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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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翼神情凝重。一方面，他實在不經常騎馬。另一方面，他身後的這位不明人士講的話實在是有點驚悚了。

一開始他只想和這個神秘的姑娘搭上關係，但現在看來，這位神秘側人士的思維好像有點超出常人的理解。

“早上韋恩大宅塌了，我幫忙把韋恩家的老管家和蝙蝠俠從裡面挖出來了。然後我被蝙蝠打死了，他們救了我。我回家的時候又遇到蝙蝠俠在路上搭順風車，我就順便把他送來市區，不過他在半路就跑了……你還好吧，夜翼？”

夜翼感覺自己就像一臺掉幀卡頓的電腦，在這段話面前短暫地失去了思考能力。格蕾西在他身後和他親密相貼，就像兒童馬術教練一樣把他小心地護在懷中，然而這一切並沒有讓他感受到半點安全感，只覺得脊髓發涼。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她講的是英文嗎？聽完這段話的感覺有點像做了個夢，他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分析比較好。什麼叫幫忙挖出來了？什麼叫被蝙蝠打死了？蝙蝠俠搭順風車？為什麼他感覺每句話之間都沒有邏輯關係，而且越想越覺得驚悚？

“哦，挺好的，我挺好的。我已經完全聽懂了。蝙蝠俠還挺有活力啊。對，挺好的。”夜翼心不在焉地胡言亂語，強忍著立馬衝回蝙蝠洞的衝動，給這位順風馬騎手耐心指路，“前面的路口拜託你先右拐，再左拐，然後左拐。你剛剛說你住哪來著？”

“米勒莊園！就在布里斯托爾郡，離韋恩莊園挺近的。”格蕾西依言調轉馬頭，在他耳邊用一種他經常在阿卡姆住戶口中聽到的愉快語氣說道，“那真是一塊很不錯的土地，不管是種植還是放牧都很合適。你剛剛說你也在哥譚這一片種地——你家的地在哪？”

夜翼感覺自己心臟停擺了。他下意識地計算了一下在30公里每小時的馬匹背上原地起跳又安然落地的機率是多少，接著燦爛地傻笑了一下，假裝風太大沒聽見，指揮格蕾西再次右轉。

他現在真有點害怕這位好心姑娘了……如今他已經成功搭了一路順風馬，還是趕緊找個理由離開比較好。

轉向之後，一棟有些歪斜的紅磚建築遙遙出現在遠處。這座建築有著許多圓形的長形拱窗和威嚴的外立柱，看得出它原本十分威嚴不可冒犯。現在它一半從屋頂到六樓之間的部分已經像沒搭好的積木一樣滑到了一邊，另一半則被一條粗大的鋼筋貫穿，看起來搖搖欲墜。

火舌正在破碎的建築外側上幽幽燃燒著，火光照亮了晦暗的天色，也照亮了那座建築物上懸掛的一塊巨大的灰色金屬標牌：【G.C.P.D】

夜翼憂心忡忡地盯著它，不讓自己去想如果芭芭拉和戈登局長在地震時就在裡面會怎樣。他在腦子裡模擬著半途跑路的理由，就在這時，夜翼清晰地聽到身後發出了一聲清楚響亮的“叮”！

他被這不知哪來的邪門遊戲音效驚得渾身一僵，就聽見格蕾西“啊”了一聲，說道：“哇！哥譚警察總局！”

夜翼的腦子裡不由得開始播放這樣一副畫面：格蕾西載著他御馬衝進警察總局，給每個警察的手裡塞入一棵蒲公英，同時還給所有人配上“噔咚”的音效。在芭芭拉憤怒的目光裡，一隻玩具機械青蛙跳上被埋在廢墟里的戈登局長的頭頂，然後格蕾西抑揚頓挫地喊道：“哇！哥譚警察局長！”

他打了個寒顫，把那畫面從腦子裡甩了出去，下定決心，扭過頭語氣沉重地說：“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可能得先走了。真的很抱歉，格蕾西——我這就告訴你接下來可以去什麼地方買到種子，然後我們就先說一聲再見吧？”

