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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行宮……
《楚辭•招魂》:“層臺累榭,臨高山些。”王逸注:“層、累,皆重也。”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河水五》:“東門側有層臺,秀出雲表。”
一女婀娜,窗前描眉……荷塘春色,柳葉無雙?
有王鼓瑟,廊下笙簫……揮劍起舞,月上柳梢!
公元前688年,楚滅申國(南召境屬申國)滅申後,楚文王即在南召縣鹿鳴山下的雲陽鎮內,修建楚王行宮,行宮之內,楚文王與愛妃,種下二棵柏樹……
時光飛馳,兩棵古柏屹立千年,灰褐色的樹幹上,密密麻麻布滿厚實的鱗片,凝重而不失秀雅,蒼老而不失挺拔……
要知道,這兩棵柏樹已有2700年的樹齡了,足有25米之高,由於當地人世代相傳,是楚文王與他的愛妃親手種下的,所以這裡的人,也叫它們“夫妻樹”!
柏樹人稱壽樹,古人讚譽柏樹為“百木之長”,同時它也是祭祀的象徵……據樹齡推測,古柏確實是與楚王行宮,同生同在。行宮建成伊始,便有人栽下了這兩棵柏樹。
如今行宮遺址上,早已沒有當初的一磚一瓦,只剩兩棵古柏和那座石碑。站在楚王行宮前……遙想2700年前,楚文王熊貲正在此地,與心上人,畫眉摘花,鼓瑟笙簫,風光何等旖旎?
“閔竹……夜已深了,天涼露水重,咱們不等了,該回宮歇息了?”只見,一襲紫衣黑袍的中年王者,冠冕垂旒,寬袖赤舄,長髯隨風擺動。
他手持白色狐裘披肩,面帶微笑,雙目含星,恰似一湖碧水,深邃而悠遠的看著眼前……今生唯一能讓他動心的愛妃!
“大王,月色如洗,風吹如醉,就這樣走了,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不急,借劍一用……就讓妾身,今晚再為您舞上最後一曲吧?”
說罷……
只見,一道靚麗的白色的身影,手持長劍,從樓臺亭榭裡,飄然而出?那倩影身輕如燕,只是空中一個翻轉……蟬衣裙襬,便瞬間散開。
嫋嫋的身姿……
猶如盛開的水蓮,旋轉著緩緩而落。最後,玉足雙尖,穩穩立於池塘荷葉之上。
恰在此時,不遠的岸邊廊下,傳來一陣空曠悠遠的簫音……鼓瑟之聲,也隨之而起。該女子聞聲,踏著鼓點……翩翩起舞,宛如水中芙蓉,皓月仙子!
只見那荷塘月下,鼓瑟笙簫,廊庭迴轉,春水漣漪……池中伊人舞劍,楚王擊鼓鳴瑟,好一個“金樽欲舉,對月當歌,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啟稟我王,玉尹卞喜大人,奉召入宮求見,現在已到宮門外候旨……”內侍宦官閔隨,面向楚王垂首躬身,輕聲而說。
正在擊鼓鳴瑟的楚王,似乎正在興頭之上,絲毫並沒有要立即停手的意思……
為了不再打斷楚王之興?閔隨也只得等王妃一曲舞罷,楚王停鼓後,才再次稟報……說是玉尹卞喜大人,已在宮門外候旨。
“閔竹……愛妃,今晚舞的真是一手好劍,瞧你這身打扮,宛若月中嫦娥,池中仙子,真羨煞旁人也?”
“好了,累了吧,快到孤的身邊來,你要見的人,他來了……”楚王熊貲一臉關切的對著她說道。
“宣……玉尹卞喜,入宮覲見!”
隨著宦官閔隨,一聲尖銳而悠長的傳詔之聲響起,厚重的朱漆宮門,從裡面被侍衛們緩緩開啟……只見一人高冠束髮,白衣白袍白靴,昂首背身,立於宮門之外。
他神情冷峻,面如滿月,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五嶽豐隆朝天倉,四海歸一撫乾坤。掌厚如綿,腰圓背厚,唇紅齒白,口角有稜朝上,須潤柔軟有索,四瀆不露不劫,不衝不破,形如蒼松,色如冠玉,聲如洪鐘……此富貴之相也!
呵呵,如若神強兼顧……何止大富耶?簡直貴不可言!不錯,此人正是劉赤化身的卞喜……玉尹一職,本就是閒散之官。
在楚國入朝為官後的這幾年?
他遊山玩水,博覽群書,倒也清閒,逍遙快樂……不知不覺中,他的身體已經被調養的珠圓玉潤,樣貌較之前也有了較大的改變?
