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於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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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4月20日,穀雨。
今天是楊家二小子楊克儉的百日宴。
吉省春城的機車廠,職工第九宿舍裡的某一院落,不到中午就擠滿了楊家的親戚鄰居們。
楊克儉小名二興,是個重生者,睜開眼的那一刻,距離被推出產房還不到一個小時。
一般來說,新生兒在出生後的2-3天內才會睜開眼睛,晚點兒的甚至會在7天左右。
所以睜著眼睛來到人世間的二興,不禁嚇壞了產房外的親戚鄰居,連產科大夫都被震驚到了。
這種情況雖然說不是沒有,但在春城這一塊地界有說道,既代表著生命力的旺盛,又寓意著心智異於常人。
後一點自然沒有任何的科學依據,可在春城的鄉下,尤其是楊母王美芬的老家——遠郊的吊頂子山區,這種說法最為流行。
因為吊頂子山是東北的一座佛教名山,而山上的老和尚就有類似的根、境、識的三種和合之說。
當地的困苦老百姓當然說不出來裡面的門道,所以上百年流傳下來,就只剩下了“心智異於常人”之說。
換算成後世的民間通俗說法,就是心智早熟,說話像大人,打小社交能力強。
至於長大後有沒有出息就沒有定論了,蓋因像二興這種情況的人著實罕見。
也正是這個原因,起碼在機車廠九宿舍這一塊平房聚集區,小二興還是挺出名的。
倒不是他真的有什麼異乎常人的表現,兩三個月大的孩子連話都不會說呢,哪能真的有什麼特殊表達能力。
名氣大的原因,是當時的社會環境造成的,那個時候電視還遠遠沒有普及,更沒啥娛樂活動,閒暇的時候,就只有大家湊到一起家長裡短唄。
至於二興一出生就有的前世記憶,可除了腦子裡與生俱來的東西,其他方面的特徵跟普通般般大的孩子沒啥兩樣,肚子餓了也鬧騰,大半夜也會不自覺的尿炕。
但是,他剛恢復意識的那一刻是真的在哭,生理上的苦鬧倒還在其次,因為病床上躺著攬著他笑的老媽,讓他一下子記起來了這位傳統工人家庭婦女的悽慘半生。
上一世的王美芬53歲就去世了,病因是楊家後知後覺的食道癌。
也就是說,王美鳳其實早在青年時期就有了病因,最明顯的病狀是早上起來咽東西就嗓子疼。
但那時候誰家都窮,主食以玉米麵、高粱面等粗糧為主,偶爾才能吃到大米、白麵。
而當年的醫療水平也極低,像是她這樣有鐵飯碗的工人階級算是條件很不錯的了,月工資35塊錢,比當時的公務員都要高好幾塊錢。
因此,職工醫院的就醫也方便,可限於醫療條件的太過落後,加上普通的工人也沒有廠裡高幹的醫療待遇,早早就被診斷為普通的咽炎。
隨後的二十多年,也一直是按照咽炎有一搭沒一搭的用著藥,儘管王美芬一直不吃早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卻少有人把普普通通的咽炎真當回事。
這些都是後來王秀芬檢查出病來之後,老公楊運喜的後知後覺,可惜已經悔之晚矣。
而這個時候的二興在幹什麼?
