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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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簡莫和烏炯吃著飯的時候，分到了肉餅的小孩們也跑回了家。
秋慄就是其中一個小獸人。
他舉著肉餅跑到阿爸腿邊，喊道：“阿爸，你快嚐嚐。”
“什麼？”他阿爸舟浮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小塊肉餅，“哪來的肉餅？”
“族長給的。”秋慄輕輕拍了拍他阿爸的腿，催促，“你快嚐嚐。”
亞獸人舟浮低頭咬了指甲那麼大一口，鮮美豐腴的滋味瞬間席捲了他整個口腔。
他從小到大吃過那麼多肉餅，各種乾巴巴的，齁鹹的，堅硬的……卻從來沒有嘗過這麼香的。
底下的肉餅確實是常見的那種肉餅，不過外面有層完美的焦化層，汁水也更多一些。
他原本就圓的眼睛睜得更圓了，略有點嬰兒肥的可愛臉上掛滿了驚訝：“好好吃，小秋慄你快嚐嚐！”
秋慄用力點頭，張大嘴巴，也咬了指甲大的一塊，珍惜地品嚐著：“好好吃！”
舟浮笑了：“那個亞獸人做的吧？他真厲害。”
秋慄點著小腦袋，確通道：“我們看著他做的。”
舟浮輕輕推了推兒子：“你阿父在大石頭那裡劈柴，快去給他也嚐嚐。”
秋慄“嗷”地一聲答應了，邁著小短腿噔噔噔往外跑。
類似的對話發生在好幾個人的家裡。
晚飯時分，很多人端著碗到外面的空地上吃飯，邊吃邊聊天。
說起簡莫，大家的話完全止不住。
“你們都說那個亞獸人做的飯很好吃，我剛剛也嚐了他做的肉餅，真的好香。”
“我也是。我還特地多做了幾塊肉餅，味道完全不一樣。”
“哎，你們說人是怎麼做出來的？”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那個亞獸人好像是從大部落來的，會的東西特別多，鴻秋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
簡莫不知道這番對話，他吃了晚飯，用樹枝刷了牙就上樓睡覺去了——烏炯堅持接手了剩下的家務。
今天出去了大半天，累得簡莫腿都有點抽搐，一沾床他就睡著了，完全沒有雜七雜八的想法。
只是，第二天，簡莫吃完早飯，跟著烏炯出去找亞獸人們集合的時候，亞獸人們友善了許多，好些人主動跟簡莫打招呼。
簡莫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沒放過這個跟大家熟悉起來的機會，主動回以招呼，並站在一旁跟大家聊天。
雖然他的話比較少，但還是成功加入了閒聊之中。
大家都很準時，等了一會兒，隊伍的人到齊，簡莫他們出發去採集。
簡莫注意到，部落其實有好幾個打獵隊和採集隊，他跟的這隊亞獸人的年紀普遍偏大，基本都有伴侶跟孩子。
可能烏炯覺得這些亞獸人比較穩重，才特地將他託付過來。
第一次出來採集的時候，簡莫十分具有新鮮感，採集的動力也很足。
這次再出來，感覺就比較一般。
重複的景色，類似的路線，大量的行走等，都讓簡莫感到疲憊。
他們今天的收穫也比較一般。
今天出來主要走兩個大采集點，一個是果林，一個是蘑菇坡。
他們到了地方之後才發現，果林裡的果子基本沒成熟，吃起來挺酸澀，起碼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吃。
蘑菇坡上的蘑菇也沒長出來多少，可能因為前天深夜那場雨下的時間太短，沒下透。
採集總是有很多不確定性，大家有點失望，卻很快接受了。
因為原定採集點的收穫不佳，他們走了更多的路，去了更多的地方。