猛一看……
倒也有些楚之文人,雅士的風範!
呵呵,就單獨論氣質這塊,劉赤從小就沒有服過誰……可現在,自己卻已經完全被卞喜拿捏的死死的?
“卞喜雖看似閒人,但他的內心深處,卻無時無刻的在關注著兩個人……”
一個是朝堂之上,已經徹底黑化成內侍宦官的閔隨(卞遂);還有一個就是深宮之內,尚在世間的妹妹珠兒,也就是他嘴裡所說的閔竹?
隨著宦官閔隨的宣召之聲,再次響起……夜已深,一陣風吹過,竟然有了些許的涼意?於是,卞喜不由得緊了緊那白色的錦緞長袍。
心想……
不知楚王為何要半夜召他入宮?
就算回朝述職……
也不會急於一時,想必是要有大事發生!
行走在宮牆之內……
卞喜看到兩側牆壁,滿眼都是硃砂赤紅色。只有一條青石方磚鋪就成的路……正努力地伸向遠方?
路的盡頭,是一座高大雄偉的宮殿……它掩映在月光之下,宮牆包圍之中,殿前廊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橘紅色的光,若隱若現?
楚國行宮,殿宇樓臺,高低錯落,壯觀雄偉,隨處可見的金磚紅牆,奇花異草,將皇家的奢華之氣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三五一隊的衛士,不停地往來巡查……燭光搖曳中,成群的寺人宮女,在宦官卞遂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忙碌著自己分內該做的事情。
帝王之家……
自有王者的氣派!
一切……
都顯得金碧輝煌,威嚴肅穆。
“恭迎玉尹大人,小的閔隨,終於把您給盼來了!”
大王傳詔後……我便派人四處尋覓,已然數載,竟然難覓仙蹤?
呵呵,您這一番巡遊,想必是已把楚國的大好河山,美玉佳人,都盡收眼底了……呵呵……不說了,回來了就好!王上和閔妃已經在大殿之內,還等你覲見呢?
“玉尹卞大人,請隨我來吧……”說罷,宦官閔隨,便躬身……指了指大殿的方向後,挑燈走在前面,輕身而行。
幾百步的漢白玉臺階與廊柱……托起高高在上的大殿。卞喜拾步而上……“文竹宮”三個鎏金大字,赫然眼中。
望高臺之觀,其上獨有云氣……回身俯瞰大殿之下,又豈是朝朝暮暮?面對此情此景,卞喜突然想起了死去的阿爹,那會兒是為了替父獻寶而闖宮,現在卻成了回朝述職而入宮?
“呵呵……”
想到這裡,總覺得已物是人非……於是心中不由得一陣苦笑?
是是非非,皆為利;恩恩怨怨,時境遷?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畢竟親情難以割捨,說一千道一萬,卞喜的心中始終放不下的,還是那兩個人。
“唉!”
劉赤不由得再次長嘆一口氣,心想此生既然化身卞喜,那就應該把他這一世,該做的事做完,該想的事都想透……也算是不負如來不負卿?
大殿之外,卞喜再次迎頭看著“文竹宮”這三個鎏金大字,似仍有所思……這時,身邊的宦官閔隨見狀,只好再次提醒卞喜,整理一下著裝,準備覲見王上?
隨即,他便如夢初醒……依照禮儀,摘劍去靴……整理好衣冠後,在兩排雄壯威武的殿前侍衛們注視下,獨自一人大踏步地邁入“文竹宮”的大殿之內。
看著卞喜,漸漸隱入大殿之內的背影……宦官閔隨,連忙閃入旁邊的側門,同時在嘴角處,不經意間地顯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詭笑?
三年了……
自從卞喜入朝為官,封為玉尹,並以為楚王尋玉之名,四處遊山玩水後……宦官閔隨就開始了自己瘋狂的攬權計劃?
後宮之內,他靠著與閔竹的關係,深獲王寵,逐漸成為總管太監……朝堂之上,他不斷清除異己,扶植自己的勢力……朝堂之外,他不斷示好卞喜,卻廣撒眼線,暗中監視。
宦官“閔隨”所做的一切,只為自己心中的那一團怒火……復仇之路何其修遠兮,他將上下而求索?
文竹宮內,燈火通明,隨身侍者,分列兩邊……銅爐檀香,殿前裊繞,四時雅樂,舒緩悠揚。
“臣,卞喜,參見大王,願我王萬年!”
