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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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日凌晨1點，蝙蝠洞裡坐著四個灰頭土臉的人。
在錯綜複雜的由岩層和坍塌的建築物組成的洞穴深處找到格蕾西的時候，蝙蝠俠已經發過一輪火了——獨自一人跑進隨時可能二次坍塌的蝙蝠洞裡挖掘，蝙蝠俠簡直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們找到她的時候，這位自稱主業農民的姑娘正在勇敢地迎戰三隻蝙蝠，使用的武器是她收菜用的鐮刀，採取的戰法是像殭屍一樣站在原地揮舞手臂，不知道是在收菜還是在戰鬥。
在蝙蝠俠的視角中，她和那幾只個頭只有巴掌大的柔弱無害的植食蝙蝠簡直是打得不相上下，甚至還因為不知為何站在原地不會挪動而落於下風——要是蝙蝠俠找到她再晚一點，恐怕蝙蝠洞裡又要重演一次“強壯女子被蝙蝠毆打致死”的慘劇。
這會她蔫頭耷腦地坐在蝙蝠洞裡，憂心忡忡地吃著夜翼贊助的堅果能量棒，看起來像被雨水淋溼的狗。蝙蝠俠感覺自己都要沒脾氣了，他陰鬱低沉地開口問道：“我希望你解釋一下原因。”
狗看起來更溼了，甚至還有一點茫然。她咯吱咯吱地吞下一根能量棒，然後小聲說道：“我就是看到那裡有個洞……就想進去看看……”
“然後你就挖起來了。”蝙蝠俠用陳述句說道。他肯定生氣了，夜翼和羅賓想著。但格蕾西的行為確實有點難以理解，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沒有選擇立馬從老父親的怒火中解救這位單純的農場主，而是打算看看蝙蝠俠要如何教育這位鄰居。
“它……確實能挖啊……”農場主無助地說，就像突然想起了玩具的狗一樣突然支起身子，興致勃勃地說，“我挖到了好多東西，你們看——”
夜翼沒來得及勸阻，就見格蕾西拉開揹包，像變魔術一樣不停往外掏東西，獻寶一樣雙手高高捧起展示：
“看！石頭！”
有什麼好看的？這裡到處都是，頂多是她挖的石頭比較圓。
“看！石英！”
那個形狀好像是當時修築蝙蝠洞時用的建築填料吧……她把這個敲下來想幹什麼……
“看！銅礦石！”
一看就是被砸得變形的韋恩大宅的銅水管……虧她能挖出來……
“看！晶球！”
……？
“夠了！”蝙蝠俠陰鬱地說，“我不是要問你挖到了什麼！”
格蕾西悻悻地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塞回包裡，小聲說道：“我是覺得有點奇怪，怎麼沒人給我發劍就能進礦洞了……可是你們幾個穿得就像冒險者公會的！”
此言一出，蝙蝠洞裡的溫度登時又下降了幾度。夜翼和羅賓幾乎是下意識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制服。蝙蝠俠的嘴唇已經抿成了一個向下的括號，他滿是不贊同地盯著格蕾西看了幾秒鐘，才低沉地開口：“以後不要這樣了，很危險。”
狗又支稜起來了，連連點頭。蝙蝠俠盯著她，抱起手臂，還要說點什麼。只見格蕾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後非常經意地看了一眼時間，驚呼一聲：“啊！都1點40了！再見！”
她跳了起來，胡亂在每個人胸口拍了拍，接著飛快地跑到蝙蝠洞上方垂落的繩子邊上，一溜煙就爬沒影了。
蝙蝠洞裡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靜默，直到阿爾弗雷德端著好不容易修好的錄影機走了過來，有些疑惑地說：“剛剛我好像看到有個大傢伙爬上去了？”
“我去送她一下吧，正好我聽說了她家住址。”夜翼站起身說，“哥譚大面積停電，克雷斯特山上到了深夜更黑……”
“沒關係，我去吧。”羅賓也站了起來，“我在我父親那裡看見過格蕾西家的莊園，知道位置。”
他們倆面面相覷，對著對方挑起眉毛，擠眉弄眼地進行了一番無聲的交流。
然後蝙蝠俠站了起來。
“播放錄影帶，仔細看一下里面的內容。”他們的大家長陰鬱威嚴地說著，猛地轉身，漆黑的披風在地上飄拂起來，“我出去一趟。”
羅賓：“……噗嗤。”
*
蝙蝠俠不遠不近地跟在格蕾西·米勒的後面，看著她以一種火燒屁股的速度往北一路狂奔，感覺心情有些複雜。
按照邏輯，知道蝙蝠洞位置的不是蝙蝠俠最親密的朋友就是他最危險的敵人，幾乎不會有其他可能性。但不知是不是命運捉弄，眼下知道蝙蝠洞秘密的又多了一個既還不是朋友也遠不是敵人的莫名其妙的農場主（雖然她看起來不知為何還沒聯想到布魯斯·韋恩身上去）。
蝙蝠俠當然更希望格蕾西會成為他的朋友。這短短兩天時間，她和蝙蝠家族的交集可並不少：先是搭救了阿爾弗雷德，又幫助了夜翼，對素不相識的“霍克警探”也能友善相待，蝙蝠俠不覺得她有什麼壞心眼。
但其他關於這個鄰居的訊息又似乎有些撲朔迷離——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米勒莊園，企鵝人的態度，還有她本人那古怪的性情。蝙蝠俠想起羅賓說這姑娘似乎有在別人家門口挖垃圾的惡習，頓時感覺一陣頭痛。