等中午在河邊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簡莫感覺兩隻腳掌滾燙髮紅，還有點抽搐，頭也有些暈。
根據時間和行走速度估計，他今天上午應該走了有二十到二十五公里，其中還有不少上坡和下坡路段。
簡莫拿出早上做好的肉餅，咬了一口，都吃進嘴裡了，卻愣有點咽不下去。
太累了，吃不下。
他只好將肉餅用樹葉包好，又放進揹簍裡，拿出裝水的木筒，喝了幾口。
其他亞獸人似乎並沒怎麼覺得累，在一旁說說笑笑。
中午可以多休息一會，簡莫坐在石頭上，靠著樹幹，在這環境中很快就睡著了。
直到被人輕輕推醒，他還回不過神來，迷茫地看著面前的青闊，臉頰上帶著樹皮印子。
青闊示意他看向前方：“他們說要洗個澡，你洗不洗？”
簡莫：“什麼？”
說話的時候，簡莫看見一群亞獸人已經解開獸皮裙和獸皮涼鞋，三三兩兩地下入河水之中。
乍眼一看，簡莫發現，亞獸人們的身體構造跟地球上的男性沒太大區別——除了少數幾個將尾巴爪子等獸記露出來了之外，其他部位基本一樣。
細看不禮貌，簡莫很快轉開了目光，看向河流。
這段河流寬闊清澈，底下全是圓溜溜的鵝卵石，水深不超過一般人的臀部。
看起來確實是個洗澡的好地方。
不過——
簡莫問青闊：“就這麼洗嗎？”
青闊：“不這麼洗還能怎麼洗？”
邊上那個叫葉落的亞獸人說道：“太陽已經把水曬暖了，天也熱，可以洗了。”
簡莫來這個世界後還沒洗過澡，只用獸皮沾水擦過身，他看向河水的目光帶著渴望：“你們帶洗頭洗澡的東西了嗎？”
青闊不解：“要什麼東西？”
簡莫：“就洗頭洗澡的東西，就這樣用水洗，會不會洗不乾淨身上的汙垢？”
“要是比較髒，可以拔點草搓搓。大家經常洗澡，身上不髒的。”青闊看著簡莫露出來的奶白色面板，評價道，“你也不髒。”
簡莫跟他們艱難溝通了一番，確定這裡沒有任何洗滌劑。
他們沒有開發出類似皂莢、無患子之類的植物洗滌用品，更沒有肥皂之類的人造洗滌用品。
青闊聽到他的話，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要用這些？我們又不髒。”
簡莫：“用了會更加乾淨，比如頭髮，如果有洗滌劑，洗完之後會更清爽飄逸，還能避免生蟲。”
葉落：“暫時沒有，以後要是和商隊打交道，看能不能換一些。”
青闊：“你以前的部落直接和商隊換？你還記得你們的部落在哪裡嗎？”
對上兩雙探尋的眼睛，簡莫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只得含糊應一聲，又道：“有時候我們也會自己做。”
葉落：“要怎麼做？我們現在能做嗎？”
原本戲水的亞獸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們跟前，此時都好奇地看著他。
“這個，”簡莫對上週圍亞獸人們亮晶晶的眼睛，想了想，“好像灰也行，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試試？”
青闊：“灰？就是燒完留下來的那東西，那個不是髒的嗎？”
簡莫解釋：“它看起來髒，實際上清潔的效果不錯，用它洗完頭可能會更乾淨一些。”
葉落看看青闊：“那我們試試？反正今天也沒其他事了，不如回去拿點灰過來好好洗個澡。”
今天這兩個採集點都沒什麼收穫，他們也沒新的行程，這麼一說，大家紛紛贊同。
簡莫站起來，看大家興致高漲，只好跟著回部落取灰。
部落燒柴，又不種植，清理出來的灰都堆到了一起。
簡莫跟著眾人走到灰堆邊，扒開表層有些潮溼的灰，地下都是鬆軟細膩的好灰。
這裡灰多得是，大家直接一人一筐，裝了就往河邊走。
因為已經回到了部落，大家沒有去之前的河段，而是就在部落附近的河段洗。
這次簡莫也下了水。
河水平緩而清淺，確實是個洗澡的好地方，就是水比較冷，冷得他咬著牙才沒打哆嗦。
他打溼了頭髮跟身上，趕緊回到岸上拿灰搓，搓乾淨再用水漂洗。
