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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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西坐在床邊，甩了甩頭，還有點剛睡醒時的發懵。

昨晚發生了什麼？她好像在過場動畫裡看到哥譚市在地震中毀於一旦，只留下滿地廢墟……雖然那末日場景以畫素動畫的形式表現出來，實在很難讓人升起對天災的敬畏之心，但親眼看著高樓坍塌，大地開裂，畫素小人四處奔逃，效果依然足夠震撼。

所以這個遊戲擴充套件劇情原來是災後重建的主題？收集材料重建曾經輝煌的城市，完成市民的委託是吧？這個遊戲型別她也熟啊！

格蕾西精神大振，翻身下床，並不意外地看到地板上有一個被昨晚的地震甩到房間中央的包裹。她拆開包裹，裡面裝著15顆防風草種子，和一張有著優雅字跡與哥譚市政府印章的便箋：“這是我送給你的種子。加油耕種吧！——默爾特”

格蕾西咧咧嘴，熟練地把種子揣進揹包裡，接著走到電視機前。也許是因為昨晚發生了地震的緣故，這會兒電視螢幕上跳躍著一大片雪花點，只有幾個訊號不佳的頻道仍能播報出簡短的聲音。

【哥譚新聞：“61高速路與市中心輔道的交界路段確認被毀……在發電機停止運作之前我們會繼續直播……加油，哥譚！”】

【今日運勢：“我看到蝙蝠群集……你今天要倒黴了。”】

【聚焦三農：“新的種植季到來了！每個季節都有三個月，每個月都能種植不同的作物。農民朋友們，趕緊播撒種子吧！”】

格蕾西對那個“蝙蝠群集”的噩兆聳了聳肩。她關掉電視，摸了摸揹包裡的一排農具，轉身走出房門。

清晨的光線照亮了農場，也呈現出一片地震後的荒蕪景象。昨天她看到的“莊園大宅”這會兒已經從中間悽慘地塌陷了下去，在重建之前恐怕連進去都變成了奢望。在整片莊園一望無際的綿延綠草中，斷裂的樹木和落石東倒西歪地盤踞在土地上，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清理完畢。

昨夜可能只有格蕾西一個人能在那種程度的天災中酣然沉睡。市長秘書許諾的“派人來免費幫忙清理農場”在災害發生後變成了顯然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格蕾西對此接受良好：親自動手才符合她對遊戲的認知！

她三兩步跳下臺階，在靠近農場小路的地方尋找了一片較為平坦的土地，準備作為第一塊農田。

接著，格蕾西從揹包裡掏出鐮刀，試探性地對著礙事的高草揮動了一下。就像是某種沉睡在血脈中的東西突然甦醒，下一秒，她發現自己輕車熟路地割掉了一大片高草，並且就像條件反射一樣把那些新鮮的綠色纖維團成球塞進包裡，整個過程如呼吸一般自然，沒經歷任何思考。

格蕾西對著包裡那團纖維沉思了兩秒鐘，又試著掏出十字鎬敲碎了幾塊落石——她看到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碎石落地前一把抓住了它們，同樣塞進包裡，速度快得她甚至只看到了自己胳膊揮出的殘影。

就連她沒抓住的那一塊石頭也在地上十分富有彈性地跳動了一下，正好一翻身滾進了她的揹包，和其他石頭堆成一堆。

連自動收集這種違反常理的事都表現得如此符合邏輯，看來遊戲機制的確在這個看起來很真實的世界裡生效！

這個發現讓格蕾西大為振奮，她一鼓作氣清理完了空地，接著掏出鋤頭，開墾出15平米土地。按照常識，這塊地的面積就是種兩三百棵蘿蔔也綽綽有餘，但格蕾西只是嚴肅而虔誠地捧著那15粒防風草種子，把它們一粒粒埋進土裡，再澆上水。

澆完水，已經來到了早上7點20分，餘震帶來的地面顫抖終於徹底平息了下來。格蕾西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手，決定遵守昨天市長給出的“和鄰居打招呼”的建議，先清理出一條通往鄰居家裡的路——昨晚播放的過場動畫裡，隔壁鄰居家的莊園在地震中整個裂開了，也許鄰居們這會需要幫助？

說做就做，格蕾西擼起袖子，將揹包裡的斧頭和鎬子一起抽出來握在手裡，很有氣勢地朝南走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的鄰居就住在米勒農場莊園的東南方向。

*

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艱難地在一片廢墟里喘息著。

地震襲擊了韋恩莊園……房梁磚瓦顫抖著宣告投降，整座大宅從中開裂，向下坍塌。當時，韋恩莊園的管家阿爾弗雷德正在哼唱著小曲擦洗著家族銀器——而現在，他和那些鐫刻著韋恩家族徽章的精美銀器、足夠容納二十個人的實木餐桌、燭臺、老爺鐘和羅馬柱一起跌進了深淵。

屹立了百年不倒的韋恩大宅可能是屬於韋恩的建築物中唯一一個不能防震的建築，因為它建在一個盤綜錯雜的巨大洞窟上。這個念頭讓阿爾弗雷德產生了一些黑色幽默的感覺，如果他的布魯斯老爺這會在他身邊，他肯定會用這個話題調侃一下他。

但……阿爾弗雷德此時只能仰面躺在蝙蝠洞的地面上，沉重而虛弱地呼吸著。岩石之間互相擠壓產生的咆哮聲在十分鐘前終於徹底停下來了，蝙蝠洞裡除了地下水洶湧流淌的聲音只餘下一片死寂。

