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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梅雨,盤踞在16區的左京都。

以“都”為名的城市,都已經是經濟中心的過去式。世界單位早已成為盟、區、州、郡、市為主要界限的經濟個體。

作為和氏民族的文化古都,長年的歷史積澱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造就了欣欣向榮的旅遊行業,無數遊客不遠千里,趨之若鶩,在此結緣。

青年靜靜地聆聽聽著店外的雨,捧著大碗蕎麥麵,喝完最後一口湯。

他把錢幣墊在碗底下,向店內忙碌的老闆鞠躬,用生澀的和語感激道:“多謝款待。”

店長先生投來一個善意的笑容,幾乎每天都有外籍旅人關照小店。

大男孩有些靦腆,穿著樸素,但很得體。他端起手中的黑色長傘,掀開了小店的布簾,矮身消失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

“您好。”青年出門不久,在街邊的拐角處接到一通電話,不得不找個幽靜的巷角,用生澀的和語回覆道:“這裡是靳子躍。”

“您好,靳桑,這裡是福緣餐廳,請問是您投遞的兼職簡歷麼?”

“是的。”接電話的青年精神一振,但很快,他的身子一僵。

有尖銳物抵在他的腰間,隔著衣物依舊感受得到腰間的冰涼——是匕首。

身後有人貼近,沉鬱的聲音,緩緩地說道:“不要輕舉妄動。”

靳子躍意識到,自己碰上歹徒了。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對方的聲音:“靳桑,還在嗎?”

歹徒悶悶地做出指示:“繼續。”

“在的。”靳子躍右手捧著電話,左手保持著撐傘的姿勢。

“那就好,為了確認一些資訊,還有幾個問題需要向你瞭解清楚。”

“好的。”靳子躍儘量讓自己的語調正常,言簡意賅,最大程度的聽從了歹徒的安排。

“靳桑是華人麼?”

“是的。”靳子躍語氣誠懇,“來左京都留學修行。”

“這樣啊,那有沒有從事相關工作的經驗呢?”

“離鄉前,我曾在餐廳打工,有一定的侍者經驗。”靳子躍禮貌地說著。

“太好了,那請問您一週能花多少時間在兼職工作這邊呢?”

靳子躍思索了一陣,不耐煩的歹徒加重了手中持刀的力度,稍微刺穿了衣物。

感受到腰間的疼痛,靳子躍只能說道:“一週有四天以上的時間。”

他觀察了四周,陰雨天的行人並不多,這裡又是小巷的幽暗角落,短期內被發現並獲得救援的機會渺茫。

“那太好了,請您明天過來面試,具體的待遇屆時再面議,可以嗎?”對方似乎對靳子躍的回答很滿意。

“感激不盡。”靳子躍恭敬地說道。

“期待您的到來。”對方結束通話電話。

森然寒意從背後湧來,歹徒的耐心揮霍殆盡:“喂,小子,有錢留學啊,把身上的錢交出來。”

靳子躍望了望拐角的街道,再次確認沒有監控攝像頭和行人。

“嗬,我問你話呢,把錢交出來!”歹徒索性不壓低音量,藉著雨聲咆哮道,同時持刀的手猛地發力突刺。

揮刀的人看不到靳子躍驟冷的臉。

只覺刀尖一輕,沒有一刀入肉的阻滯感。

青年輕飄飄往前踏出一步,讓過奪命刀尖,傘延擋住了瞳孔,持傘的手依然穩健。

右腳站定,擰腰轉身,左腳迴旋,出腿如黑色閃電,用一種比刀尖更凌厲的氣勢,掃飛再次刺來的匕首。雨打在褲腿上,隨著高速抽腿,濺向歹徒的臉。

腿上餘勁不止,歹徒被掀翻,砸在垃圾桶上,連帶著鐵皮桶一起,哐當滾落。

垃圾和殘渣混作一地。

歹徒抬手喘氣,周圍是作嘔的餿臭,跌坐在中間,如同喪家之犬。

靳子躍淡漠地注視著男人。

雨幕保留了男人的最後一絲體面。

灰暗的天空恍若嘲弄的嘴臉。

男人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沾溼的毛髮掩蓋面容。

靳子躍漠然轉身,持傘的手紋絲不動,步子踩在水坑上。

就要走出巷口。

“可惡啊,連你這樣的雜碎都看不起我!”