其他亞獸人就沒這個顧慮了，他們直接站在水裡搓，有些亞獸人洗乾淨後還在水裡游泳，看來耐寒能力比簡莫強得多。
今天太陽很大，洗乾淨澡曬太陽非常舒服。
簡莫洗完澡，順便拿灰將襪子也搓洗乾淨了。
草木灰的清潔效果不錯，襪子洗乾淨，晾在河邊的大石頭上，乾得很快。
他們在這邊洗澡，很快部落裡的小崽子們也找過來了，被亞獸人們逮住之後就是一頓搓洗。
再後來，獸人們也聽到動靜，遠遠詢問，知道他們拿灰洗澡，也好奇地拿灰跑到河流下游洗澡去了。
簡莫看人越來越多，跟青闊他們打了聲招呼就先回去了。
經過某段河的時候，他聽到河谷傳來一個奇怪而痛苦的微弱叫聲，聲音拖得很長。
他站在原地仔細聽了一會兒，又聽不見了。
回去之後，看到烏炯在家，他問：“最近部落裡有獸人或亞獸人受傷了嗎？”
烏炯的動作一頓：“怎麼那麼問？”
簡莫：“我洗澡回來的時候，路過河心有塊大石頭那裡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叫聲。也可能是我聽錯了，是水聲之類的。”
烏炯：“部落裡沒人受傷，等會兒我過去看看。”
簡莫見他應了，鬆口氣：“那就太好了。晚上你想吃什麼？我去做飯。”
烏炯已經把他們兩個分的肉拿回來了，就堆在一旁。
簡莫翻看後，打算醃製後做個蒸肉餅試試——吃太多烤肉了，今天改善一下口味。
他們各自忙碌著。
傍晚，一天的工作結束，大家端著飯到外面的空地上吃。
因為大部分人都洗過澡，大家看起來格外清爽乾淨。
聊天的時候，他們不免聊到草木灰上：
“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髒髒的灰居然也能洗澡。”
“對，我從沒洗得那麼幹淨過，現在一摸膝蓋，都能咯吱咯吱響了。”
“我也是，腦袋都輕了兩斤！”
“簡莫會的東西真多啊，他不是說還有別的什麼清潔劑？”
“好像說是有，就是不知道我們部落能不能也用上。”
“等會去問問他就知道了，反正時間還早，他應該也沒那麼快睡覺。”
大家聊著聊著，直接端著碗去找簡莫。
簡莫和烏炯也在吃飯。
他們今天吃蒸肉餅和酸酸果燉肉，好歹換了個口味。
部落裡的人過來的時候，烏炯正跟簡莫說河谷裡的事，說沒發現什麼異常。
簡莫估計，他聽到的可能是水流的聲音或是風聲。
兩人正交談著，看部落裡的人進來，簡莫端著碗，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以為這些人有事要跟烏炯說，正想站起來回避一下。
人群中的舟浮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意圖，趕忙說道：“簡莫你別走，我們正打算找你。”
“對對對，簡莫，我們想問一下，你不是說有比灰更好用的東西嗎？怎麼弄啊？”
“我們部落附近有沒有？你跟我們說說大概是什麼樣的，實在不行，等狩獵大會的時候，我們看能不能跟別的部落換一些？”
簡莫被人團團圍著，對上他們期待的目光，遲疑了一下：“好像也有，可以做點灰水肥皂什麼的。”
眾人更期待了：“這個要怎麼做？要準備什麼東西嗎？”
簡莫：“準備草木灰跟獸油就可以了。”
青闊：“什麼獸油都可以？”
等簡莫點頭後，青闊立馬說道：“我家剛煉了一罐獸油出來，我這就回去拿！”
舟浮：“哎，我家也有。”
大家紛紛回去拿獸油，一眨眼就走光了。
簡莫端著飯碗，看向烏炯。
烏炯：“做壞了也不要緊，獸油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
饒是這麼說，簡莫還是趕緊回憶了一下做肥皂的知識點。
他沒專門學過製作肥皂，只是透過各種途徑知道皂化反應大概是怎麼回事。
很快，眾人拿著獸油過來了。
簡莫已經收拾好了火塘，見他們回來，也不多說，直接讓人取了草木灰過來。
部落裡的娛樂實在太少，大家對製作肥皂這件事都很好奇。