一襲白色,宛若大儒打扮的卞喜,行完覲見的禮儀後,便起身垂首而立……楚王熊貲,攜愛妃閔竹……此時正高坐於文竹宮內的大殿之上的王座內。
他看見甚是儒雅的卞喜,不由得心頭一熱,於是便關切的問道:“一別三載,卞喜,卞愛卿,你終於回來了?”
“多謝我王垂念,臣很好……卞喜不但回來了,也給王上帶回來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一首後世唐代詩人李商隱《錦瑟》中的詩句……此時,正從卞喜的嘴中脫口而出,詩的意境,在這個時代,猛的聽上去,竟然也沒有太大的違和感?
可畢竟還隔著代差,楚王熊貲聽後,多少還是有點懵逼……他似懂非懂的,先是看了看卞喜,然後又側臉望向閔妃……似乎想用眼神找到答案?
只因卞喜,帶著後世所有的記憶……他來到了這個本不該屬於他的時代,隨口說了一些這個時代不該有的話語?
“玉尹大人,你剛才出口成章,所說的……到不像是現在流行的楚辭歌賦,更像是你自創的新作?
我和大王對此一知半解,還望解惑……難道你這詩詞裡面,真藏有所謂天大的秘密?”閔妃靜靜地看著殿前臺階下的卞喜,略顯激動地說道。
楚王熊貲,此刻真有點懷疑,自己的智商是否線上?可見書同文,車同軌,才能一脈相承……看樣,後世的秦皇嬴政,華夏一統,的確功不可沒?
那是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殘留的記憶,也瞬間激起了她小時候的種種過往……沒錯,就是他……卞喜,自己的二哥。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還能再次相見?
只可惜,家已散,人故去……往事種種壓心頭,閔妃此刻內心雖是激動萬千……但她現在並不打算,當著楚王的面與自己的二哥卞喜相認。
她曾對楚王說過:“家人都早已故去……就連自己的親大哥,內侍宦官閔隨,也只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已?”
至於其中的原委……閔竹認為不是不說,只是時機未到?於是,做為一個秘密,也只能暫時深藏在自己的心中。
於是,她強忍淚珠,只是一言不發,靜靜地望著階下之人,平靜地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
“閔妃,剛才所說不錯……臣卞喜,參見娘娘?”
看著眼前那位高高在上,懷裡抱著一隻白貓,雍容華貴的女子,眉宇之間,似乎還殘存著妹妹珠兒的影子……
卞喜再次拱手施禮後,看著那白貓似曾相識,如故人重逢,內心如五味雜陳,百般滋味,瞬間就湧上心頭?
“大王,娘娘,如鑑,剛才我所說……的確不是現如今的楚辭歌賦,當然那也不是我自創的佳作,只不過是借後人之說,暗表其意罷了……”
三年來,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喜”為大王四處尋訪美玉,雖走遍了楚國的大好河山,可惜,諸如“和氏璧”之類的國之重器,已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但恰逢大王此次傳召,臣于歸途中……卻偶遇一鶴髮童顏之老者?他獨居山嶺,常在檀溪處,巨石之上,垂釣為樂……他一壺濁酒,半碗清茶,不問世事,悠然自得!
“喜”見狀,知是高人,便上前施禮,隨後與之對飲?酒過三巡,茶過五味,聊到盡興處,便情不自禁,順口吟出剛才那首詩……老者聽後,略感驚訝之餘……隨即也作讖語附之!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鮫人有淚,月明如珠,藍田日暖,紫玉林鮮,白璧萱紅,不離不棄,秦滅六國,亡秦必楚。”說罷,老者便釋然而去,再無蹤跡,只剩下那餘音嫋嫋,飄蕩在空曠的山谷之間……
正因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喜”便獨自一人,在山澗檀溪處的那塊巨石之上,又苦思冥想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後總算是悟到了老者,那詞賦中的深意!
“原來,老者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不久後的楚國必亂……故在所做詞賦中,留下讖語,並早已有了應對的辦法?”卞喜一臉自信地說道。
“卞喜大人,果然有才情,除了相玉,詩詞歌賦,也無不精通……楚國有你,實屬蓬蓽生輝……不過,孤還是要問……你剛才特意提到的那些詩詞和讖語,到底有何深意?”楚王熊貲緊盯卞喜的雙眼,滿臉憂心忡忡地問道。
閔妃注視著階下之人……楚王所問,正如她所想?
“卞喜……你就把剛才你所說的,那些詩詞歌賦中暗含的讖語,逐一進行答疑解惑?也好讓大王和我,徹底明白其中的玄機之所在……
這樣,也不枉你三年的遊歷之辛苦,偶遇高人之福分?總之,大隱於市,小隱於野,你們都不是凡人,豈能一個‘俗’字了得?”