平心而論，她看起來教養良好，身體健康，指甲乾淨，只是這麼跑了幾步就把身上在蝙蝠洞裡沾到的土灰抖得乾乾淨淨，實在不像是精神狀況不穩定的樣子。也許是他想多了，格蕾西只是單純的性格獨特，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在他面前，剛剛還步伐有力，跑起來像頭小牛犢的農場主突然腳步一頓，渾身僵直地停在了原地。
蝙蝠俠還以為她看到了蛇或者其他野獸，立馬加快了腳步——還不等他跑到格蕾西身後，就見格蕾西站在原地晃了晃，整個人毫無徵兆地軟倒了下去，揹包落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蝙蝠俠：“？！”
他一個箭步上前，把癱倒在地的格蕾西翻了過來，發現她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臉色發白，看起來已經不省人事了。
“格蕾西？”蝙蝠俠脫下手套去探她的呼吸，神情凝重地低聲喊她，“格蕾西？！”
*
1月3日凌晨2點20分，蝙蝠俠心情沉重地朝米勒莊園走去，手裡還抱著一個人事不省的農場主。
經過了短暫的搶救和測試過後，他確信格蕾西似乎只是因為勞累過度而暈倒了，雖然蝙蝠俠不管是呼喚、喂糖還是抽打都沒把她喚醒，但她應該也並無大礙。
不知道是他們倆中的誰比較倒黴，他們只認識了兩天，蝙蝠俠就已經給她做過兩輪心肺復甦和人工呼吸了——他發自內心希望未來這不會成為一種莫名其妙的慣例。
這姑娘明明身板結實得和戴安娜不相上下，看起來就算不能用套索把地球拖著跑，也高低能和貝恩互毆五十個回合，怎麼身體素質如此堪憂，動輒昏迷不醒，難不成有什麼罕見的病症？
不管怎樣，蝙蝠俠把格蕾西抱了起來，打算把她送回家，還要告誡這位好鄰居以後不要半夜在洞裡敲什麼石頭了。
他站起身，正準備邁開步子，腳尖就踢到了一塊煤炭，把它踢個粉碎。
蝙蝠俠看向地上那個格蕾西的揹包和她那些滾得滿地都是的珍貴小破爛，沉默了半秒鐘，又把她放下了，認命地撿起她的揹包。
哥譚的守護者，無名的黑暗騎士，令人聞風喪膽的蝙蝠俠，不得不蹲在深更半夜的草叢裡摸索著撿垃圾，這一幕如果被他的宿敵們看見應該會笑破肚皮。
他閉著眼睛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石頭一股腦兒裝回農場主包裡，最終在撿起地上剩下的一些玩意時沉默了：蝙蝠鏢、多米諾面具還有他用過的繃帶……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農場主一無所知地躺在地上，依舊是那副好像準備入土的安詳模樣。蝙蝠俠沉默片刻，毫不猶豫地把那些與蝙蝠洞有關的垃圾統統打包沒收，掛在自己的腰帶上，這才再次俯身把格蕾西抱了起來。
他再次輕車熟路地穿過米勒莊園地面上那大片落石和斷木，目標明確地朝那座門口擺了盞提燈的小木屋走去。
在他路過那片開墾得整整齊齊的田地時，蝙蝠俠瞟到了地裡那可憐的15棵歐洲蘿蔔苗和15棵不明物體的孱弱綠芽，有些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光：如果照這個種地方法，別說是農業致富了，這位農場主能不餓死已是大為不易。
但這又跟他有什麼關係？蝙蝠俠把那淒涼的農田拋之腦後，邁上臺階，伸手一推就開啟了木屋沒上鎖的門，走進黑暗的室內。
他剛彎下腰把格蕾西放在單人床上，農場主就自然而然地往床裡一滾，迅速鑽進了被子裡，動作行雲流水得就像排練過似的，只給蝙蝠俠留下一個藍綠色的後腦勺。
黑暗騎士盯著那後腦勺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來這人到底是不是在裝睡。他最終只是收回手臂，輕輕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邁步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在深夜的寒風裡，蝙蝠俠望著菜地停下腳步，從萬能腰帶裡順手抽出了便箋和筆。他草草寫下一張便籤，塞進了農場木屋旁邊的郵筒中，轉過身大步離開了。
對蝙蝠俠來說，這個漫長的寒冷夜晚才剛開始。
*
【你勞累過度暈倒了，我把你送了回來。
千萬、不要、再、這樣、冒險了。（大寫字母）
你可能丟了點東西。我希望這能讓你認識到注意生命安全的重要性。
別再。這樣。做了。我。不可能。永遠都。救下你。（大寫字母）
——蝙蝠（手繪圖案）】
1月3日早上6點，暴雨傾盆。格蕾西一覺睡醒就衝向了郵箱，讀完了郵箱裡的第一封信。
她心驚膽戰地開啟包翻了翻，接著險些喜極而泣：雖然因為凌晨2點鐘時沒能上床睡覺而暈倒在了野外，但她沒有丟錢！
她的500美金至今還好端端地藏在包裡，這足以證明蝙蝠俠是個真正的好人。誰知道昨晚她到底丟了什麼？反正格蕾西根本不在意。
格蕾西把那封畫著蝙蝠的便箋塞進口袋，接著在郵筒裡摸出了下一封信。
跟蝙蝠俠那潦草的便籤紙不同，這封信有著厚實的硬紙信封和優美的花體署名，信紙還散發出一種典雅的香氣：
【親愛的格蕾西：
真的很抱歉讓你一來哥譚就經歷了這樣的事，希望你在農場一切都好。我一直都相信你有能力在災難中生存，你的爺爺一定也這麼認為。
如果可以，希望你今天來一趟市政廳，我有一件事想拜託給你。再次對你致以美好祝願。
——A·L·默爾特，哥譚市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