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我說不是我的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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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已經留不住任何人了，包括你們。”
“遲早你們都要離開，到更廣闊的城市揮灑汗水，留下青春。”
“而不是像這幢破舊的旅館，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徹底被埋沒在歷史的塵埃裡。”
老太太的表情平淡，但萬紅壯可以感受到，她眼裡蘊藏著的厚重的情緒……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也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是該歇歇了。
想到這，萬紅壯也像是受到感染般，變的平和了起來。
既然生活已經發生了改變，為什麼還要執著於將一切都給搞明白？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在當時所做出的選擇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會對現在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那就，這樣吧。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盡是釋然。
老太太的雙眼茫然，這一刻，她彷彿回到了這座小旅館的黃金年代，一個個小房間裡，容納著無數充斥著理想，為生活，為未來，為愛情打拼的年輕人。
這是她的最好的時光，也是這座城市的最好的時光。
雖然光陰飛逝，但絲毫不能影響這些微茫的光芒，在這座城市的歷史程序中，所散發出來的光芒。
“好了，我也沒什麼想說的了，我之所以還沒走，就是在等你們。”
“等我們？”萬紅壯滿頭霧水的望著她。
如果不是想要探究那個夢的真相，他根本不可能回到這裡……所以，這老太太終究還是誤會了？
萬紅壯苦笑著搖了搖頭，誤會也就誤會吧，就當是一個美麗的錯誤，起碼，這一刻的他，根本不想讓眼前這個可敬的老太太，帶著任何的遺憾離去。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直起身，這一刻的她，早已不見昨天的利索。
隨後她從櫃檯的後面，推出一個粉色的行李箱。
“忘了吧，你小女朋友的行李箱還在這裡呢！”
“年輕人，真的聽阿姨一句勸，小姑娘總歸會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你一個男孩子，能擔待就多擔待一些，更何況，她真的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小姑娘，也非常有禮貌。”
萬紅壯滿臉的苦笑，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想了想還是乾脆不解釋了，默默的點了點頭。
老太太臉上露出滿足的笑，“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萬紅壯似乎可以看見她眼中充盈的淚水，隨時可能傾瀉而出，而她的手顫抖著撫過檯面，臉上滿是對過往的追憶以及不捨。
“好了，最後一件事也交代清楚了。”老太太長嘆了一口氣，像是想要將所有的鬱結盡數傾吐，隨後指了指停靠在門外的一輛亮著雙閃燈的車。
“看見了吧！那是我兒子派來的車……你別看我似乎對錢有些斤斤計較，其實阿姨是真的不缺錢……至於昨晚，其實也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雖然看起來不咋地，但莫名的……還是有些可靠的嘛！”
老太太滿臉慈祥的望著他，“好了，不說了，不然你們年輕人又要嫌我嘮叨了，為了等你們回來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現在，我要走了，真的有緣的話，或許我們還會有緣再見。”
說罷，她站起身，什麼都沒帶，無牽無掛的來到了門口。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瞬間以一種無比矯健的身姿，回到了前臺，拉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個小盒子，然後塞到了萬紅壯的手中，“這算是阿姨留給你的，最後一件東西吧。”
“男孩子一定要保護好女孩子，在你沒法對她做出承諾的時候……”
萬紅壯滿臉呆滯的望著手中那一盒小雨衣，有些不知所措，然後手忙腳亂的塞到褲兜裡。
老太太見狀，不禁發出吃吃的笑，隨後又一次緩步來到了門邊。
她深深的望著一切，像是想要將所有的一切，盡數納入眼眸，情緒開始激盪，兩行清淚，終於還是的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她沒有去擦拭，也不想擦拭……這一刻，她只想任由自己的情緒翻湧。
就當是祭奠，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萬紅壯目光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一幕，心思不由得開始翻湧，或許正如王胖子所說，他真的應該離開這裡了，因為，他也實在找不到繼續呆下去的理由。
許久之後，老太太才緩緩的將情緒收斂。
“這家店，就讓它在這一刻，徹底結束吧！”
萬紅壯已經幾乎無法從她的話語中感受到任何的情緒，但他可以聽出其中蘊含著的濃重的送客的意味。
他下意識的拖起那個粉色的箱子，跟著老太太的腳步，一起走到了門外。
屋外的雪仍舊落的喧囂，像是想要將一切都掩蓋。
這一刻，他莫名其妙的開始討厭下雪。
“怎麼，還愣著不走呢？我老婆子都沒什麼留戀，反倒是你們年輕人，情緒那麼脆弱？”
見萬紅壯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老太太疑惑的轉過頭，望著他，眼裡充滿著審視。