由於從小被王美芬和爺爺的過分溺愛,打小又懶又奸又不肯吃苦,學習成績也出奇的差。
好不容易趕上了在職工中學畢業,靠著考場上打小抄,僥倖考上了甘省省會金城的技工學校。
這種只有初級文憑的技術工人的專業學校,其實就是鐵路系統內的定向分配半職業學校,算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產物,早在九十年代中期就全國性地取締了。
也就是說,是一種變相的職工福利,從哪裡考上的學,三年後畢業分配回當地的鐵路系統內的工廠。
按理說,這麼好的鐵飯碗就業機會,只有那些有關係、有門路的職工家庭的孩子才能得到一個名額。
可怎麼說就那麼寸,往年的入學考試考場紀律極其的嚴格,卻剛好那一年的考場秩序混亂不堪。
前後幾屆都沒出現的作弊環境下,讓二興在其中的一門課程,居然有機會跟後座的同學換了卷子明著抄,才能把四門功課考到了301分,險之又險的超出基礎分數線一分而得以入取。
同時,加上這種定向分配的考生名額是不公開對外的,名額數量有限,他才有機會入選。
因為當時即使一個廠子裡,家裡有適齡的孩子,也不會都知道有這樣的一個考項選擇,知道了也不一定討得來。
後來等二興長大了進廠參加工作後,才會知道一些內幕,原來爭取到考生資格也是需要送禮的。
當年王美芬仗著能喝兩口酒,託關係走門路地請廠子里人事處的董幹事去家裡喝酒。
那個年月即使有錢也沒地方去下館子,一般都是請到家裡去宴請。
由於這位董幹事愛喝兩口,但酒量卻不咋地,一喝就大,喝大了就喜歡胡亂許願。
於是那天趁著酒酣耳熱,王美芬的能言善道,加上當時他的包裡剛好帶著呢,才算是稀裡糊塗的讓楊家得到了一份空白報名表。
不然的話,只有科級以上幹部家庭的孩子,才能爭取到這個名額。
後來,王美芬是在95年去世的,而那時候的二興卻由於剛參加工作不到三年,藉著廠裡體制改革要實行全面轉產,獲得了一個去外地兄弟工廠學習新技術的機會。
而那個城市有二興在金城技校的初戀同學,於是在明知老媽查出癌症晚期後,不顧家裡的阻攔,要死要活地參加了那一次的公派學習。
事實上,他也沒完成前後只有三個月的培訓期,只在那座城市呆了一個半月,就接到了家裡打過來的加急電報,上面就六個字:“母病危,望速歸!”
等二興火急火燎的趕回去,王美芬已經腹水到幾乎如九月懷胎,而且連續一個星期沒有吃進嘴一口飯,僅靠著打營養針勉強維持生機。
就是這種情況下,過於溺愛老二的王美芬,都沒有給險些晚了送自己最後一程的二興一點點臭臉。
相反,因為兒子的及時趕回來,被她大誇而特誇二興的懂事孝順。
當事實上,那個時候的她,也只有這個小兒子的餵食才肯張開嘴,但也僅限於一種當年叫做“冰磚”的土製冰激凌,因為她當時的喉嚨裡已經咽不下任何的東西了。
即使是冰激凌,還得需要二興含在自己嘴裡融化了,再嘴對嘴的喂到老媽的嘴裡。
後來,也就是在二興回到春城的第三天,王美芬這個一生節儉要強的母親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三天後出殯的那天,二興瘋了似地狂扒母親的墳頭土,直到翻了白眼,吐了白沫,不省人事,才被人抬回了家。
所以,被家裡父母和親戚寵愛了的二十年的二興,卻在王美芬過世後被幾乎所有的人視為了不孝順的典範,從此若即若離,不再被親朋舊故看在眼裡。
而事實上後面的三十多年,這個二興也碌碌無為了大半生,性格上也會是越來越孤僻,脾氣卻是出奇的暴躁,得罪了太多人。
在2024年51歲的那一年,他孤身一人病死在妻離子散後的出租房裡。
十多天後被人發現時,渾身都臭了,床上爬滿了蛆!
再睜開眼恢復了意識,就又回到了已經沒有多少清晰記憶的年輕母親王美芬的懷裡。
就是腦子裡的記憶,讓愧疚了大半輩子的二興哭了個稀里嘩啦,那陣勢一點也不像個剛剛出生的孩子。
哭聲裡既有折磨了他三十年的愧疚跟懺悔,也有重生後的悲喜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