“你要去警察局？它確實看起來狀況不太好，如果你是要去救人的話……”格蕾西勒馬停步，眨了眨眼。夜翼在心裡祈禱她先別忙著做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祈禱生效，格蕾西的目光突然從他臉上移動到了空氣中，接著她的眉頭微微一皺，話鋒一轉：“祝你好運。我回來的時候會來看看這裡有沒有人需要幫助……所以我該去哪買種子呢？”

夜翼朝她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

格蕾西開始懷疑夜翼是不是在騙她。

她已經順著這條路來來回回騎行了二十分鐘，仍然沒找到夜翼說的園藝商店和農業贊助處。也有可能它們原本是存在的，但是不管它們曾經在哪，現在都已經和路邊所有塌陷損毀的建築物一樣消失了。

最終，格蕾西決定去不遠處的【韋恩科技】碰碰運氣。不管WAYNE集團給她的感覺再怎麼像遊戲裡的那個反派資本集團JOJA，至少夜翼堅決和她保證韋恩旗下的建築物絕對不會塌，而且絕對儲存了肥料和種子。

沒費什麼工夫，格蕾西就找到了韋恩科技那光潔宏偉的大樓。在它出現在她視野裡的瞬間，又一塊原本名字是問號的地圖被點亮了：地圖上的【韋恩科技】色調明亮，誘人前往，並且還沒有和【哥譚警察總局】一樣跳出那個【不在營業時間】的標註。

格蕾西頓時精神大振，一路疾馳到大廈門口，跳下馬背，三兩步衝進大門。

建築本身的防震效能確實出色，但韋恩科技內部看起來也是地震後一片狼藉的模樣。前臺後面空無一人，落地窗碎了大半，只有滿地灑落翻倒的雜亂物品說明這裡曾經有許多人在勤懇工作。

格蕾西沒有在意眼前的混亂景象，她輕快地跨過幾根滾落在地的禮賓柱，抬起頭看著牆上的標識，找到了標記著【農業科學部】的樓層提示。

提示下方的小字寫著：【13F：農作物改良研究，肥料、種子和機械，農業政策和耕種方法】。

就是這裡！格蕾西轉過身準備上樓，在抬腳之前，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物品，陷入了沉思。

初來乍到的農場主終究沒忍住誘惑，飛快地撿起了兩盆綠植、一個沒碎的咖啡杯和一組從牆上掉落的裝飾畫，滿懷著豐收的喜悅，把它們統統塞進了揹包裡——揹包的剩餘空間立馬變得捉襟見肘，宣告著它已經不能承受更多。

格蕾西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沒捨得扔掉任何東西，只好高舉著包裡最後一棵黃水仙開始奔跑，希望能在樓上隨便遇到一個人把它送出去。懷著可以裝飾自己那簡陋農場小屋的美好憧憬，她一口氣爬上13樓臺階，用肩膀推開樓梯間的消防門，再穿過一條走廊。一股溫暖潮溼的風撲在她臉上，視野頓時豁然開朗。

這裡到處都是一包包泥土、培養基、營養液和種子，散亂的研究筆記和電腦東倒西歪。曾經忙碌的眾人大概已經在地震發生後逃離了這裡，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只有一個紅髮綠衣的女人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正用手把一盆在地震中被震落在地的盆栽重新扶起。

走得近了，格蕾西看見她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由一片片藤蔓和綠葉組成的。背對著她的那人滿頭捲曲的紅髮像盛開的花瓣，頭上也戴著藤蔓組成的頭冠。她的聲音溫柔又清脆，儘管看不到臉，這聲音也會讓人聯想起棲息在森林枝葉間的精靈：“好可憐的小寶寶……我們會治好你的。這一次你很幸運沒有直接倒在地上，嗯哼？”