“噢，我懂了！”老太太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吵架了，所以要在這裡等她出現，向她認錯？”
萬紅壯喏喏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太太笑了，“行吧，老婆子就幫你最後一次。”
她指了指旅館旁邊的一間平房，“那裡，看見了沒，掛著招牌的那個房子，門上沒鎖……你可以待在那邊等她過來。”
“走的時候也不需要鎖門，到時候我會安排人過來一併處理的，反正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說完這番話，她又深深的望了萬紅壯一眼，“記得阿姨的話，好好待人家小姑娘……還有，不管怎樣，去一個有希望的城市，不要在這裡虛耗光陰了！”
隨後她又擺了擺手，轉身上車。
伴隨著那輛寶馬揚長而去，這間小旅館，曾經承載了無數青年的夢的小旅館，終於，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
望著再一次陷入沉寂的世界，萬紅壯不禁感到一陣肅然，萬千思緒縈繞在心頭，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無奈的嘆了口氣，拖著那個行李箱，回到了那間平房裡。
等待。
他需要等到小雪過來，然後再將這個行李箱交託於他，只是，他終究仍有些不甘，雖然他的企圖伴隨著老太太的離開漸漸消逝……但總歸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忿。
他想要知道，自己如果再往回追溯記憶，做出與當時不同的選擇，現實究竟又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想著想著，他不禁有些痴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陣的敲門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聲“阿姨”的呼喊聲。
是小雪來了。
萬紅壯猛的站起身，開啟了門，與正在敲門的小雪打了個照面。
興許是他的出現實在是有些突然，加上他現在的裝扮以及頭上頂著的繃帶……一瞬間，小雪似乎有些詫異，隨即再也抑制不住的發出狂笑。
“廚，廚師長……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萬紅壯的臉瞬間漲的通紅，還好在夜色的掩映下，也不怎麼看的出來，但他還是趕忙招呼起她，“先進來吧，外面冷！”
小雪臉上流露出幾分遲疑，但還是從善如流的跟著萬紅壯進到了那個房間。
……
“原來，阿姨已經離開了呀！”小雪的臉上難掩失落的表情。
此時的兩人正隨意找了幾張紙板，呆坐在地板上。
“嗯。”萬紅壯點了點頭，他忽然發現自己有些不敢面對小雪，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
或許是王胖子說的那些話……過去，他究竟擁有著怎樣的過去，為什麼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有些頭疼欲裂。
“你這樣跑出來，沒事吧？”小雪有些擔心的指了指萬紅壯的腦袋，“還有，你這麼晚還跑這裡來，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確實，他的出現還是挺不合邏輯的。
起碼小雪並不知道他昨晚也是住在這裡的，還有上午提到的那個空調的事……萬紅壯的臉上不禁露出尷尬的神色，趕忙將話題扯開，“先不說這個了，你今晚怎麼辦？”
由於萬紅壯並不在，加上店裡人手的短缺，待到小雪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這個點，再想找一個可以住的地方，似乎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更何況，此時的她正囊中羞澀。
就像那老太太說的，找遍雍州都不一定找得到一家比她這更便宜的地方了。她所做的，純粹是一種回饋，更像是一種情懷。
“我也不知道……”小雪的聲音弱弱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地板，滿臉的不知所措。
見她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萬紅壯不知怎的，莫名的感到一陣心疼，“要不，去我那？”
小雪猛的抬起頭，臉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萬紅壯趕忙擺了擺手，“你別誤會，我是說，要不你先去我租的地方將就一下，反正我當時租的是套間，有一個房間正好空著。”
“你可以先去我那兒將就一下……如果你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再搬出去……”
萬紅壯的聲音越來越弱，似乎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起來。
小雪帶著些許的遲疑審視起萬紅壯來……他的這個提議是她所沒想到的，只是形式逼人，她一時間也想不到其他的主意。
就算她今晚能夠找到住的地方，她口袋裡的錢，又能支撐她住幾天？
——顯然，坑爹老闆不會同意她預支工資。
“合租，可以吧，就是合租。”
萬紅壯站起身，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你住那，然後幫我分攤一小部分房租，如果能順便做些家務，就再好不過了。”
“你看……行嗎？”
萬紅壯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誘拐無知少女的壞人，只是心裡有一個念頭，在不停的驅使著他，提出這個提議。
小雪的臉上仍舊有些許的遲疑，隨後似乎變的堅定，“那……行吧！就當是，和你合租。你可不要想多啊！”
一種莫名的喜悅開始在心底爆炸。
萬紅壯猛的站起身來，“那我們回去吧！”
也不知是過於興奮還是蹦躂的力道過於強勁了。剛剛阿姨拍給他的那盒小雨衣瞬間蹦躂了出來
在燈光的照耀下，銀色的外殼無比的耀眼。
萬紅壯的表情瞬間變的僵硬了起來，“我說不是我的，你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