簡莫根本不用動手，周圍人便聽他的指揮，將草木灰浸出液弄好了。
為了保證效果，簡莫特地讓他們多浸取了幾遍，爭取提高灰水裡面的鹼濃度。
等灰水多次過濾後，他直接拿陶罐加熱，再加熱獸油，而後將獸油加到灰水裡，水多油少，用木棍快速攪拌。
“這就可以了？”團團圍住簡莫的人們忍不住好奇地詢問。
簡莫也不知道，只是攪拌的速度更快了：“先試試。”
隨著他的攪拌，獸油和灰水快速混合起來，從水狀變成膏狀，顏色也變得乳黃，看著有點像後世的洗髮水。
有戲！
簡莫一喜，攪拌得更加厲害了。
烏炯看他有些吃力，從他手上接過陶罐和木棍，問道：“我來，要攪拌到什麼程度？”
這個簡莫也不知道，他盯著陶罐：“你先攪，我說停就停。”
烏炯點點頭，接著攪拌。
陶罐裡的膏狀越來越像簡莫看過的洗髮水，不過要比洗髮水濃稠，看著顏色還挺好看。
烏炯攪拌了好一會，簡莫看裡面的膏體沒什麼變化了，才道：“讓我來試試。”
他用木棍蘸了一點膏體出來，輕輕用手碰了一下。
膏體摸起來滑溜溜的，不蜇人，可能灰水和獸油本來就比較溫和，不像燒鹼那麼刺激，弄到手上也沒什麼關係。
簡莫讓青闊澆了點水到手上，然後搓起來。
皂液成功搓出了泡泡，等用水清洗掉後，簡莫的手部面板明顯乾淨了不少，也沒什麼殘餘。
看來這次的肥皂還算成功。
他朝烏炯點頭：“這樣就可以了，舀出來，放到樹葉上，拿去外面吹著，等它變成塊塊就能用了。”
烏炯盯著皂液：“這麼簡單？”
簡莫：“暫時這樣，等用的時候看看效果，再調整一下。”
簡莫說話總是有點奇怪，不過大家都聽明白了。
烏炯看著剩下的獸油和灰水：“那再做點出來。”
大家都同意了，反正獸油和灰水也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
簡莫看他們興致高昂，也沒反對，多試幾次也好，到時候正好看看能不能試出灰水跟獸油的最佳比例。
大家在烏炯家忙活了半晚上，直到外面滿天繁星，他們才意猶未盡地將肥皂膏放到外面等待凝固。
等過兩三天，肥皂凝固了就可以用了。
當然，如果能再放一段時間，等肥皂熟化了，使用效果會更加好。
不過凝固了就開始用也沒什麼關係，只是裡面的遊離鹼比較多，比較刺激，成分沒有那麼穩定而已，一樣可以用的。
今天又是辛勤勞作的一天。
等送走了部落的人，簡莫堅持用木棍刷完了牙，爬到樓上的獸皮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被人叫醒的時候，簡莫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一大群亞獸人，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亞獸人們卻非常興奮，七嘴八舌：
“簡莫，已經有結塊的肥皂了！”
“我剛剛用了一下，好用，我耳朵後面的泥都搓下來了！”
“你們部落的這個肥皂確實很好用，比之前用清水洗好多了！”
“你要不要下來看看？”
簡莫暈乎乎地跟著亞獸人們來到外面，果然已經有小塊的肥皂好了，用起來感覺也還行。
起碼去油效果比清水好多了。
之前他做飯的時候，手上要是沾了油，只能拔一把草搓搓，儘量把油搓乾淨。
簡莫檢查過後，點頭說道：“確實可以用了，要是放一段時間，應該會更好用。”
舟浮：“那多做一點放著？”
亞獸人們紛紛表示，家裡還有獸油，傍晚回來可以多做點。
做了放著確實沒什麼壞處，簡莫也沒反對。
看完肥皂，簡莫回烏炯家。
烏炯看著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簡莫抬手捏著睛明穴：“還行，就是有點困，昨晚做了亂糟糟的夢，沒睡好。”
說到這裡，簡莫猶豫了一下：“我夢到河谷有什麼東西在，你去看了，真的沒有東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