她緊盯著卞喜,替楚王緩緩地問道。
“呵呵,娘娘過譽了,卞喜確是凡人一個,而且還是俗不可耐的那種……只不過,現在遇明主,得其寵,學會了一些口舌之利罷了?”
“不過,這次確實如詩中所說……讖語中暗藏著驚天秘密?臣,卞喜所說的詩句,逐句解析的話,大意是……”
原來,這又是一番刻意地操作?
後世的劉赤,化身前世的卞喜……在那個時代,用詩詞歌賦作為引子,吟出了所謂的“讖語”,其實就是他編織的一個善意謊言而已。
但是歸途中,偶遇的那位老者卻是真的……而且還是個熟人,是他告訴卞喜,只有遠離朝廷中樞,才能躲避那人的窺視,這樣他才能實施自己的計劃,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想到這裡……
他便一臉淡定地,開始逐字逐句,為眼前的這二人,繼續解析起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所謂裝飾華美的瑟,通常二十五絃……但是此次,撥弄之人,技藝高超,情感之深,如同五十根弦一起在演奏?那絕美動聽的曲子……如泣如訴,讓人一弦一柱,都在追憶著自己的青春年華!
“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周夢化蝴蝶,曉夢醒來,蹤跡杳然。這是迷離變幻,轉瞬即逝的幻滅之境。
“望帝春心託杜鵑”……望帝魂化杜鵑,泣血悲啼,寄託春心春恨。這是哀怨淒涼、悲恨難泯之境。
“滄海月明珠有淚”……滄海月明,遺珠如淚。這是清寥悲苦,寂寞孤獨之境。
“藍田日暖玉生煙”……藍田日暖,良玉生煙。這是虛渺飄忽,可望而不可及之境。
四幅象徵性圖景,所展示的既是錦瑟所奏出的種種悲愴迷惘的音樂境界,更是詩人華年所經歷的人生境界與心靈境界;是瑟聲,更是與瑟聲共振的悲涼心聲。它超越一切具體情事,卻又涵蓋一切具體情事,是對華年所歷的高度概括與象徵。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最後,這首詩在告訴我們……人們無法,也不必指實,每一幅圖景所象喻的具體情事?
但我們卻可以由此聯想起……該詩人所經歷的一系列人生境界和心靈境界!
身世遭逢如夢似幻,傷春憂世如杜鵑啼血?他,才而見棄,如滄海遺珠,追求嚮往,而虛緲難即……我們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或幻滅迷惘,或哀怨悽迷,或寂寥孤獨,或渺茫失落的心境。
“啟稟我王,以上便是臣卞喜所吟詩句之大意……初聽時,或許一時半會,還不甚理解?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與寫詩的人感同身受!”
“至於詩中藏有的秘密?測之無端,猜之猶未……”卞喜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便又繼續講解起來。
接下來……
楚王熊貲聽完卞喜,如此這般詳細地解說後……頓時大驚失色!尤其最後聽到秦滅六國,亡秦必楚時,竟連呼“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而閔妃聞之,則,眉頭緊鎖,眼眶裡竟然噙滿淚水,稍許過後,便悄然滑落腮下……原來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原來的小名“珠兒”……詩中竟有“鮫人有淚,月明如珠”的話語,說的不正是自己嗎?
於是,她再次看向王座御階下,垂首而立的卞喜……華服之下,垂於膝上的雙手,不由的鬆開了那抱著的白貓,緊握成了拳頭,讓那貓兒仰頭凝望……淚水於悄無聲息中,早已沖淡了她那精緻的妝容。
卞喜言罷,垂首立於階下了半天,竟突然發現,上面的那二位,好像似乎沒有了動靜,於是便自作主張的,冒著大不敬的風險,緩緩抬頭向上望去……
只見她,高高挽起的宮嬪髮髻,上面堆以金釵頭飾,層疊直上,珠玉點綴其中,頭飾繁多,紅綠搭配,恰似孔雀開屏,甚是雍容華貴……
然而,她此刻的身體,卻不停地微微顫動,本是無意,卻是有心……須臾之間,琵琶撩弦淚兩行,大珠小珠落玉盤,輕紗溼透,眉宇深鎖,滿目珍珠盡是傷!
楚王熊貲則端坐正中,一臉沉悶,半天后,也似乎也察覺出閔妃的異樣?
於是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臺階下的卞喜後,順勢便轉頭看向閔妃……並與王座之上,輕攬其肩,柔聲問道:“愛妃,為何如此傷心?”