他聽到蝙蝠俠在遙遠的下方呼喊著他的名字，聲音形成一陣陣空洞的回聲。阿爾弗雷德無力地張開嘴，聽到自己氣若游絲地說道：“我在這裡，老爺……在前餐廳的位置。”

蝙蝠俠對著空氣大喊著，在地震形成的大空洞邊緣下方掙扎。洶湧奔騰的地下水形成了瀑布，也讓黑暗騎士此時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阿爾弗雷德知道他的老爺總會找到他的，但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幾根斷裂的大梁在他頭頂上空搖搖欲墜，一塊混凝土板橫著壓在他的胸骨上，幾塊碎石讓他的腰椎劇痛……他的視野已經開始模糊了。

在模糊的光影之中，他恍惚間看到洞口上方有一個身影在晃動。那影子有著極其鮮明的色塊，綠色和紫色晃動著從上方一躍而下，逐漸靠近了他。和那個人的腳步聲一同響起的還有某種沉重的轆轆響聲，像是某個東西正在朝他滾動而來，那聲音一往無前，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即將碾碎他的每一根骨頭……

管家忽然驚恐了起來，呼吸急促了幾分，聲音在重壓之下嘶啞變形：“不要過來，老爺……危險……有人……JOK……E……R……”

然後，管家聽到了咔嚓一聲巨響，伴隨著某種令人牙酸的吱呀動靜，那塊重重壓在阿爾弗雷德胸口上的混凝土板被人一隻手抬了起來，像扔開一塊硬紙片一樣扔到一邊。

有人蹲在了他面前，試圖伸手把他從碎石堆里拉出來。渾濁的空氣爭先恐後湧進管家的肺裡，他嗆咳了起來，艱難地調整呼吸，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人影。

……不是某個綠紫配色的精神病反派，只是一個不知哪來的染著藍綠色頭髮，有亮紫色眼睛的年輕女孩。她手長腳長，身板結實，蹲在亂石上盯著他的表情有點像一隻大型犬。

這姑娘一隻手扶著那枚被收藏在蝙蝠洞裡的巨型硬幣模型，硬幣的上端穩穩地卡在斷裂的樑柱之間，支起了一個暫時的穩定結構——顯然是她剛剛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那硬幣滾了起來，塞到了那個位置。真是臂力驚人！

這年輕人一見阿爾弗雷德開始咳嗽，立馬不由分說地繞到他背後，雙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接著，就像拖著一袋麵粉一樣，她開始把老人家往外拖去，慌得阿爾弗雷德連聲大喊：“別這樣，女士，咳咳……我自己能站起來……咳咳……”

那姑娘聽到聲音，反而拖得更快了，就像一條咬住了主人褲腳的大狗，動作之中帶著一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決。阿爾弗雷德沒能掙扎成功，只好任由她把自己拖到沒有落石的安全地帶。等到她終於鬆開他的肩膀時，管家那條考究西裝褲的屁股位置已經被磨得只剩一層纖維，被風吹過時涼意森森。

“謝謝你，女士。”阿爾弗雷德在她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虛弱地說，“不知道能否容我多問一句，你是誰？”

“隔壁鄰居。”那姑娘爽朗地說，“我昨天剛搬來，還沒和你打過招呼——”

“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蝙蝠俠在一百碼開外的大裂口下面喊叫著，同時有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反覆響起，似乎是他在奮力往上拋他的抓鉤，“你還好嗎？你能聽見嗎？等著我，我這就來找你——”

“我已經脫困了，先生！多虧了一位女士救了我！”阿爾弗雷德高聲說道，他想走到裂口邊上，但一時間背痛得直不起身，“你怎麼樣，先生？不要著急，注意安全——”

“下面還有人啊？”那藍綠頭髮的姑娘說著，大步走到垮塌的洞穴形成的瀑布旁邊，低頭朝下看去。下方水流沖刷人體的聲音變得更激烈了，大概是蝙蝠俠發現了這位不速之客，正在高速向上攀爬。

阿爾弗雷德顫顫巍巍地扶著牆朝前挪動，焦慮地想著怎麼跟這位突然出現的“隔壁鄰居”解釋蝙蝠洞的主人出現在韋恩莊園下方的事。在哥譚市可能全面受災的當下，蝙蝠俠的身份危機已經不再是最緊要的問題，但找個理由掩飾過去似乎依然是種更好的選擇。

然後，阿爾弗雷德眼睜睜地看著那年輕人伸手抓住了蝙蝠俠的抓鉤繩索，像逮住一條大魚的漁民一樣……

*

蝙蝠俠焦心如焚地向上攀爬著，瀑布的水流轟鳴著砸在他身上，阿爾弗雷德的聲音支離破碎地傳進耳中，他只能聽到零星幾個音節。

但他已經幾乎要成功了，抓鉤已經抓住了地面，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爬上去，找到自己的老朋友……

他手裡的繩子突然動了。

蝙蝠俠沒來得及思考發生了什麼，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猛地飛了起來。

只聽嘩啦一聲，蝙蝠俠雙手抓著抓鉤破水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黑色曲線，接著沉重落地，不太明顯地趔趄了一下，濺了裂口旁邊的人一身水。

“哇！”格蕾西說，“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