她用雙手捧起泥土小心翼翼地放回盆裡的樣子實在是溫柔悲憫得像一尊聖母像，格蕾西一時間不由得目眩神迷，站在原地呆呆凝視著她。那人把最後一抔泥土放回盆裡，像託著嬰兒一樣託著花盆站了起來，舒了口氣。接著，她似乎聽到了格蕾西的動靜，猛地回過頭，渾身纏繞的枝葉都像受驚的蟒蛇一樣豎了起來。

紅髮女子眉頭擰起，她仰起頭，用她碧綠的眼睛死死盯著格蕾西，語調危險：“你是什麼人？”

格蕾西不由得倒退一步，手裡還緊緊地抓著那朵塞不進包裡的黃水仙。

她不是被紅髮女郎的兇狠表情嚇到了，而是被這位NPC的建模美得一時間無法呼吸——截止目前，她在這遊戲裡看到的不是中老年男人就是沒有名字的路過市民，要麼就是戴著半臉面具不給看的怪人。

這好像還是第一個她遇到的露出全臉的重要人物，而且還美得超凡脫俗、顛倒眾生，格蕾西一時之間只恨不能用眼睛把她的臉截圖下來欣賞，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有多詭異嚇人——她也顧不得表情管理了，一心只想把這位漂亮姐姐的好感度直接原地刷滿。

紅髮美人的眼睛眯了起來，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蠕動升高——還沒等她身後的東西來到明處，格蕾西就猛地遞出雙手，不容分說地把手裡的東西塞進了紅髮女性空著的那隻手裡：“你好！我是格蕾西！”

紅髮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送禮驚得發出一聲尖叫，電光火石之間，她身後的東西像蛇一樣飛竄出來，餓虎撲食一般湧向格蕾西，先是兇狠地把她抽倒在地，又把她粗魯地從地上攔腰團團捆住，直接舉了起來。

格蕾西不禁緊張了一下，接著發覺自己沒有掉血，不由得鬆了口氣。她在空中晃悠著，低頭一看，發現捆住她的東西是幾根異常粗壯的藤蔓，不由得新奇地“哇”了一聲，抬起頭對著紅髮女子燦爛一笑：“這也太厲害了！你是法師嗎？還是德魯伊？你也得到過自然之心的祝福？”

紅髮女子狐疑地眯起眼睛，低頭看向手裡的東西：一團被她緊抓揉搓之後依然鮮嫩無損的黃水仙。換做平時，她肯定要殺了這個謀殺植物的人，但是這朵花和那些被悲慘地從枝頭斬下頭顱的不一樣——它還活著，根系在空氣裡舒展，就像它仍然生存在土地裡似的。

……什麼叫做自然之心的祝福？

她又抬起頭，打量了一下格蕾西的臉。格蕾西對她露出一個傻笑，看起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隨時有可能慘死於此。紅髮女人揮了揮手，藤蔓鬆開，格蕾西在半空中自由落體，就像會自動調整重心似的用兩腳優雅落地。紅髮女性看著這有些熟悉的一幕，又一次眯起了眼睛。

格蕾西一落地，那種優雅從容的風度立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農場青年特有的淳樸，轉變之明顯讓紅髮女郎回想起一個氪星人。

偽氪星人像搖尾巴的大狗一樣朝她靠近了幾步，杵在了她面前，還在說個不停：“這些植物會聽你的話！這是魔法還是科技？你是這裡的負責人嗎？”

“閉嘴！”紅髮女子伸出一根有著尖尖的紅色指甲的手指戳在格蕾西胸口，仰視著她，惡狠狠地說，“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我剛來哥譚。我是農民……我想買種子回去種地。”格蕾西無辜地俯視著她，可憐巴巴地說，“我沒找到賣種子的地方，有人跟我說這裡能找到種子……你能賣種子嗎？”

那紅髮美人盯著她，好半天才勾起嘴角，好像被氣笑了。她收回手，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格蕾西誠實地回答，“我都說了我剛來。”

“好吧。那你可以叫我青藤。”紅髮女子抱著花盆轉過身，輕笑一聲，回頭對她勾了勾手指，“是的，我賣種子……跟我來吧，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