“大王,臣妾只是剛才被卞喜大人詩句裡的意境所感動……想到自己,從小父母雙亡,無依無靠,飄零半生,孤苦伶仃,故而傷心。”
“後來,臣妾又想到,曾被山賊亂匪挾持,命懸一線時,多虧閔隨平定匪亂,斬殺山賊,相救於水深火熱中,於是拜其為兄,再後來,得遇大王后,才有了今日的恩寵……”
“妾身每每想到此處,便泣不成聲!臣妾剛才失態……掃了大王的雅興,罪該萬死,這就去補妝,還望大王恕罪?”
說罷……
閔妃便轉頭掩面而起,那白貓隨即縱身一躍,跑向了一邊,默默注視著旁邊的宮女,攙扶著她,去了後面的寢殿。
燭光搖曳中?
她重新落座後……拿起眉刷,胭脂,清掃峨眉,淡點朱唇……等徹底抑制住剛才那有點失控的心情後,隨即便又望向了窗外。
只見那裡,雲臺高聳,月光如灑,遠山近景,依稀可見,纖柔柳葉捉飛絮,飄渺煙波葬落紅,幾束蟾光淋翠草,半窗玉樹秀玲瓏……佳期如夢,卻黯然銷魂?
這邊,大殿內,檀香嫋嫋,雲遮霧罩,也就只剩下那君臣二人……“大王,剛才是臣的不是,不該當著閔妃娘娘的面,吟誦那樣的詩句,讓娘娘傷心了,臣卞喜,知罪。”
“呵呵,愛卿無罪,你我君臣之間,但說無妨……”
“唉!”
楚王剛說罷,隨後就是一聲嘆息……然後就喃喃自語道。
“卞喜啊,正如閔妃所說,她從小是一個苦命之人……無父無母,無親無友,從出生起,就屢遭劫難?”
後來,是孤的內侍宦官閔隨,帶兵平定匪患,剿滅山賊,順便把她救出……出於感恩,她便要認閔隨為兄,孤念其心誠,便特許之。
再後來,其兄閔隨,送她去學藝……分別數載後,也不知道她在哪裡,就學了一身的武功?再見時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由於閔隨是內侍宦官,又是近臣,孤便特准許她隨兄,自由出入宮內。就這樣,一來二去,我們二人,便互生情愫,慢慢走到了今天……
至於那隻白貓,寡人也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好像忽然有那麼一天,它從天而降,突然就出現在閔妃的寢宮。自從它進宮後,就一直默默陪伴著她,時間長了,寡人也就習慣了,或許那就是所謂天降的福瑞吧,且隨它去吧?
“好了,不知者無罪?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剛才詩句裡的讖語,一定要找到破解之法,好讓孤有生之年,不留遺憾?”楚王熊貲目光殷切地對著卞喜說道。
“臣,卞喜,謹遵王命,這就起身出發,先按讖語中所說,去往滄海尋找鮫人淚,幻化成明珠後,再西入秦之藍田,探尋紫玉林鮮,白璧萱紅……臣相信,如若三者得其一,或許就可以逆天改命,佑我大楚?”
另外,臣守護的“和氏璧”,已然成為我楚國之重器?為了杜絕其他諸侯和宵小之輩,窺伺神器……懇請我王,待臣走後,可將其置於文竹宮內……閔妃賢德,定能護其周全?
“最後,臣希望,閔妃和大王,伉儷情深,望善待之……”卞喜說罷,便用一臉堅定的目光望向楚王。
“哦?呵呵……”楚王熊貲忽聞卞喜之言後,神情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接著兩眼就突然變得目光如炬。
他先是緊緊盯著那階下之人,彷彿想要看透,眼前之人的內心深處。但也只是片刻,隨即那王座之上的人,便面帶微笑,緩緩地說道:“嗯,愛卿所言,甚合孤意,準……你放心去吧,有孤在,可保閔妃無恙?”
“謝王上……願大楚昌盛,我王萬年!”
卞喜說完,便拜別楚王熊貲,轉身,頭也不回的,就大踏步地向著宮外走去……
他邊走邊大聲地再次吟唱出,那昔日老者的讖語:“東臨碣石,以觀滄海,鮫人有淚,月明如珠,藍田日暖,紫玉林鮮,白璧萱紅,不離不棄,秦滅六國,亡秦必楚!”
月朗星稀?
渾厚悠揚之老腔……
頃刻間,便飄蕩在楚國文竹宮大殿的穹頂之上。
那聲音?
空曠無我……經久不衰!