠放下心來,正想詢問西門三月和秋秋這些日子的情況,忽見得馮叔引紫玉走了進來。
馮叔請示道:“少爺,我剛剛讓我家那位去收拾了廂房,待會就好了,您看?”雲華點點頭,說道:“甚好,你先帶紫玉姑娘過去休息吧,另外,你們去告訴碧湖和柴五一下,明日不用回去了。”馮叔領命,蘇夢棠也對紫玉點了點頭,紫玉便隨馮叔去了廂房。張雲華滿上了兩杯酒,說道:“若是你今晚不來,明日一早,碧湖姑娘和柴五便帶三月回江南山莊了,這個孩子在外面待了幾天,很是想念你。”
蘇夢棠露出一點驚喜之色,說道:“他是這樣說的?這個孩子,看起來頑皮,卻比誰都善良重感情”雲華點點頭,說道:“來,第二杯酒,願兩個小孩子一世無憂。”蘇夢棠也將杯子舉起來,一飲而盡。雲華又舉起酒壺,發現壺裡空了,正要從壇中倒酒,卻被蘇夢棠按下。
“嗯?”雲華停止了倒酒。蘇夢棠搖搖頭道:“明日很關鍵,雲華哥哥不能再喝了。”雲華道:“也好,不早了,我送蘇姑娘回房歇息吧。”蘇夢棠點點頭,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了什麼:“雲華哥哥剛剛提到,有話對我說?”雲華道:“有麼?哦。。沒什麼了,我只是想多和蘇姑娘說幾句話罷了。”
蘇夢棠笑起來,向外面走去,走到門廊下,她忽而轉身說道:“雲華哥哥,就這兩步路,不用送了,另外。。”她欲言又止。“嗯?”雲華喉頭間發出一聲疑問。“雲華哥哥以後不要叫我蘇姑娘了,叫我夢棠吧。”蘇夢棠雙目如星,說完這句話,轉身向著開著門的那間廂房跑去了,留下雲華一個人站在廊下,笑著輕聲說道:“好,夢棠。”
四更天的時候,長帆聽到趙清州臥房傳來響動,便走過去檢視。只見趙清州衣冠齊整,在案前正坐,奮筆疾書寫著什麼,似乎一夜未睡。
“老爺。”長帆輕輕喚了一聲,走到趙清州身邊問道:“老爺,您何時起來的?”趙清州抬起頭來,眼睛裡面佈滿血絲,勉強笑著說道:“長帆吶,什麼時辰了?”長帆道:“四更天了,老爺,您身子才好了不久,快回床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還得。。還得。。”他沒能說下去。
趙清州接著長帆的話說道:“還得坐上囚車,去臨安走一遭,對麼?”長帆一時間眼中含淚,跪在地上說道:“老爺,那天我確實將您寫的奏摺交到官驛的石信使手中了,這麼多年一向如此,從沒出過差錯,不知道這次怎麼就。。”趙清州擱下筆,對長帆說道:“長帆,快起來,這件事怨不得你,是有人從中作梗,我們在明處,自然防不勝防。你也不要擔心,過幾天三司聯審,想必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還咱們一個公道。”
長帆站起來說道:“老爺,他們不會對你用刑吧,到時候您可要忍住,不能屈打成招呀。”說著兩顆熱淚就從他眼眶中湧了出來,長帆跟隨趙清州十幾年之久,是從小就跟在身邊的書童,此刻他想著趙清州入京可能遭受的磨難,心如刀絞般作痛。趙清州寬慰道:“你糊塗了,大宋開朝以來,便沒有荼毒文官的先例,怎麼會隨意加刑。”其實明日之後,面臨著什麼,對趙清州自己,也是一片未知。
長帆心下稍稍安穩了,問道:“那老爺,我能和您一起入京麼,也好隨行照顧您。”趙清州搖搖頭道:“我也是頭回被勒令進京,這裡面的規矩不甚清楚。”長帆連連點頭道:“明日我便跟著老爺,若是朝廷官差不讓我隨行,我便在後面悄悄跟著。”趙清州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說道:“長帆吶,眼下在江寧,只有你,是我可以託付的。”
長帆道:“老爺,長帆雖然愚笨,但對老爺一片忠心,日月可鑑。”趙清州點點頭,拿起桌上剛剛寫的一沓字紙,說道:“你就留在江寧吧,這些是我近來過手的事項,還沒完結的,都寫在了上面,明日我走後,你交給王縣丞,不要誤了這些待辦的事情。”
長帆猶豫了一下,還是雙手接過來,略一搭眼,卻看到趙清州列在紙上的事項,條理清晰,一直排到了第二年的農事賦稅徵收安排,不由得又哭了起來,說道:“老爺,您不是說過兩天就回來了,為何這上面都排到了一年之後,老爺。。老爺,怎麼會這樣呀?”他說到最後,泣不成聲,宛如生離死別一般悽楚。
趙清州也覺得心中一陣傷心,只強忍著說道:“你不要哭,這也是時也,命也。不過你不要擔心,雲華和項抗、卓然,諸位兄弟姐妹都在臨安,大家都會為我奔走,應該沒多少日子,我便回來了。”長帆拿袖子擦掉眼淚,說道:“長帆不哭,快五更天了,我去給老爺做些早膳,吃飽了好應付白天的事情,老爺想吃什麼?”
趙清州道:“做些發麵餅和手擀麵來我吃吧。”
長帆道:“好,我這就去做,多做一些,老爺帶著路上吃。”說完便退了出去。房間裡頓時又陷入了安靜,趙清州長嘆了一聲,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世道,清官難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