背後的男人雖然虛弱,依舊藉著喘息的空檔吶喊。

靳子躍低頭瞥了傘下的鞋,汙水糊髒了鞋面。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這些小瞧我的人付出代價!”

“嗬呃——”

涼意乍洩,身後的小巷幽暗而深邃,如同開啟的詛咒。

男人似乎遭受什麼重擊,慘嚎聲只響起片刻,來不及慘叫,緊接著就淹沒在沙沙的雨聲裡。

靳子躍停住腳步。

血腥味如同宣紙遇水暈開來。

來時無聲,下手狠厲。

“你說他吵不吵?”似是寒暄,來者的聲音如同沙石在混凝土車攪拌發出的混響。

靳子躍回頭,灰色的面板下骨刺突起,來者站在青年身後,頭從肩膀處扭回,貼著青年的脖梗。

青年發不出聲音,只剩暴凸的眼珠仰面直直地盯著雨幕,下顎張到極限,露出半黃的牙。

與其叫“貼”,不如叫“咬”。

“味道不錯。”灰色面板的人形生物抬起頭,左手從男人的肋骨後側探出來,右手用尖爪捏住男人的遺容,丟在一旁,砸在牆上,渾濁的青色瞳盯著靳子躍,“口感有點像脆骨,試試麼?”

它的嘴角殷紅,咧嘴一笑尖牙滿嘴。

唯一可以辨識類人的僅有一身連衣帽打扮。

靳子躍緩緩舉起傘,從傘柄處抽出一把細刀。

“喲,這可就見外了。”它似乎很遺憾,“又是個沒有情調的人類。”

“噔、噔。”

回應它的是靳子躍加快步伐的聲音,以及水窪的踩踏聲。

“喂,你是最近盛傳的抓鬼人麼?”它似乎在喃喃自語,咂巴著嘴,“也許會比這種落魄的爛肉美味?”

雨傘螺旋飛起,甩開無數雨滴;傘下的人側身突進,細刀直指眉心。

灰色的怪物誇張地叫喚一聲,向後躍去。

幾乎在接觸牆面的一瞬,面色驟寒,後腿發力,彈射而起,宛如裝上彈簧,迅捷如箭。

雨幕中灰影穿梭,佯裝直接探爪伸向靳子躍的眼,卻又迅速調轉身形,虛晃一招,藉助右側的牆面折返到靳子躍的身後,直劈後頸。

幾乎是同時,靳子躍指尖翻轉,調轉刀柄,寒光乍洩,刀鋒在雨中劃出半個圓弧,抬刀的瞬間,刀尖如蛇,朝著自己心肺斜向上撕咬而去。

剎那——

細長的傘柄刀貫穿了靳子躍的身體,直至劍身完全穿過,傘柄抵達胸口才停下來。

身後的刀尖,串著怪物的腦袋。

雨露順著斜頂的刀身慢慢滑落,沾染濁水的刀,愈發雪亮。

“啪嗒。”

雨傘在空中打著旋兒,此刻才緩緩飄落,在水窪旁,映著男人朦朧的姿態。

同時跌落的還有不再聒噪的怪物。

雨水打溼了它的連衣帽,它的腦袋釘在刀尖,發如枯草,身子頹然垂落,半跪在水窪中。

靳子躍神情木然,緩緩抽刀。鬼頭隨著刀移動,直至貼在他的背後,脊背傳來鬼頭的觸感,爪子無力地搭在他的肩上。

雨,淅淅瀝瀝地淌落在他的臉龐。

他的眸子和渾濁的天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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